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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看那势头,约摸今晚是停不了的。
外面的天空黑得彻底,整座古宅却灯火通明,鹅黄色的光晕穿透了雨幕,影影幢幢,美得极不真实。
古朴的和室之中,夏延年盘腿坐着,两只手交叠起来,伸进和服的袖子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夏延年的面前摆着两个精致的盒子,盖子掀在一旁,里头各自都装着他的最爱――太刀。
左边那把是项慕川白天的时候送过来的,右边的他才刚收到不久,只是送刀的人还没来得及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就扔下了行礼,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夏温暖了燧。
没错,那个人就是宋亦霖,夏温暖现在的男朋友。
夏延年回忆了一下他的长相还有气质,眯起眼睛连连点头,又开始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嗯,自家孙女的眼光,向来很有水准,看宋亦霖的模样就知道又是人中龙凤那一型的,也是,太弱了就不相配了嘛……
夏延年想着想着,视线又忍不住落在了刀上――宋亦霖送的是一把黑色的太刀,刀鞘上还用金漆绘着一条腾飞的龙,霸气外露猷。
小虎陪在夏延年的身边,大半个小时没吭过一声,但这会他真的是已经憋到极限了,忍不住问道:“老爷子,您到底在看什么啊?有这么好看吗?”
小虎实在是不了解,不就两把太刀吗,有必要看这么久吗?还看得这么认真。
他当然知道夏延年的兴趣爱好,但光看不试,完全脱离了他往日的风格。
要换在平常,武道场的稻草桩子,应该都已经被夏延年劈完了吧……
不过,夏延年似乎毫不在意,也没有听出小虎的弦外之音,他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伸手揽过小伙子的脖子,扯了过来,指着那两把刀,问道,“你说,哪把好?”
“哈?”小虎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一头的雾水,“有什么区别吗?这两把都是好刀吧……而且,您试都没试过,光用眼睛看,怎么可能知道哪一把比较好?”
“也对哦……”夏延年觉得小虎说得挺有道理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他举起项慕川送的那把太刀,感叹道――“啧,白色的这把吧,造的时间比较早,因此更加的有价值,这种价值可不是你说抹就能够轻易抹掉的……但是,这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大概是不称手,也不如心意,才给丢了?而且,也不准备再捡起来继续用了?”
小虎被夏延年的自说自话搞得眼睛圆睁,差点被满世界的问号给压死,这是……什么意思?在说刀吗?可是,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啊?
夏延年摇了摇头,又拿起宋亦霖送的那把太刀,掂了掂重量,道:“黑色的这把呢,相比起来,很新,也很锋利,但是,会不会因为太过锋利了,使起来的时候,控制不住的话,而不小心伤到自己呢?”
夏延年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郁闷起来,小虎刮了刮眉头,叫了声“老爷子”。
“啊?”
小虎讪讪一笑,接过夏延年手中一黑一白的两把刀,重新放到盒子里,盖好,“老爷子啊,你这到底是挑刀啊,还是挑人啊?”
“呃……”被一针见血地点破,夏延年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扁扁嘴巴,说道,“那什么,我就是觉着,挺难选的……我看得出来,那俩男的都喜欢小暖,你看看,就连送把刀都不重色,他们还有的争呢!”
小虎不解问道:“可是,大小姐不是早已做出选择了吗?她和项先生已经离婚了,现在,宋先生才是她的男朋友……这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您还操什么心呢?”
“傻小子,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夏延年盯住那两个长方形的盒子,慢悠悠道,“小暖选好是一回事,但是,那两把刀要针锋相对,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虎又开始挠后脑勺,“什么意思?”
夏延年立刻丢给他一个“朽木不可雕”的眼神,但还是耐着性子把话说完,“我已经说过了,黑刀很锋利,并且视白刀为眼中钉,而它会听从主人的一切吩咐,却唯独对宿敌这件事不会妥协分毫。但如果有一天,黑刀真的毁了白刀以绝后患,你看小暖还会不会再用它!”
“老爷子,我怎么觉得您是站在项先生这边的啊?如今大小姐喜欢的可是宋先生呀,您就不担心,最后的结果,会是白刀弄断了黑刀吗?”
夏延年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终于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所以说啊,现在的问题不在选,而是在选了之后该怎么平衡……唉,我只希望,我家丫头能少受点苦,最后能和我的宝贝曾外孙女好好幸福,就够了……”
想了想,他站起身,又补充了一句,“我才不站在姓项的小子那边呢,我只站在小暖这边……”
说完夏延年就往外走去,小虎愣了一秒钟,这才追了上去,口中还不忘念叨着――“诶,老爷子,您不看刀了啊?这又是要去哪儿?”
夏延年脚下健步如飞,回过头给了小虎一个爆栗,“去你的,我都快要看吐了好吧?无聊死了,我要去找小南南玩!”
老顽童哈哈大笑了好几声,撒欢一般地跑远了,小虎看得目瞪口呆,不由抹了一把汗涔涔的额头――这脱线的思维,前一秒还纠结得要死,下一秒就又活蹦乱跳了,一般人哪能达到这种高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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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道闪电划过,刺得夏温暖的眼睛一痛,连忙闭上了。
巨大的轰隆声敲击在她的心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震得四分五裂一般。
宋亦霖并没有撑伞出来,他应该已经淋了很久的雨了,浑身湿透,像是从海里刚刚走出来似的。
冷冷的水花在他的脸上胡乱地爬,男人的睫毛被沉重的雨珠压着,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宋亦霖的眼睛,仿佛快要睁不开了。
夏温暖拼劲全力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却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单音,她看着宋亦霖的脚步开始往后退去,着急地睁大了眼睛。不是的……不是的――亦霖,你别走!
停下……不要动……别再退后了……你听见了没有?!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绝望之后的忍痛成全吗?你疯了是不是?我不需要你这么伟大!
光靠看的,你就相信了?你真的准备一句话都不说,甚至不大发脾气质问我一下,就这样把我拱手让人了?
夏温暖想要叫宋亦霖的名字,可是,才刚一开口,如同野兽一般追逐着她的薄唇的项慕川就趁势将舌头强势地挤了进去,然后不做半秒停留地猛烈地搅动起来,毫不嘴软地攻城略地,到最后,唇齿间只剩下女子那妖娆而破碎的呻吟。
――项、慕、川,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如果此刻有仪器能丈量夏温暖心底的怒气的话,那肯定不知道破表几百次了。
夏温暖沉沉地闭起眼睛,雨水砸在她的脸上,非但没有使她冷静下来,反而就像是往火里倒了油一般,“轰”地一声,一下子烧得更旺了。
她抡圆了手臂,就像是在抽陀螺一般,朝项慕川脸上狠狠地招呼了过去。
――“啪!”
这一巴掌,夏温暖用了十成的力道,以至于声音比雷声还要吓人,项慕川整张脸被扇得大幅度偏向了后方,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男人的脖子还没有断。
“项慕川,你疯够了没有?!”
夏温暖咬着牙,将红通通的手心握紧,痛得发麻的感觉让她的大脑一阵一阵地空白,她的眉头因着生理疼痛而皱得紧紧的,她连忙把拳头扣在背后,好像这样做就能缓解痛楚一般。
因为吼得太过大声,瞬间的缺氧如同闷头一棒,夏温暖的眼前窜过一颗又一颗的金星,她稳住自己的身体,连忙朝旁边望去――“亦霖?”
然而,宋亦霖已经不在那里了。
放眼望去,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亦霖!”
夏温暖又喊了一声,可周围除了滂沱的大雨,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已经没有时间东张西望了,只想着快点找到宋亦霖,但是,女子的步子才刚迈出去一步,就又被身旁的男人捉了回去。
刚挨完打的项慕川异常的淡定,就连眼神也看不出半点的怒意,男人右脸上的手指印红得发紫,触目惊心,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知道用大手牢牢地抓紧夏温暖的手臂,就像是一条即将被抛弃的巨型犬一般,视线都不敢离开她哪怕是一秒钟。
“项慕川,你到底想干嘛啊?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我现在没工夫和你……”
“温暖,求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话说完……”项慕川的脸已经有些肿了,口中也尝到了血腥味,这些显然没有成为阻碍,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爱你。”
夏温暖狠狠地懵了片刻,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宋亦霖,冷不防听到项慕川如此直接的告白,心里竟是一点该有的起伏都没有,她眨眨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随意,突兀地闯入项慕川的耳中,却顷刻间让他的心像是被重型卡车碾压过了一般,薄得随时都会碎开,大脑也因为供血不足而胀得快要爆炸。
尽管这是想象之中的反应,但项慕川还是难受得死去活来――只有当针真的扎到身上的时候,你才会知道,那究竟有多么的疼……
“温暖,就像你今天才告诉你曾经爱过我一样,这一句话,我也一直没有和你说过。但是,我怕我再不说的话,可能以后,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项慕川的脸上**的,分不清是泪还是水,但他笑了,却笑得十分苍凉,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叹息,“温暖,其实,我早就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真心了……我也想要告诉给你听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那么聪明,不会感觉不出来。还记不记得我结婚的前一天,我送你到公寓门口,你阻止我说的那句话?”
夏温暖抿紧嘴唇,神色越来越不耐,冰冷的视线似是要将男人洞穿,她并没有回答。
“忘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终于能够清清楚楚地说给你听了……我会娶林依,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单纯想要对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已。我给了你自由,签下了离婚协议书,因为我不想你一直痛苦地活着,但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样大度,温暖,我后悔了……”
――甚至,我还愚蠢到,亲手撮合了你和宋亦霖!
夏温暖抬起头,径直撞上项慕川的眸光,冷冷地“啧”了一声,说道:“你说完了没有?”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她又一把挥开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不好意思,我已经听不下去了……”
“温暖?”
夏温暖眼皮一掀,看着对方那无辜而迷茫的表情,心里更加来气了,她的盛气凌人,就像是古代酷刑一般,每分每秒都凌迟着项慕川的身心――“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无聊的话,而把我拦住?”
女子不屑地冷笑出声,“你爱我又怎么样?干嘛要刻意说给我听?要彰显你有多伟大多奉献吗?你以为我还会稀罕么?项慕川,只有你!只有你被遗忘在过去走不出来!你以为人人都会像你一样无能吗?至少我不会!我不要你了,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听不懂中国话的话我就说到你听懂为止!”
“温暖……”
“别叫我,我早就说过了你不配这么叫我!”夏温暖指着男人的鼻尖,冷漠而残忍,“项慕川,我拜托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你以为婚姻是过家家?你想结就结,想离就离,想再结就还能再结吗?你是真把自己当皇帝呢,还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呢?你以为经历了那么多,除了厌恶和憎恨,我还能对你有什么样的感情?是啊,我确实忘不了当年那个‘慕川哥哥’,可是很抱歉,你不是他,我分得很清楚!你和他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夏温暖喘着气,蹲下身子,抱起了那颗时间胶囊,她身上的和服被雨水打湿,重到差点站不起来。但此时此刻,她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就见夏温暖咬住下唇,傲然地竖起了双腿,“可是,我现在就连‘慕川哥哥’都不想记起来了!你知道吗,有些记忆,完整了之后,就能打包删除了。这些东西,我统统可以不要!”
――“还、给、你!”
话音刚落,夏温暖便毫不犹豫地将时间胶囊丢了出去,刚好砸在了项慕川的脚边。
向日葵花籽撒了满满一地,小册子和皮球也掉了出来,很快被雨水打湿,白色的公主裙散开,裙摆挂在时间胶囊的边沿,被黑色的泥水浸透。
“你……”
时间胶囊是陶瓷制的,经过这样猛力一摔也还是完好无损,可是项慕川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得粘合不起来了……
但是,夏温暖的声音依旧冷峻,她甚至没有去看地上那些,自己小时候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
――“现在对我来说,宋亦霖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请你记好这一点,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了!”
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因为你莫名其妙的举动,生生逼走了我的男朋友!项慕川,你是真的混账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夏温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哦不对,是飞奔进大雨之中,将项慕川剩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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