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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惜兰瞄了眼杨氏母女,又审视孙燕绥。这女子看似娴静,实际上却心思阴重,若不是因为太后的那层关系,她也不会跟她过多来往。若凭本心而言,她黎惜兰是不喜欢这样的女人的。
“你说罪名是真,那你倒说说,怎么个真法。”
孙燕绥给了杨氏个眼色。
杨氏忙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地荷包来,打开来,里头装着一张白绢写的血信!
“这是民妇夫君在牢中留下的血书。”
那红红白白的东西,看着怪瘆人。胥常芬嫌恶防备了杨氏一眼,率先拿过来先审视了一遍,才交给黎惜兰。
黎惜兰眼眸圆睁了睁。这是一封没有写完的血书,虽然不完整,但就凭这些许的内容,也足够说明非同寻常!
上头写着的事关于梁荷颂兄妹身世的秘密,原来二人都并非梁家亲骨肉,而是。而写到那二人真正身份的时候,就被打断了。
梁文宽以血书书写此秘密,定然是非常了得的秘密,所以,这对兄妹的真身份,恐怕非同寻常!黎惜兰暗暗分析。
让胥常芬送孙燕绥几人安然出了宫门,黎惜兰在宫中来回踱步想了想,打定了主意……
“喵呜……”
黎惜兰闻声看去,竟是一只黄白的猫儿,像是双菱轩的那只御赐的贡品猫。
*
双菱轩里,梁荷颂昏昏沉沉睡醒,便得了康安年让人送来的皇帝的口信儿,说厉鸿澈让她放心,一切顺遂,晚上会过来双菱轩,陪她。
“皇上这些日子是否操劳?”
梁荷颂问乾清宫来的公公。
梁荷颂十分得宠,奴才们打心底里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低调不出风头,又十分和善的曦嫔。
公公恭敬道:“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都很操劳,中秋之后尤甚。”
“云絮姑姑,把汤膳端来。”
康云絮答应了一声,忙端来补身子的汤膳。
“劳烦公公端去给皇上了。”
公公笑着应承。
之前的汤膳也是他端的。
睡在篮子一团的贤太妃听见汤膳二字,睁开一只眼睛,盯着那汤碗,不觉舔了舔嘴毛,克制忍耐的翻了个身背过去,可是那气味儿仿佛有翅膀有脚似的,直奔过来往它鼻孔里钻!弄得它睡意全无!只得起来,可看着梁荷颂它又实在说不出口想吃……
“太妃娘娘也要?”梁荷颂问。
‘难道它表情很馋么??’贤太妃一慌张,忙撇开头掩饰过去,清了清猫嗓子,可眼珠却管不住,老往桌上剩的那碗盯。为何那汤碗像是吸铁石似的吸着它……
“看来贤太是想吃,娘娘,不若给它半碗吧。”康云絮道。
谁说它想吃了?!哼!贤太妃怒!黑毛下的猫脸皮肤一红,好在有毛遮挡。
康云絮左右看了看。
“娘娘,咱们养的那只简州猫上哪里去了?这两个月见它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猫儿阴阳怪气的,丢了好。”
采霜冷不丁一句,道出贤太妃心声!丢了就没人跟它抢吃的了!
贤太妃决定,以后要多说采霜丫头的好话!
梁荷颂笑,抚摸了抚摸肚子。哥哥的事总算放下心了。今晚她定要好好答谢厉鸿澈。
·
厉鸿澈方批阅完几日的奏折,梁荷颂亲自挑选的汤膳就送到了。微微一笑,厉鸿澈揭开瓷碗盖子,香气扑鼻,舀了一勺子,入口软糯可口。
她确实用足了心意。
厉鸿澈吃罢,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晚上便去双菱轩,却不想冯辛梓紧急来禀告。
“何事如此匆忙?”
冯辛梓眸子闪躲了闪躲,似有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启禀皇上,属下发现梁学士有异!”
冯辛梓呈上一封残信,只有两个完整的字,其余的都被烧焦了。
冯辛梓夜探博通府,寻找证明梁烨初与谋反之罪无关的证据,却不想正好遇见一簇火盆。官家正烧着一封信。他使计,但也只留下了一小角信。
厉鸿澈看罢,脸色乍然一沉。
这一角信上的字,和在尉迟府、盛府、梁府里密信上的字,出自同一人之手!究竟是梁烨初所写,还是,他也是其中一员,勾结着更大的阴谋。
“这件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厉鸿澈道。
冯辛梓抬了抬眼,看了看厉鸿澈沉出水的脸色,暗暗为曦嫔捏了把汗,答了声“是”退下。曦嫔娘娘为人和善,梁学士对人更是谦恭礼遇,希望她们兄妹是无辜的。
康安年得殿外太监来禀告,又小心的过来告诉厉鸿澈。
“皇上,淑贵妃娘娘说,有要事要求见皇上。”
……
*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晴朗天气,到傍晚时酝酿上了乌云,一下子就阴冷冷的了,到了入夜,竟然阴风阵阵的想要下雨。
康云絮忙关了窗户,怕风吹进来吹凉了人和桌上的饭菜。她边关窗户,边回身来劝梁荷颂:
“娘娘,降温了,你上小榻上歇息歇息吧。”
又起身到门口看了眼外头——空无一人,梁荷颂又回到桌边,继续等厉鸿澈,“无事,不必管我。”
‘你没事,哀家要有事了!’贤太妃经受着肚子里馋虫折磨一晚,痛不欲生,在梁荷颂脚边不高兴的来回焦急踱步。
梁荷颂一把将它捞起,心不在焉的摸贤太妃的猫脑袋。可怜贤太妃根本就不想被她摸脑袋,但梁荷颂走神着,又没发现它不喜欢,所以只得让它默默承受着这抚摸了……
康云絮拿了件衣裳给梁荷颂披上,又出去看了看,吩咐采霜去乾清宫看看,皇帝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还是怎么的,说来,又迟迟不来,也没人送个准信儿,桌上的菜都热了一回了。
采霜去了一趟回来禀告道:
“听皇上身边的小福子说,皇上去了欣兰宫。”
康云絮本担心梁荷颂失落,却不想她因着兄长得救心情好,并没什么,“应该是有要事耽搁了,把这些菜都收了吧。”
·
厉鸿澈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末,接近三更。梁荷颂起身,披了件衣裳,笑着接驾:“皇上怎么这么晚还来?别伤了身子,若是太忙,不必顾忌臣妾。”
握了握拳头,厉鸿澈见这睡眼惺忪、迷迷蒙蒙的可爱女子,心底翻涌着灼热的浪,烫得心头难受。
梁烨初,与谋反的几人有关!
厉鸿澈站着、看着她,不说话,梁荷颂这才警醒过来。“皇上为何不语?”
抬手,厉鸿澈将那几封密信和一角残信放在桌上,冷声盯着梁荷颂道:“这些都是从逆臣府上搜出来的密信,你自己看看。他是你兄长,你应该认得他的字。”
心头咯噔一下,梁荷颂盯着那几封信,有不好的预感。打开来看,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诗,然而那字迹,她确实隐约有种熟悉感。这不是她哥哥所写,而是哥哥府上的一名文士,有溪所写。他与哥哥的字体风格十分相似,虽然变化多,但是她自小看着,很是熟悉。
看了梁荷颂那震惊表情,厉鸿澈紧抿着唇。那个幕后黑手,操控着前朝的三个大臣,何其可怕,而下多个梁烨初,也并不足为奇。他所能做的,就是杜绝所有危险,在那团火焰砰然燃烧成烈火之前,遏制住!
厉鸿澈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梁荷颂擦了擦惊恐的眼泪,追出去。
“皇上,你等下。此事或许有其它原因啊,皇上……”
“娘娘,您小心身子啊。”康云絮也忙追出去。
天上闷闷一声雷,下起雨。
梁荷颂追到菊香园外,便见那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雨水浇下来,将她湿了个透!
“皇上……!!”
梁荷颂撕心裂肺一声喊,可厉鸿澈只是顿了顿,没有回头,消失在黑暗中。那背影,是从未有过的绝情。
“皇上……”
不必说,厉鸿澈的意思,定然是不会饶恕哥哥……
摸了摸小腹,梁荷颂看着厉鸿澈消失的黑暗处,心痛如绞。为何她觉得,方才那一瞬间,厉鸿澈连她都想一同舍弃、丢弃了。
退下一软,梁荷颂跌坐在地上,无暇顾忌雨水。这雨不是下在头上,而是她眼睛里、心里……
淅淅沥沥,滴滴如血。
梁荷颂低低呢喃。“为什么,连话,都不愿听我说……”
哪怕那信有问题,可她的感情,是真。还是说,他的感情,也就如此浅薄,抵不过一点风雨、疑心。
许久,一柄伞盖上她头顶。
梁荷颂见身前一角明黄,一愣,抬头,正见厉鸿澈深邃莫测的眼睛,俯视着她,散落些许温柔。
“别哭……”
厉鸿澈将梁荷颂抱起,大步往双菱轩走。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梁荷颂之兄与黑手有密切联系,而她是梁烨初最紧密的人,也不能免除嫌疑。他绝对理智处事的习惯方才告诉他,应该狠心走掉,头也不回,可是……他好像再次感情用了事。
搂着厉鸿澈的脖子,梁荷颂小脸上泪水雨水相和流,望着厉鸿澈。“皇上,你是不是……不想要臣妾,和腹中的孩子了。”
浑身一僵,厉鸿澈对着这双望着他的染着泪水、雨水的眼睛,蠕了蠕动薄唇,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沉默与等待中,梁荷颂的心,就仿佛这黑夜,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失望爬满她眼睛,又从眼角奔流而下。
她明明这么轻,可这一瞬间厉鸿澈却觉得抱着的女人,重得让他不敢掉以轻心,只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摔着地上,碎了。
“要……朕要……”
泪如雨下,梁荷颂又气又伤心,软手捶了厉鸿澈胸口一拳:“骗子!你是个大骗子!”话带着浓重的哭腔。
厉鸿澈心下后悔,为他方才的“理智”念头。他狠狠抱住怀中的梁荷颂,用体温将她烤热,任她泪水控诉、斥责他。
“是朕不好,方才是朕不好……”
·
到三更末,接近四更的时候,雨水停了。
苍兰苑废弃宫殿旁的池塘,满池子雨后枯败的荷花,折腰倒在池子里。三条黑影闪现,是上回的两男一女。
“宫外的情况怎么样?”其中一男人问。
另一男人答:“不大好。狗皇帝果然厉害,竟然一连拔出三个公子悉心培养的棋子,而下连公子都被牵连入狱!不过好像是巧合,宫中有人推波助澜。”
说道此处,那一女着急。“那可如何是好?咱们就该冲到乾清宫,杀了狗皇帝!省得这么多顾忌,让公子受罪!公子现在的身子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不可!你忘了公子的训诫了?现在不是杀狗皇帝的时候!杀了一个皇帝,大晋背后还有更多可以做皇帝的人!且不说狗皇帝身边护卫重重,光是四大高手都不是你我能敌得过的!”
“这不行那不行,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子被处斩吧!”女子急。
“你慌什么,既然公子没有发指令,那说明,这一切都在他可控范围之内。以往什么险境没有,还不都是有惊无险。”
经过其中一男人这么一说,另外两人才放心下些许。
“现在重要的是双菱轩那边情况如何。”
女子笑哼了一声。“倒是一切顺利。曦嫔娘娘魅力不可挡,皇帝再次为她打破了原则,今晚去而复返,而下估计正温存着。”
语言间隐约有轻鄙讽刺。
那男人微微沉吟,“嗯”了一声。“那就好……”
雨又起,人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