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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菱轩里,厉鸿澈正躺在床上冷静地分析着心底产生的那丝诡异烫热是怎么回事,便忽听门外传来一声——
“睡了?”
这声音!厉鸿澈一个警醒,那“不该突然有”的思绪突然被“不该突然出现”的人打断!
来人,可不就是厉鸿澈这身子的原主么?
不一会儿,灯就亮了起来,梁荷颂进来。是她没有让婢女通报。毕竟这里头睡着的才是真皇帝、真天子呀,她又岂敢让他大冷天里从被窝爬起来,迎接她个小才人?
左右,这身子都是她的女身,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就直接悄悄进来了。
梁荷颂一进门就看出了厉鸿澈有些不对,忙屏退左右,上前行了个妃嫔的礼,低声问道:“皇上,您可是哪里不舒服?怎的……怎的两颊绯红。”
梁荷颂倒抽口凉气。难道是发烧了?
梁荷颂伸手想探一探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真的发烧,却不想厉鸿澈猛地往后一躲,畏她如蛇蝎!并且,他还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打量!先是盯着防备,后是皱眉嫌恶,最后冷沉之色掩盖了所有情绪波动,看得梁荷颂全身上下凉飕飕的。
正在梁荷颂琢磨着到底今日的皇上是否有些反常时,忽听厉鸿澈冷若冰霜地一声喝问:
“梁氏,你可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
厉鸿澈满脸冷肃,一发怒那低沉的冷气铺面而来!犹如一座大冰山轰然崩塌于前!梁荷颂忙一膝盖跪下,咽了咽口水自我检讨:
“臣妾知错。臣妾只是个才人,地位低微,不该擅自伸手摸皇上龙额。”“臣妾要自有量力,不能借着皇上的身子要对后宫尊长不敬,处处要以皇上马首是瞻,不能有非分谋逆之想。臣妾愚钝,要时刻以皇上的意见为行事准则,绝不乱来。”
梁荷颂捏着小拳头,有些紧张。伴君如伴虎,果然一点都没错。皇上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呐?
厉鸿澈从牙缝里蹦出俩字——
“还有!”
还有?
梁荷颂挠挠耳际的头发。还有什么?见厉鸿澈冷眼更寒了一寒,梁荷颂忙低头从实答道:“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厉鸿澈冷面眉头一皱,似乎极不情愿说出这话。他抬手一指她:“记住,你,是朕的女人!”
其中从属关系的关键字,他咬得格外低沉而清晰。
唉?梁荷颂心下一疑:这话什么意思?嘶……难道,他是怀疑她与旁人有染?这个念头一钻出来,吓了梁荷颂一跳。
“皇上明察,臣妾绝不是不知检点之妇,宫规森严,臣妾绝不会有半点胡思乱想!”
梁荷颂就差没指天发誓了,说完见厉鸿澈脸色依旧阴云攒动,又补充道:“皇上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是臣妾打小见过的男子中最俊秀、威严、尊贵的英雄男子,臣妾对陛下一片爱慕忠心,日月可鉴!”
“够了。”厉鸿澈按了按太阳穴。马屁他听得多了,能拍到她这般既生硬又声情并茂的,也是不多。“朕只是提醒你,若是朕发现你与旁的男人有染半分,朕,定然将你们碎尸万段!”
胆敢给他戴绿帽子,决不轻饶!
“陛下放心、陛下放心!臣妾还是处子之身啊,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可以自行检查……”梁荷颂忙道。
可她这话说完,两人具是陷入一阵沉默……
这个“自行检查”……
厉鸿澈觉得嗓子略有些发干。
方才,他已经检查过了。若不是确认了她是处子,他也不会只是警告她记住身份而已,早就要了她小命儿!
“朕姑且信你。”
梁荷颂从地上起来,这才松了口气。进宫前哥哥说过,皇帝也是男人,男人有两件事不能忍,一是银子被偷,二是女人被偷,哪怕是不得宠,也不能丢掉名节,所以,若是要偷人,也要悄悄偷,决不能被人发现。
“你与郝温言,到底是何关系?”
梁荷颂这才明白了先前厉鸿澈冷面呵斥她记住身份是什么原因了!“臣妾与郝御医只是旧识,如同兄妹,绝没有半点不光明磊落,但请皇上放心。”
“如此,那便最好!”
她满脸坦荡,双眼清澈,厉鸿澈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点谄媚和污浊之气。
厉鸿澈的冷怒之气终于平复了些,却一眼瞟见那一团一吓跳进梁荷颂怀中的黑猫。
夜色深沉,那猫儿伸出前爪、拧着脖子伸了个大懒腰,似乎很困,打算寻个暖点儿的窝睡上一觉。梁荷颂小心翼翼地将它抱着,引得厉鸿澈不由得皱眉:“堂堂七尺男儿、九五之尊,抱个蠢东西像个什么话!”
梁荷颂这模样,一下子就让厉鸿澈想起了他养在朝极宫的“男宠”们!他厉鸿澈堂堂男子汉,断然不能落下个“娘们儿”的话柄!
梁荷颂正想着,今天的厉鸿澈仿佛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而且尤其针对她似的。对了,就像只浑身扎满冰刺儿的刺猬。梁荷颂正腹诽这,忽听怀中爆发出一声动物的低低恐吓嘶吼声!
厉鸿澈则皱眉,瞟了眼梁荷颂怀中暴怒的黑猫。
梁荷颂低头一看,惊了惊!
贤太妃炸了毛,龇牙咧嘴露出两颗并不大的白白尖牙!一双猫眼大瞪,绿幽幽的满是怒气,只有“盛怒”可以形容!它浑身黑猫炸开,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体积足足大了一倍!
糟了,贤太妃火了!梁荷颂心说,贤太妃本就不喜欢孝珍太后。皇上作为孝珍太后养大的皇子,贤太妃自然连带着不喜欢。方才皇上本是呵斥她注意形象,却不想将她连带也骂了个狼狈。“蠢东西”三个字,确实很……不好听。
“皇上小心……!”梁荷颂话音还未落,便见自己怀中的黑猫一闪,凶猛的朝厉鸿澈扑去要挠他的脸!
天啊,她的脸!别挠坏了!
不过,事实证明她多虑了……厉鸿澈竟然是会些功夫的,眼疾手快,一拳打在黑猫的脑袋上!
“啊……” 贤太妃!梁荷颂一声轻呼,眼看着贤太妃小小的一团身子以闪电的速度,在空中化了个半圆,摔到一旁,“噼里啪啦”的砸碎了一地花瓶。
听着那声响,都觉得疼!
“往后不许再碰猫!”他向来不喜欢靠近动物。
梁荷颂一门心思都关切贤太妃是否是残了,哪里管得了他说的什么。
为了避免惨剧再次发生,梁荷颂忙扑过去抱住贤太妃,让人带下去好生照管着。
贤太妃生前便是不得了的人物,没有受过什么窝囊气,这回又挨骂又挨打,哪能善罢甘休!“喵呜”、“喵哇”地惊叫着又抓又咬,后似突然想起什么,突然“文雅”了许多(至少没再动口咬人),只是浑身黑毛炸得毛茸茸的,绿森森的双眼瞪着厉鸿澈“呜呜”厉声恐吓,好似在说“小子等着瞧!”
暗暗擦了擦额头上吓出的冷汗,梁荷颂呵呵干笑了一声。完了,这回的梁子,可结大发了!
不过,话说回来,贤太妃身手敏捷,竟然也没能挠到他,皇上这身手也是眼明手快,够敏捷啊。
梁荷颂本还担心厉鸿澈会问黑猫为何这般古怪,但厉鸿澈竟然没有,只是格外的沉默冷淡,教习她奏章内容,让她记住以应付明日早朝。
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早朝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就算他要扮作昏庸酒-色让盛丙寅掉以轻心,那也要拿捏好程度。
厉鸿澈这一教,又是一个时辰。完事儿时已三更末了。夜深,梁荷颂带好奏章打算离去,临走又被厉鸿澈叫住。
“就在这里歇息吧。”
他冷声道,看都不屑看她一眼似的,因为方才教她记奏章内容时,厉鸿澈已经用眼神嫌弃她一个时辰了。
梁荷颂看看那张她已经睡了七八个月的小床,眼珠转了转,牵了牵嘴角试探道:“皇上是说,今、今夜臣妾侍寝吗?”
他一个冷漠眼神看来,没理她,自顾自的去宽衣了。
自换了身子之后,厉鸿澈便不要宫女伺候他穿衣裳,或许是突然换了个身子还很不适应的缘故。梁荷颂到底是女孩子家,也吃过苦,是以照顾自己的本事要高许多,她换好衣服,得了厉鸿澈的允许先行溜上榻去盖好被子,暖床。
窸窸窣窣的,厉鸿澈竟还在换衣裳。女孩子家的衣裳确实要复杂一些,加上他又是个确确实实的金贵主,极少自己动手做这些。梁荷颂边躺等,边眨巴着眼睛打量厉鸿澈的一举一动。
皇上这都捯饬了好一会儿了。
厉鸿澈正脱着最后一件儿贴身衣裳,回头正见床上射来一束视线,巴巴地盯着他瞧!
哗啦,厉鸿澈直接脱了上半身唯一的一件儿衣裳,大咧咧的,跟爷们儿似的毫无防备!
“啊……”梁荷颂脸一红,忙捂住双眼。
“大半夜你惊叫个什么!”厉鸿澈冷声。
手指动了动,梁荷颂从手指缝儿里盯着厉鸿澈,结巴道:“皇上,你、你走-光了……”
厉鸿澈这才低头看自己凹凸有致的胸前……
“……”
屋子里熄了灯,乌漆墨黑,只听见三言两语的低低交谈,一个语气讨好乖巧,一个语气冷淡。
“皇上,快上榻来,天儿冷……”
“……”
“皇上,您,您这是打地铺么?”
“……”
“……皇上,您不宠幸臣妾了吗?皇……”
“你再说一字,朕他日定斩了你!”
对着自己那张脸,他厉鸿澈要是宠幸得下去,才是怪了!
梁荷颂躺在床上,黑暗中盯着厉鸿澈躺的方向。呵呵,她是越发觉得,逗弄冷面皇上十分有趣了!看着一张可怕的威严面孔,无言吃瘪的样子,别提多有成就感了!虽然因着顾忌到身份换回来之后,他报复她,所以一直不敢越矩,不过嘛,既然好不容易顶一回九五之尊的的身份,怎么也不能白费了。
翻了个身,梁荷颂突然想起什么,下床摸黑将已经睡熟的厉鸿澈抱起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不怕吃苦,可她怕伤着自己金贵的貌美身子啊!
*
第二日的早朝并没有什么风波。那些个老中青大臣梁荷颂上回就见过了。她倒是一直想见哥哥烨初一面,无奈近来翰林院编纂大晋之北的民风民俗,哥哥便领着数位侍读学士前往了西北。
哥哥本是无文学、书籍撰述之责的,但是因着是尉迟老将军提携的后辈,盛大将军百般刁难,此番便是故意排挤哥哥去西北吃苦的!
梁荷颂叹了口气,大家都是皇上口中说的“奸党”,奸奸相报何时了,“相‘奸’何太急”啊!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