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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鸿澈真是累坏了,没听见太监提醒上早朝的声音。
梁荷颂瞟了一眼还昏睡着的厉鸿澈,犹豫了犹豫,终于大起胆子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准确的说是将她自己的原身抱了起来,放在龙榻上,又拉过被子盖好。梁荷颂格外多瞟了熟睡中的厉鸿澈两眼,心说,原来自己熟睡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儿呢。
虽然厉鸿澈睡着,但梁荷颂依然能感受到一股震慑之气,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潜意识里便怕他。从前一直想要得到天子恩宠,期盼在后宫中能挺直了腰杆做人,不再任人拿捏,可是,她也知道,皇上情薄、美人众多,喜欢才女。她文采不好,要得到恩宠简直是天方夜谭。却不想有一日竟然能有这番奇妙的际遇!
梁荷颂想着,只觉这一切实在太不真实。
梁荷颂挥退了小太监,自己穿戴了龙袍。临出门,梁荷颂瞟了一眼龙床上睡着的“梁才人”,陆公公以及小太监也跟着她的目光暗暗瞟了那处一眼。
梁荷颂心下迅速划过一丝思量,接着清了清嗓子道:“一会儿待梁才人醒了,好生伺候妥帖了风风光光地送回双菱轩去。若有半丝差池,小心你们脑袋!”
“是是是,陛下放心。”
“恩……”绵长的嗯了一声,梁荷颂背着手,端着架子,瞟了眼陆公公,“陆公公,此事便交予你来办。”
留宿承恩,又得皇帝亲自嘱咐,派大太监亲自送回住处,这对嫔妃来说那是何等的恩宠、荣耀!
这会儿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乾清宫的一举一动。
乾清宫有两个副总管太监领头伺候,陆公公派去送“梁才人”了,还有个康安年康公公。有他随身伺候着,梁荷颂心底稍微有底些。厉鸿澈说,这太监是打小伺候他的,十分忠心。
·
出了乾清宫,又穿过保和殿,梁荷颂在中和殿稍作了歇息,待时辰到了再前往太和殿。虽然她梁荷颂对诗词歌赋没有什么研究,不过人还是机灵的。
似乎在家时曾听过哥哥提起,早朝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进金銮殿与天子早朝言谈的。
朝中她认识的官员倒也有几个。哥哥的恩师——三边总督兼左将军尉迟斌,也是将她极力推进宫的人,皇上口中说的老奸贼。另外还有尉迟老将军的死对头,右将军盛丙寅,以及名满大晋、博学仁德的保和殿大学士——黎大学士。
此三人个个都是极有才能的厉害主,厉鸿澈所说的“两奸一忠”。哎,如此看来,她这皇帝宝座确实很危险啊!但,尉迟老将军都这般老了,也就是贪些钱财,从前对她也是十分和蔼的,不算坏人吧,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
梁荷颂正因为一会儿的早朝而忐忑着,忽听一声猫儿叫唤!一只黑猫出现在中和殿门口,朝里头望来。准确的说,是朝她望来!
梁荷颂一个警醒。那猫儿,不正是她被敏才人灌药毒害时,在门外偷看的猫儿吗?
它一身黑毛,两只金灿灿的眼珠瞪得圆圆的!一边一点黑,点在金琥珀似的眼珠中间儿,格外有神地盯着她打量!看得梁荷颂无端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了,记得昨夜她背厉鸿澈所说的话数时,也听到了这么一声猫叫,有个敏捷的兽影子从窗户那儿闪过……
“小福子,快,去把那只黑猫儿给朕抓来!”梁荷颂低声急道,生怕将那黑猫听见、跑了。不过,它就一畜生,应当是听不懂人话的,梁荷颂暗笑自己多心。却不想,她一眼看去正见那猫儿歪了歪头,眼神犀利地看了她以及太监小福子一眼!
小福子得了令却有些犹豫,一旁的康公公凑过来低声提醒道:“皇上,□□皇帝曾有令,凡是出现在三殿中的神猫都不可侵犯……”
梁荷颂这才想起,似乎是曾听过。大晋的□□建业时,在陕西一战,大败而逃,只身重伤落难谷中,有一山猫叼肉喂之才免于饿死。后国定了,□□便下令宫中之猫兽宫人都不得侵犯,要以礼相待。是以,宫中家猫儿野猫儿是不少,也没有谁敢乱捉,至少明面儿上是如此的。
梁荷颂也没有过于往心里去。眼下可不是关心那猫儿的时候!!
眼看早朝时间可就到了,对于昨夜好不容易记下的那些生僻话数,她这儿已经是记得乱七八糟了!什么这里的河道洪涝,那里的土木大修,道理一套一套的,啰啰嗦嗦繁琐得很!只怕说出来,也是漏洞百出,定然糊弄不过这些奸滑老臣!
可怎生是好?!
梁荷颂一双手心都是冷汗。
康公公见今日“皇上”有些心不在焉,提醒道:“皇上,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准备准备去太和殿了。”
“……”
梁荷颂咽了咽口水,正紧张,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后宫里赏诗菊的场景。
对了,她可以这样……
此时,宫门口。
午门的鼓声响起,宫门“吱嘎”地拖长声音叫唤了一声,缓缓拉开。早已排好队伍的文武百官,依次进入,步过金水桥,无一人东张西望、歪歪咧咧,个个精神抖擞。因为若谁举止、精神不稳妥,那可是要被纪律官儿记录下来的。
“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御驾到了太和殿时,百官朝拜,行一跪三叩头礼,高呼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皇上小心。”康公公忙扶住梁荷颂。
被这些老大臣跪拜行大礼、高呼万岁,梁荷颂心肝儿都颤了一颤,差点没站稳……
雕栏玉砌,金龙宝座。没想到她梁荷颂一介武不通、文不达的弱女子,竟然也能坐上一屁股,是不是算光宗耀祖?
清了清嗓子,梁荷颂眼珠转转瞟了瞟殿上跪着的众大臣。“起……”
错了!梁荷颂及时打住,学着厉鸿澈教的样子,粗声威严道:“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
厉鸿澈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双眼一睁,入目的便是简陋的床,接着是简朴得堪称“一贫如洗”的屋子!
“才人,您终于算醒了。可把恨文担心坏了……”
一伶俐的宫婢迎上来,眼睛都哭肿了。她一身衣裳袖口已经磨破,穿着寒碜,脸色蜡黄,显然一副受了苛待的可怜状!厉鸿澈看了眼寒酸简陋的屋子,当即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定是梁荷颂的双菱轩,这宫女是她的婢女。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知道原来宫中他的嫔妾会遭受如此苛待!
‘今天的才人好生可怕,那眼睛犀利得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恨文腹诽。见“梁才人”醒来一言不发,脸色凝重的就大步往外走,恨文急上前。“才人,您这是急着上哪儿啊?早膳还没用呢……”
厉鸿澈突然顿住,回头问:“皇上可早朝了?”
那“皇上”二字他说得极不痛快,因为他才是皇上!!
恨文八卦地畅快道:“已经下朝了。听说今日早朝颇有些惊心动魄。盛大将军、尉迟将军还有黎大学士都被皇上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皇上果然是皇上,盛大将军如此厉害的人物都敢呼喝。不过盛大将军几次威逼皇上,皇上也是该发发威了。盛妃娘娘仗着兄长功高权重,三番五次纵容蕙贵嫔和敏才人欺侮咱们,这回盛大将军挨了骂,盛妃脸上无光。想想,皇上也算是替咱们报了仇。”
厉鸿澈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盛丙寅连他都要给三分面子,那大字不识几个的女人竟然将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有黎大学士,尉迟将军,这两人一个教他习文,一个教他习武,都是他的长辈、恩师级人物,竟然也被……
若那女人现在在面前,他真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恨文见“梁才人”脸色十分不好,后背一寒、只觉得这主子比之平常可怕许多,全然不是平素柔柔弱弱的神采。奇怪,梁家姐妹和盛妃的娘娘靠山挨骂,她们才人应当高兴才是啊。
梁荷颂的二叔投靠了盛大将军。
“盛大将军、尉迟将军和黎大学士,如何反应?”
“听说没有什么大反应,虽然不高兴,但也都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回去闭门思过了。”
这倒是让厉鸿澈意外了。盛丙寅这勇猛武夫,从不吃亏受气,几次冒犯于他,迫于形势他都只能暂时忍耐。这回,竟然乖乖挨了那女人一顿骂,回家闭门思过?
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虽然匪夷所思,但到底是唬弄过去了这一日。厉鸿澈稍稍放下了些担忧,生出些好奇:这肚子里没两滴墨水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把那些个满腹经纶、驰骋沙场的老匹夫、大将军唬过去的?
“皇上现在在何处?”
“估摸着这回儿在乾清宫里歇着,听闻太后娘娘去了。才人,你还是晚些时候再去拜见皇上吧。”恨文欲言又止。
“为何?”厉鸿澈敏锐的捕捉到些许异样。
恨文瞧了瞧四下,无人,才焦心道:“这回才人遭奸人陷害、利用,险些害了皇上,虽然皇上不追究才人、宠幸了才人,可太后娘娘那里是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恨文又凑近了些,“才人现在去恐怕是刚好撞到孝珍太后的枪口上啊……”
“早晚都是要挨那么一刀的,梁妹妹大可不必这般畏首畏尾的,直接去领了死,省的陛下为你烦心。”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从门口传来,接着便出现个身穿华丽彩蝶飞舞宫裙的女子,满头珠翠摇曳,可不就是梁书敏么。也就是厉鸿澈口中所说的“心性单纯可爱”的敏才人。
梁书敏一见梁荷颂就来气。女人能生得这么好看,那简直就是一种罪过!梁书敏只恨不能上去将她抹黑抹臭。据说是那毒-药水掺得多了,药力不够,让这贱人躲过了一遭!她可要赶在梁荷颂翻身之前把她口堵住,免得她将她抖落出来!好在,有盛妃娘娘撑腰……
梁书敏尖声哼了声,围着梁荷颂转了一圈,手绢儿捂着鼻子道:“哎哟……怎么妹妹身上一股棺材味儿。”“哦,对了,瞧我这记性,妹妹昨儿个还从棺材里爬出来嘛。呵呵……”
厉鸿澈不禁对梁书敏皱了皱眉。何时,她竟会有如此飞扬跋扈的面孔?之前,她在他面前无时不是温顺恭敬,天真活泼。
因着对梁荷颂与梁书敏关系不甚清楚,未免露出破绽,厉鸿澈静观其变,没搭腔。
恨文是打小跟着梁荷颂的丫鬟,梁书敏一家是如何苛待梁荷颂的她清楚得很。警惕着梁书敏身后那四个凶神恶煞的强壮宫婢,恨文出声护主道:“日行一善能积德,敏才人隔三差五就来欺负我家才人,就不怕天打雷劈么?别忘了你们今日这地位,可是我家才人的爹爹当年拼死换来的。”“再说,敏才人可别忘了,我们梁才人可是由皇上身边的陆公公亲自送回双菱轩的。今时可不同往日了,由不得你随便拿捏!”
“啪”一大耳刮子打在恨文脸上,梁书敏恶声训斥:“主子说话,有你这个贱婢开口的份儿么?”梁书敏怒哼了一声,胭脂水粉涂抹得娇艳的脸因为凶神恶煞而变得十分的丑陋!
厉鸿澈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此丑陋、恶毒的嘴脸,这,难道才是她纯真背后的真面目?!
厉鸿澈心头有种厌恶、怒火,蔓延开来。
梁书敏脑子想来不太聪明,没注意今日的“梁荷颂”眼神十分不同,一个转头,枪口对准顶着梁荷颂身子的厉鸿澈,得意的冷笑:“梁荷颂,你以为你得了这份恩宠就能踩在我们姐妹头上报仇了吗?我告诉你,你这回是死路一条了!”
梁书敏笑得放肆,给了身后四个壮婢个眼色,那满脸横肉的壮婢掳了袖子上前。
“孝珍太后懿旨,才人梁氏涉阴谋毒害皇上,押到芳歇宫,‘审问’。”
芳歇宫是审问后宫罪人的地方,只有犯了重罪的嫔妃、奴才才会押进去,一但进去要想安然无恙的出来,那是几乎天方夜谭!
难道,母后想暗暗处决了梁荷颂?厉鸿澈这才意识到,恐怕自己有了危险!该死,这女人怎地地位如此卑微,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身子还这般手无缚鸡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