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3)
有关容疏狂死亡的消息似乎是****之间传遍江湖的。对于这件事,江湖朋友一致认为:她是死有余辜,她胆敢背叛天下第一庄,若不死,反而要令人奇怪了。
江湖上每天都有无数的流言蜚语,有真有假,半真半假,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大家道听途说以讹传讹,最后变得面目全非,当事人若不幸听见了,气量小的只怕要七窍生烟吐血而亡,气量大的也要他哭笑不得。
林晚词此刻的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
她坐在晚清楼的雅阁里,两只耳朵把四面八方的消息听得滴水不漏。这些流言固然把御驰山庄说得神乎其神,天威难犯。但是,倘若她对面坐着的人是艳少,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即便是她这样向来冷静自若足智多谋的人,亦难免有些窘迫尴尬。
“我已传令本庄天字组的风影使,让他们全力追查消息的来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她望定艳少,用一种安慰的口吻说道。
艳少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一双深沉的眸子越发深不可测。
林晚词又道:“以疏狂的武功,江湖上能杀她的人并不多,或许是遇上什么事耽搁了……”
艳少挥手打断她,道:“一切都有可能。”
“楚先生这话,莫不是真的怀疑我?”林晚词不确定的说道。
“你确有杀疏狂之心。”艳少直言不讳。
林晚词静默一下,方才道:“不错。但那是以前地事了。”
她停了一下,望定窗下的秦淮河,继续说:“人的情绪不同于海浪,它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以前我不喜欢她,想杀她,那都是被逼无奈,现在自然没有这个必要。此一时,彼一时……”
她说着忽然住口。
艳少不动声色的问道:“此时如何?彼时又如何?”
她不答话。过了好一会才叹道:“彼时,她叛出本庄,本该按庄规处置,但是我们得罪不起楚先生,亦无计可施……”
艳少露面不耐烦的神色:“林小姐,你若真觉得得罪不起我,就该对我说实话。”
林晚词微微一怔。遂即恢复常色,微笑道:“我连那张藏宝图都双手奉上,先生何以仍不相信我?”
艳少闻言忽然笑了笑,道:“我有两件事请教林小姐,请据实以告。”
“不敢欺瞒先生。”
“第一,三年前,碧玉峰上林少辞公然拒婚的真相?第二,昔日在姑苏。疏狂中毒地真相?”
林晚词不语,沉默有顷,忽然道:“三年前,少辞与风净漓已有肌肤之亲,为了对风净漓负责,他只能拒婚。至于这第二个问题……风净漓去姑苏找容疏狂。确实也是出于我的授意。这本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除掉容疏狂,又可以逼走风净漓,可惜啊……”
她微微仰首,呼出兰花般地气息,黯然叹道:“可惜在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掌握一个计划的全部细节。”
艳少微微蹙眉:“林小姐为何要这么做?”
林晚词看住他似笑非笑,道:“我若不这么做,楚先生又如何娶得****?说起来,先生应该多谢我才是呢。”
她说完莞尔。唇边绽放三月丽日的明媚笑容。
艳少有刹那间的失神。静默一会才道:“林小姐真是绝顶聪明——”
林晚词嗤笑一声,接口他:“聪明?聪明有什么用?容疏狂自幼蠢笨寡言。最大的优点不过是勤奋,可是,几个师哥们事事都顺着她,带她上山捉兔子采野花……他们从不和我玩,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病,长大后,我才知道不是……呵!他们不和我玩,是因为他们的那些小把戏从来都骗不过我……”她地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艳少点点头,道:“男人面对太聪慧机敏的女人是有些怯意的。”
林晚词宛如新月的面上升起一抹绯红,在阳光下越发显得妩媚惑人,唇边略带笑意:“那都是些须眉浊物,楚先生乃冲淡高超之人,自然不会……”
她说着忽然住口,几近透明的脸上越发嫣红如胭脂。
艳少看着她,不由得心里一动,轻咳一声道:“你们当初嫁疏狂的目的是为了那份名单,为何在姑苏又要杀了她呢?”
林晚词抬起头,似笑非笑道:“楚先生就当我嫉恨她亦未尝不可。”
艳少微窘,沉默一下,方才笑道:“林小姐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即便心里确实嫉恨疏狂,若非有万不得已地原因,相信绝不会这么做。”
林晚词笑了。“我一直当楚先生很了解女人呢。”
她停了一下,将目光放在窗外的秦淮河上,日光下的秦淮河金光闪闪,她的声音却无端透出一个清寒孤冷的意味。
“女人的情绪是最难琢磨地,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不错,我是恨她,这恨简直有些没道理,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冷酷的笑了笑,“你以为容疏狂不知道我恨她嘛?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不会反抗,她对林家永远百依百顺,绝对忠诚,她自小就做好了为林家牺牲的准备。当初家母也正是看中了她这点特质,才决定收养她。家母这一生从没有看错过任何人,他们都说我林晚词聪明,呵呵……他们不知道,我的这点聪明不及家母的一半。”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迷离的表情,眸光忽而温柔似水。
艳少忍不住道:“据我所知,林老夫人过世很早,林小姐那时相当年幼……”
林晚词冷笑道:“不错,家母确实过世很早,但她把什么都料到了,甚至预料到了二十年后的事情。”
“二十年后的事是指……”艳少微微蹙眉。
“比如,她与少辞相爱。呵呵,家母在遗言中交代,容疏狂绝对不能嫁给林家人。”
“哦,为什么?”
林晚词不答,澄澈的目光静静看定艳少,忽然笑了笑,道:“本来,这些话告诉给楚先生倒也无妨,因为容疏狂已经不是昔日的容疏狂,不过……”
艳少神色微变,接口道:“你是何时知道?”
林晚词一笑:“楚先生不要忘了,我认识她二十年了,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