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如梦十年

夜的帷幕上，点点星茫铺开，似一张巨大的网，将这方天地笼下，黄奕瑟缩在墙角边，望着遥远的苍穹，他的头还很痛，以至于让他无法再睡下。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为什么他说我叫黄奕的时候我心里会有一些反感？”一连串的疑问从他的心头跃起，再也不愿下沉。

看了看身边的三个乞丐和自己，黄奕的心里对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觉得有些反感。

这个北方的小城没有路灯，夜晚只有靠着月光来照亮大地，给夜行的人以光明，黄奕就这样望着月亮，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过了一会儿便觉得两眼发沉，头一歪也就睡下了。

早市，是这个人口不足三万的小城最繁华的时候，战争的创伤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被抛到不知何处，活着的人总要活着，而死去的人也早成了过去。

“小奕，起来起来，走，该去吃饭了。”早已被街道上喧闹的人声吵醒的张四摸着黄奕的脑袋呼喊道。

“嗯~”黄奕甩了甩脑袋，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这时已经趴到了屋顶上。

“今天你跟着我，咱们去北大街，看看能不能捡点菜啥的，那个包子铺，你等会儿还过去，如果要了包子啥的，偷偷藏起来，别让我三哥和赵六瞅见，跑个没人的地方你自己吃了，记着，别带回来。”

张四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去街角另一边背人的地方撒尿的张三和赵六说到。

“你三哥和赵六是谁？”黄奕懵懂的看着张四问到。

“左边是我三哥，右边是赵六，你是他捡来的…唉，算了，要饭还会不？”张四有些怜悯的摸了摸黄奕的脑袋。

“嗯…”黄奕刚想说不会，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很多东西，都是关于怎么讨饭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好，走，我带你去。”说完张四站起了身，对着张三和赵六的方向喊了一嗓子，“三哥，我先带着小奕去北大街了。”

“去吧去吧。”张三有些慵懒的声音从另一个墙角边徐徐传来，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在和赵六说着什么。

跟随着赶早市的人群，一大一小两个乞丐便从城南奔着城北下来了，这北大街位于小城的城北，是个大菜市场，每天早晨，这里就是小城最忙活的地方。

乡下的菜农早早的把地里刚下来的新鲜蔬菜运到城里贩卖，用来赚点钱养家糊口。

零卖的就地摆摊吆喝，批发的则是菜农和菜贩子你来我往的谈着价钱，好不热闹。

“小奕，瞅见没，那家包子铺，你就去那个笼屉外边要。”张四鼠头鼠脑的带着黄奕在人群里穿梭，突然停下脚步手指着前方一家包子铺说到。

“好。”黄奕说着钻进了人群之中，张四看着他想再说些什么，见他跑了，只好作罢。

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的黄奕刚一来到包子铺前就被那股子奇异的香味给吸引住了。

“卖包子喽！刚出锅的大肉包子，50元一个！”

包子铺的伙计一边给人拿着包子一边吆喝着，看到黄奕凑到笼屉旁边，这伙计边对他呵斥到“去去去，小叫花子，滚一边儿去。”

被这包子的香味馋住的黄奕根本迈不动步，眼巴巴的望着伙计手里竹盘上的包子，肚子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见他不走，正在忙活的伙计说了句等会儿再收拾你，然后便继续忙着自己的。

正在这时，人群里有个人快步对了黄奕走了过来，伸手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布包，然后快步向着另一端的人群中钻了进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正在这时，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分开，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着，一脸的怒容。

“大哥！钱在那小叫花子手里！”突然其中一人一指黄奕手中的布包说到。

“好小子！偷了大爷的钱来买包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各位让让！”为首的一个大块头狞笑着看向黄奕，说着他就大步流星的朝着黄奕走了过来。

有些不明所以的黄奕刚想打开包袱便被这几声大喊给惊的呆住了，他回过头一看，发现有个大块头正对自己冲过来，吓得手一哆嗦布包落在了地上。

“看我不抽死你！”来到黄奕面前的大汉扬起手就要对着他脸上扇去。

就在黄奕吓得闭上眼睛，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一个老人沉稳有力的声音从他的耳畔响起。

“慢着！”只见人群中不知何时走出了一个身穿蓝色道袍，发髻高挽的老道士，伸手抓住了大汉扬起的手臂。

“老道，你要帮这小贼？”大块头瞪着一双牛眼对老道怒目而视。

“非也非也，这孩子并不是小偷，方才老道看见一个年轻人将拿个布包扔给了他，然后躲进了人群中，那个人才是你要找的人。”老道笑眯眯的说着缓缓放下了手。

“哼！证据呢？你说不是就不是？”大块头甩了甩自己被捏的生疼的手腕子，冷哼一声。

“这个嘛，方才那人已经被老道用定身术定住，我这出家之人自然不会撒谎，你们随我来便是。”老道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说罢他拉着黄奕转身向后走去。

那大块头和他的三个伙伴看了看老道，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为首的大块头弯腰将那布包捡起来塞到自己的怀里，带着他的伙伴跟在老道的身后。

“借过借过，诸位。”老道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一个墙角的胡同口走去，人群里有想看热闹的，也跟了过去。

在包子铺对面向南十几步远的一个小胡同口，老道停下了脚步，就见那胡同口的北侧贴墙站着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长的是贼眉鼠眼，柳叶眉，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露出焦急的神色，高颧骨，尖下颌，往上看是贼头贼脑，往下看是贼身子贼腿，怎么看怎么是个贼。

“看，这位就是刚才丢布包的，你们要是不信，老道解开他的穴道，几位可以问问。”

“小子，是你偷了老子的包？”大块头对着那个贼头贼脑的动弹不得的青年喝问了一句。

那青年眼里尽是恐惧，想要开口说话，却怎么也没法张开嘴。

“哼哼，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你。”大块头狞笑一声，抬起右拳对着小偷的脸上就是一记爆锤。

“好了，各位，既然东西也找回来了，把这家伙送去见官也就行了，现在是新朝廷了，不准用私行，大家也别给自己添麻烦了。”老道笑眯眯的劝说道，伸手把小偷的穴道给解开。

“嘿嘿，好，谢谢道爷，那我们就把他送到警察局，再会了。”大块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想起了什么，讪讪一笑。

说完他和三个同伴押着小偷对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围观的众人见这事处理了也都散去了。

“谢谢道长。”黄奕这时才反应过来，对老道是感激不尽，刚刚若不是他解围，自己非得被那几个大个揍死不可。

“小家伙，你与老道我有缘，可愿意随我回山？”

“能吃饱饭吗？”

“能！哈哈哈！你还有什么亲人没？”

“没！”

“那好，现在就走！”

老道士大笑着拉着黄奕的手，沿着北大街向北城门走去。

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老道将黄奕带到了小城北面二百多里的紫枫山上的一个小道院里修行，道院不大，只有师徒二人。

黄奕自此过上了朝五晚九的生活，每天在修炼和读书中度过，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这十年里，老道将一身衣钵尽数传于他。

十月二十八，已是白发苍颜的老道，早早的起床沐浴更衣，在神堂里点了三炷香，静静等待着徒弟晨练归来。

“师父，我今天能开一千斤的石头了！”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黄奕，头顶着艳阳回到院子，刚进院便喊开了。

老道佝偻着身子从神堂走了出来，满是褶皱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好孩子，来，师父跟你交代点事。”

“怎么了师父？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把法袍穿上了？”黄奕看着穿红挂皂的师父，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然后走到门前将师父搀进了神堂里。

“来，过来坐下，师父交代你点事。”老道笑而不答，转说其他，“小奕啊，你跟为师学了多久了？”

“十年了，师父。”黄奕恭恭敬敬的答到。

“嗯，好孩子，切记以后不能走了歪路。”

“师父，你今天很奇怪啊。”

“因为师父要羽化了。”老道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说。

“啊？师父…我…”黄奕一听师父这么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傻孩子，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若这天地未变，咱们还有登仙的可能，现在不同喽，我死后你把我埋在后山我选的那个地就好。”

“嗯…”黄奕点了点头，起身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老道跪下，磕了三个头。

“好了，起来吧，师父再传你最后一门秘术，这门秘术叫分魂化鬼，是咱们派独有的秘法，你今天学完也就正式出师了。”

“嗯…”黄奕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侍立在师父的身旁。

“这门功法，是把你的魂魄分离出去一魂一魄，可以用来养魂斗鬼，你和这分出来魂魄，本为一体，一死则两亡，你可要记清楚了。”

“师父，我记下了。”

“嗯，好，心法在这儿，你看看吧。”老道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黄绸子递给了黄奕。

黄奕也不矫情，伸手将黄绸子接了过来，仔细阅读了起来，待看完以后，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谁知这时老道已经合上了双眼。

“师父？”黄奕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结果老道并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的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忙伸手探了探老道的鼻息，然后如同触电一般的缩回了手，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