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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顾念的郁闷一直保持到了酒席开席前,客人们陆续落座,顾念这一桌坐了玉府街分号的掌柜和大小大夫,正好一桌全部坐下。
仆役们上来,把四周和头顶悬挂的灯笼点起来,一下就照亮了整个院子。然后主人们照例的开场白和祝酒词,所有人同干了三杯酒,这才开始动箸。
杨益怀收下顾念的消息,在这点时间里已经传遍了和安堂相关人员的耳朵,再加上她那日当众露的那一手绝活,再没人敢小瞧她,反而很欢喜和安堂的伤科实力又增强了很大一笔。
作为新加入的新人,少不了要多喝几杯,跟总号和分号的东家、少东家、师兄、师伯、师叔们拉拢感情,好在大家都很有分寸,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不灌酒。这倒不错,不然头几道菜还没吃完,她就得被人抬回家去了。解酒药再管用也有限度。
敬了一圈酒回来,手中酒壶剩了一半,顾念脸色通红地坐下,大口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菜都上完了,主席的这几桌都敬过酒了,轮到客席们上场了。顾念含了三颗解酒丸,才壮着胆子跟这些本地和外地的同行们喝酒。她算是出了名了,居然有不少同行指名要跟她喝一杯,推辞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喝完这一轮,顾念已经脚步虚浮地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感觉解酒药好像不起作用了,她做了一件很失礼的事,离开了现场,跑厨房的院子讨碗糖水喝。给顾念拿糖水的婆子都笑话她。一个大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
带着一茶壶的糖水,回到酒席现场,客人们仍在四处穿梭着互相敬酒,没人发现顾念曾经离开过,她溜回自己的位子,倒掉酒壶里的剩酒,换上糖水,茶壶藏在身后的大花盆里,然后一手酒壶,一手酒杯在人群里游走。找到自己人,假装给他们添酒,实则是糖水。
第一口喝到顾念特殊水酒的和安堂同事们都一个反应,差点把酒喷出来,好在大夫本能的冷静没让他们那么做。装作无事人一样的一饮而尽。
顾念提着空壶回到自己位子,偷偷从花盆里摸出茶壶,蹲在桌底下再次灌满酒壶。身边突然多了几双脚,齐刷刷一起蹲下来几个岁数相仿的年轻人,手里都拿着空酒壶。
大家相视一阵窃笑,分光了糖水。把茶壶递给经过的仆役,再弄一壶糖水来。
用糖水来跟人敬酒。虽然是极大的失礼,但别人的酒,自己的命,东道主出酒就好了,不用搭命,要不然,就今晚的热闹程度,再不想办法,就是吃一瓶解酒丸也顶不住。
靠这歪门邪道,总算等来了主食和甜羹的上场。集体大敬酒也终于到了尾声,各回各座。
散场前的结束语由下一届行业比武举办地的东道主来主持发言,听他声音都知道那位老人家喝得差不多了。但仍然阻止不了所有人报以最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酒席终于散场,今年的这届大比武完美落下帷幕。顾念随人潮到了街上,外面正是夜市,本来就拥挤,接客的马车还排了一溜,有的上车走了,有的则去南北巷找点乐子,明天这些外地的同行就都要踏上归途返程。
顾念已经疲惫不堪,径直混入街上的人流,步行回家了。
安稳地睡了****,次日爬起来,并没有宿醉的那种头痛,饶是如此,顾念还是推迟了营业的时间,多在家里歇了一个时辰,才把医幡插了出去。
三天后,顾念果然收到了和安医学堂的公文,让她九月初一上午辰正二刻到和安医学堂报到,新生入学。
现在才七月十几号,离九月初一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显然开学时间是为了错过八月十五。
在历书上画了个朱圈,顾念又翻箱倒柜找衣服,看有没有合适开学第一天穿的。
顾大夫要进和安医学堂学习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街坊们来求证,接着恭喜,又不无担忧这顾记医馆还会不会继续开下去,看病和上课之间的时间该怎么协调。
顾念也很头疼这个,她得赚钱吃饭呐,全脱产的学习可不行,希望到时跟杨益怀能商量商量,看有没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出诊的时候,妈妈们虽也恭喜顾大夫有了高升的机会,可南北巷就他这一位大夫,非常担忧,要是顾念走了,她们怎么办。
顾念更加为难,但因为不知道医学堂的课程安排,所以她也无法说什么笃定的话,只能一再保证自己会尽量和老师协调好。
钱满贯来了一趟,找顾念买蚊虫膏和纱布等物品,顺便恭喜他得到了这个好机会,因为那天他露的那手绝活,现在聚兴顺上下都在谈论他。
“连我们总镖头都提到过你呢,老弟,你要发达了。”钱满贯大力地拍着顾念的肩膀,笑得极其开怀。
顾念忍着拍得生痛的肩膀,谦虚地笑纳,“钱哥,替我谢谢总镖头青眼,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尽管我也很想为聚兴顺尽一番绵力,可惜短期内无法实现。”
“哎,山高水远,来日方长,只要老弟一天在和安堂,就不愁没机会。”
钱满贯走后,包寄桃来送午餐,照例又是七逗八逗,秦如栩提着从外地带回来的土特产走进了小院。
顾念并不知道包寄桃和秦如栩是同盟,她一直以为他俩之间有点什么男女之事上的猫腻,但当着包老板的面,她不好问秦如栩这一趟下去的调查结果,好在包寄桃借机识趣地告辞了。
顾念匆匆吃了饭,让哑姑收拾了,然后一人一盏茶,对座说话。
“怎么样?哥。这一趟可有收获?有什么可跟弟说的?”
“收获是有些,可若要做证据的话,就太薄弱了。沉沙帮做事老道狡猾,留下的有用线索和证据都太少太少,加上案子已久,那些被害人的**腐朽,即使家属同意开棺验尸,也难以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那还得再找线索。可需要新线索,就得他们继续杀人。做得案子多了,总有纰漏的时候。苦主太多的话。申冤无门,又不利于社会稳定,这太矛盾了。哥,有想过从查找联系人入手吗?杀手只是一把杀人的刀,他们不会过问任务是谁发的。他们只管目标是谁,如何达成任务。我觉得他们应该有专门负责联络和后勤的联系人,联系人知道的东西应该比杀手多。”
“如果不抓到杀手。我们很难获知他们联系人的消息,城里几十万人口,一家四口计算,也有十几万户。有商铺正经开买卖的不算,街上的小贩不算。还有拿自家门面房做点小买卖赚点粮油钱的更是不计其数,很难想象沉沙帮在本城的联系人会伪装成什么行当掩人耳目。”
顾念丧气地垂下肩膀,她还以为自己的想法不错呢,原来操作性根本不好。
“那只能继续等下去了。流窜作案最讨厌了。”
秦如栩叫顾念给逗笑了,“不说这丧气的话题了,还是说你吧,老弟,你这趟露脸了,全郡的大夫都知道你了,接下来可要在学堂里好好用功学习才是。”
“说起这个。我还真有些头疼呢,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些弟子们一样,全天候上课。我还要赚钱吃饭呢。”
“呵呵呵呵,这个你只能跟先生去商量了。不过听说像你这样半路进去的弟子,课程挺灵活的,和安医学堂可不仅仅只接收年幼的新弟子,有同行若想加强某一方面的学习,他们也收的。”
“哦,那倒好,那我到时再仔细问问,看能不能灵活处理。他们好像说要给我做个测试,看看我的真实水平,再谈具体课程安排。”
“看,他们早有准备,不劳你操心。”
顾念点点头,暂时不再去想这事,到时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秦如栩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顾念心血来潮打趣他是不是要去找包老板,没想到却叫对方尴尬又匆忙地溜了。
顾念以为秦如栩是被自己说破秘密才如此慌张,一个人在屋里笑得打跌。
秦如栩来到街上,抬脚真是往包记酒馆走去,坐在里面看着包寄桃来来去去招呼着客人,想起先前顾念那****逗趣的小眼神,一下失笑。
店小二端来了秦如栩的酒菜,包寄桃过来给他斟酒,看他表情古怪,不禁好奇,“你笑什么?”
秦如栩故意伸长脖子看看店堂里满座的客人,“你真想这时候知道?”
这会儿已是中午的生意高峰,包寄桃没时间站这玩笑,她瞥了秦如栩一眼,又忙着招呼刚进来的客人去了。
秦如栩慢悠悠地吃酒吃菜,他这桌上菜速度特别慢,一个盘子吃光了才上一盘新菜,跟他前后脚进来的别桌客人都吃完结账了,他还有一道菜不知道在哪里。
总算等到高峰过去,店堂里仅剩了两三桌还在吃的客人,秦如栩的最后一道菜姗姗来迟地送上来了。
包寄桃满脸堆笑地拿着一个新酒壶过来赔不是,又是斟酒,又是夹菜,好话说尽,看上去就像是怠慢了客人的店方常用的那几个手段。
趁着这会儿人少,秦如栩挑了他能说的部分,长话短说地讲了一遍,跟他告诉顾念的差不多,有找到几个苦主,但提供的线索太薄弱,甚至都无法让官府正式派人出去调查。也就只有走江湖人的路子,才会觉得这线索可能有点用处。
听秦如栩这样说,包寄桃有些失望,尽管她做过一些思想上的准备,但真正听到这样的结果,还是免不了感情上的波动。
“顾念也提出跳过杀手找他们的上线联系人,但我们城里人口太多,只要是买卖人,都有可能做过江湖人的生意,我们不可能彻查全城所有的商户小贩。”
“也查不了,稍有风声出去,对方马上就能隐匿,到头来只会白忙一场。”
“所以我需要收缩一下查找范围。”
包寄桃点点头,但这时有客人叫她结账,她离开了一会儿,跟客人打情骂俏了几句,收钱送客,又招呼了剩下的客人,才回到秦如栩那里。
“联系人必定消息灵通,以确保自己人的安全,必然藏身在人流量大市井繁华的地段。我们这里是一个。上下塘街附近是一个。官府衙门周边是一个。南城门那里算一个。这是城里四处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大集市的地段,同乡会馆也能算在内。这样的话,他能藏身的地方太多了。”包寄桃掰着指头算完,又被客人叫去结账。
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店伙计立马装上门板,只留一个进出的缺口,半打烊的样子。
秦如栩的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上了两盏茶,包寄桃拉开椅子,打横坐了。
两人继续说话。
“衙门周边有衙门盯着,上下塘街那里有聚兴顺盯着,南城门那里有纵横镖局盯着,他们总镖头是长风镖局嫡二公子的岳家。早就憋着口气要报仇。”
“好久没听到长风的消息,该垮了吧?”
“就差一口气了。他们家好多镖师都转投别家去了。现在基本上就只剩了个空壳。”
“怪不得现在街上看不到长风的人了。嫡子怎么会那么弱,按说年纪也不小了。”
“主要是庶长子和嫡子之间年龄差太大,太太迟迟没有儿子,庶长子从小就当少东家养的,等嫡子出生,长到可以接受继承人教育的岁数,庶子已经把镖局上下里外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从那以后,太太这房一直被二房压一头,庶长子婚后生了对双胞胎儿子,长子长孙,地位更加稳固。那个时候,嫡子才刚换完牙。”
“啊,还有这么多内情?那根本就是毫无胜算嘛。老头子又是什么态度?”
“他还有什么态度,早就被架空了,长孙一落地,就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不再管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