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疯子,大傻子,扒老太婆裤衩子;
骂聋子,打瘸子,组团去抓蚂蚱子!
小雪灵一见来个疯子,马上想起了妙灯编的歌儿,手舞足蹈的唱了起来。
疯婆娘一听来了劲,遂和小雪灵对唱起来——
你骂我,我不听,你就是个白骨精!
白骨精,黑爪子,专扯唐僧裤衩子!
“哼,你才扯!”
“你才扯!”
老夏赶紧劝架,“好啦好啦,别跟裤衩子较劲了,小不点练晨功去。”
两个又对着做鬼脸,结果正吐舌头的空当,雪灵突然忆起了这个人,大眼一瞪唰地扑过去揪住了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把我扔下楼的!天心医馆的黑影就是她!”
燕娘眉眼一捩,把剑架到了疯婆娘脖子上:“老夏,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老夏对于情况的发展很是意外,只咒着眉说,这是吴家大小姐。
疯婆娘瞥了一眼剑,浑然不怕,五官夸张的扭动着,像在跳一支癫狂诡异的舞。
燕娘斥问她:“扔猫扔孩子的人是不是你?”
她并不回答,只学着羊羔咩咩叫。
“老夏,把她押衙门去。”
“衙门?”疯婆子大笑着,“你们这里是贼窝,还敢去见官?哈哈哈。”
少将军对大伙招招手,所有人只得跟出来商量。
“这到底怎么回事?”
“嗐,我在吴家屋顶上碰见她的,非跟着我走。本想迷晕了她,但见她衣衫单薄,恐怕倒在屋顶会把她冻死。”
“那现在怎么办?这疯子看起来还不是个普通的疯子。”
烧六子回望了一眼屋里,阴嗖嗖地说道:“弄死得了,一了百了。”
刚说完这句,疯婆娘就背着手溜达了出来,“本姑娘掐指一算,是有人要弄死我呀。”
大伙回首,满是戒备的看着她。
她神情依旧,仿若无事,仰颈看了一眼天光,“鱼肚白了,这一天来的可真慢。来的慢,恐怕过去的会更慢。”
哟,这说话的语气又不疯了啊。
“你什么意思?”
“你们该练功练功,该吃饭吃饭,我不会危害你们的。不过,我要在你们家呆到午时,午时一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老夏抿嘴笑:“可我们巳时就要上你家去了。”
疯婆娘捋了捋发缳,“各位可是无视规矩的专业户了,迟到一个时辰怕什么。枪打的是出头鸟,今儿的事,去的太早没好处。”
老夏表情凝重,疯婆娘的每一句话都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压压手掌,跟大伙示意:“那就听吴小姐的吧。若她真有歹心,何必跟咱们说这些。”
“哎呦,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疯婆娘一胳膊挽住老夏,又甜腻腻的歪在了他的肩膀上……
练过晨功吃完早饭,燕娘把雪灵包的只剩两只眼睛,好抵御外头的大风。
“我带孩子上街买炒红果去了,午时之前来医馆接我们。”
“好。其实今儿你俩不去也无妨。”
听了这话,燕娘没搭腔,算是默认了,只管带着雪灵逛街去,想避开今日的大雷。
少将军虚虚给了老夏一拳,笑道:“你这师兄还挺体恤同门啊。”
“嗐!”老夏一叹,拖着黏身上的疯婆娘煎茶喝去了。
街市上,各家成衣铺上了新款式。今冬流行石榴红色的羽毛缎,也就是池梦鲤穿的那一身。这种布料由羊毛和桑蚕丝经纬交织而成,造价昂贵。既保暖抗皱,又细腻轻盈。
颜色与质感交叠之下,红得艳而不浮,引来了大量女子围观挑选。有的贵妇人给自家姑娘挑了一身,欣欣喜喜付了钱。大多数一问价格,便停下了触摸的手。
“娘,你也买一身吧,你好像从来没买过贵的衣裳。”
“不了,成日家东奔西走,爬高上低的,穿什么都是一身土。给小乖乖买件袄子吧,过生儿的时候穿。”
“娘不买,我也不买。”
母女俩相视而笑,那咱去挑两双新皮靴去,咱们啥都可以不讲究,唯独鞋子要舒服结实。
好勒。
买好了靴子,在点心铺里吃着喝着,鼓楼巳时的钟声随之敲响了。
母女俩循声看向东城的鼓楼,顺带看见了龙津街口的龙伯像。天色灰霾,又在预谋着一场大雪,冷不防间,好似看见龙伯像“动”了。
“雪灵,你看见没?”
“看见了!龙伯像好像在一点点长高!”
“咝,还真是……”
龙伯像如和了酵母粉的面团,就那么以人不备的速度一点点发了起来。瞪大了眼细看,这大家伙绝非是一层黄铜外壳那么简单,像是变形金刚般,一点点舒展开了原先折叠的机械臂膀!
变化大了,发现的人也就多了。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开始观望。各个抬尽了头,对着龙伯像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十丈之高的大铜像浑身像一把撑开的伞骨,如果这样的比喻足够的话。可于此情此景又显得不够,谁都玩过折叠的模型玩具吧,现下如是,超大的“模型”抻开了隐藏的机关,持续变大!变高!忽忽生长!
群声哗然之中,唯独不变的只有龙伯像的头颅。所有人就这么睁大了眼,看着这颗面貌威严的头颅在怪而有序的械臂支撑之下,顶到了天空的云!
倏尔之间,十丈之身,变为百丈!
渔夫打扮的龙伯,笠帽上依稀出现了好些黑色人点,该就是这些人在操纵龙伯像变身。
金属机械开始发出声响,横七竖八的支架各就各位,如卯榫入扣,蹦蹦作响。
然后,百丈之高的龙伯像稳固了。曾经渔夫身上的长衫变成了短褐,两条坚固有力的腿如天地之间的巨柱,牢牢的扎在汇都城的地面上。
还有那右手所持的硕长鱼竿!
横伸百里!
仿佛能钓起来一座城!
骇目惊心的一幕紧接着出现了,百丈高的龙伯像宛如一名真实的渔夫,潇洒洒一挥鱼竿,将鱼钩抛向了西城……
眨眼之间,鱼竿钓起个大鸟笼!龙伯一挥胳膊,正是渔夫收杆,挥洒自如,把鸟笼顺顺当当甩了回来!
鸟笼乘风万里,在灰白的天空幕布上划着平缓的抛物线。抛至了东城,鸟笼连着鱼线旋了个大圈,之后就如此怎般的高悬在杆头,荡悠悠,荡悠悠,在数十丈的高空荡悠悠。
所有人惊奇不绝,摇头连连。
小雪灵拽着燕娘冲出了点心铺,张大了嘴紧盯那鸟笼。天呐,笼子里头,怎么还有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