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小村庄回来,就看到家门口候着一行人。
为首的姑娘身穿大红色羽毛纱斗篷,宽大帽边的白狐毛苏苏轻摇,与雪成欢。天地一白,唯她红皮白瓤,占尽雪色。
既娇憨,又威严,后又跟一排黑衣杀手,如同一种叫宫灯百合的花儿长出了锋利尖刺。
“呀,池少主,有礼有礼。刚刚外出,不成想贵客驾到。”
“不妨事。”
少将军客套着,与她互相见了礼,礼毕后池梦鲤对我招招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琉璃瓶,“小雪灵,你的圣女考试,考的是咱们大伙儿嘛。这是火蛭,算作特殊的火。你好生收着,黑雪岭狸王好不容易捉来的。”
哇,不成想土和火收集的这么快速顺当!
“谢谢姐姐。”
我兴奋接过,晃荡晃荡小瓶儿,里头铺着一层碎木屑,当间裹着一个火种样的小东西。
“不好轻易打开盖子哟,它会往人体内钻。”池梦鲤摸摸我的粽子头,晃晃脑袋娇俏的笑。
“少主,甭在这儿站着了,快快请进。”
她却一摆手:“不了,特意拐进汇都,就是来送东西的。东西送到,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启程了。”
少将军眉毛一扬:“少主当真日理万机,这一回是有何事,可方便知会一二?”
池梦鲤飒利一笑:“京都,告辞。”然后一抱拳一挥手,带着手下们火速离开了。
少将军会了意,小声与我们说明年元月末,科举就要开始了,少主这是要为新科状元保驾护航呐。
我们不禁看向东方,夜色还未临,看不见天上的月亮。
可也就是在这一夜,在明朗的天幕之上,又乍现了第三个月亮。月光皎皎,雪花融融,三轮下弦月连成了一条线串在了正当空。
我倒了一杯烫好的甜酒,举在廊下照月。杯中果有三点月影,再与无数的雪点流转舞蹈。
大伙儿谈天论地,说到月亮果被注入死气悬浮起来后,遇风便会逐渐壮大。这风还有讲究,必得是合适的风才可。少主实乃人中龙凤,竟懂四时之风,还能辨出每一股的不同。
“风?”
我好奇起来,我要集的四象就差“风”了。
少将军揉揉我的脑瓜:“小鬼头,虽说池少主能辨风,可她也不会捕风呀。若是能,必定连同火一并给你送来了。”
“唔……,那怎么办?还差一个呢。”
娘亲习惯的捏住我嘟起的鸭子嘴,“集够三个啦,我看也差不多了,兰萍萍那边可没有咱遇见的机缘喔。”
我晃晃脑袋,好像也是哦。虽说我并不想去不息洲,可万一考试输了的话,也太丢面儿了。好胜心极强的小雪灵才不允许这样,不行不行,不能放松警惕,还是要多多留心。
为绿童种好了泪灵,这一桩差事已毕,眼看就要冬月了,老夏和娘商量着等雪停就启程回潜门。
少将军一听不愿意了,忙赶着留人,争持不下的时候突有一只灰鸽子扑棱扑棱飞到了娘亲肩头。
我的眼神光一直跟着它,这小家伙又肥美又机灵,灰羽上沾的雪粒子好似镶了一颗颗晶钻呢~
娘嗤的一笑,“得,飞鸽令又到。”
少将军这下子舒坦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取出藏在鸽子尾羽的纸卷,小心打开,娘悠悠念道:“汇都城东吴员外府下订。特遣尔三人,上门开锁。十月廿七。”
上门开锁?
什么鬼?
三天前,一顶八抬大轿自白沙城而来。
接亲队伍盛盛大大百十人,唢呐响,锣鼓欢,一路铺红挂绿撒钱派糖,引得祝福声不尽,热热闹闹地进了汇都。
路程十余日,刚进汇都地面适逢天降大雪。那些围着喜轿,头戴红花的喜娘们纷纷赞叹:新娘子,好兆头啊!新婚大雪,白头到老!
抬到了吴府正门,新娘下轿,跨火盆,拜堂,送入洞房,一气呵成。新郎官挨桌敬酒,应付完了百十桌喜客,终于被簇拥到了洞房。
闹罢洞房,行合卺之礼,点龙凤花烛。
新婚之夜,蜜里调油。新娘羞涩,新郎体贴。面颊上晕着红云的一对新人躺倒在红绡帐里,梦幻的红影儿氤氲在了枕畔。
然而第二天早起准备向堂上公婆敬茶的时候,却发现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了。
整座喜房,被一个凭空出现的巨型鸟笼盖住了……
转过天来,我们四个来到吴府,了解了上述情况。
吴员外和吴夫人拉着我们的手就不松开,万千热情又焦急万分的往后院领,“可了不得了呀,鸟笼子裹的瓷瓷实实,往里头送饭只能塞饼子啊,连碗都进不去,你们再不来,我儿和新媳妇就要饿死了呀~”
……
刚进后院放眼一望,便知所言非虚,甚至毫无夸张之处。
一座黄铜鸟笼如天上装凤凰的物什儿,圆筒形,巨大,就那么扣住了喜房。鸟笼顶是常见的弯弧顶,连接到顶端的巨型钩子。
笼壁是千万条黄铜丝,经纬纵横。正前方同样有个笼门,但只见那宽约三米的笼门上挂着许多大锁,密密麻麻……
吴夫人比划着:“这家伙!不管是割铜丝还是砸锁,纹丝不动啊!你们潜门中人都是好小偷,开锁一流,我看你们能行!”
我们四个挠挠头,觉得这话咋有点别扭。
吴员外朝他媳妇清了清嗓子:“怎么说话呐!”然后跟我们陪着笑脸,“几位侠客,贱内她说话有口无心,无意冒犯大家。快请吧,先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
我们四个走上前,拿出自己得心应手的小工具。娘用发簪,我用挖耳勺,老夏用长针,烧六子用铁钩。
然后就是吧嗒吧嗒的连串响声。
嘿嘿,很轻松嘛。虽然我的手速赶不上娘亲他们,可是一分钟能开两把。
一共九十九把锁,很快就开到了最后一把。在娘亲面色轻松,众人立着耳朵准备听最后一声吧嗒的时候,其他九十八把咔嚓一声又锁上了……
这!
我们惊了!
吴员外和吴夫人惊了!
在场的丫鬟婆子,小厮家丁们都惊了!
——那果断来第二轮啊。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咔嚓!
我揪揪头上的小粽子,忽闪着眼睛说:“娘,看来咱们得趁最后一把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打开,不要让它了解咱们的节奏。”
娘和老夏他们投来了迷茫的目光,又把迷茫的眼睛挪回,互相看看,“没准雪灵说的有道理……”
然后第三轮就是——吧嗒吧,吧嗒吧嗒吧,嗒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嗒嗒嗒嗒嗒吧,嗒吧嗒吧,吧嗒,吧嗒吧,吧嗒吧嗒吧,嗒嗒嗒吧吧——
满脸满身那个热汗狂流啊,就是要拼命赶在最后一把找到规律之前打开它!
结果,一声震耳欲聋的——咔嚓——也震晕了咱们的脑袋。
直接被干趴了!唔——,咱们长吐着气,后退几步蹲到台阶上呼呼哈哈。浑身的汗把中衣都打湿了,脑袋上直飘热气~
呼歇呼歇,抬眼看看黄闪闪的鸟笼,再低头呼歇呼歇。
得。
原来真的是试试就逝世啊。
吴夫人又开始拍大腿叫唤了,腔调极长——“这可咋弄啊!你们几个也不行呀!”
老夏按着肚子一抬手:“这位夫人,容咱们歇歇,歇歇再说。”
这时候,喜房的门板嚯地被掰掉了半扇,紧接着透过来一句惊喜的女声——
“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