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渚国与流彗国边界,一小河沟旁。
河水清清,潺潺流动,月牙儿在水面依依飘动。
三月上旬了,刚过踏青的上巳节没多久,路边虽草木春萌,可也找不来一根解渴的甜杆。
那东西好像是夏天才有的吧……
林滴滴默默想着,看了看河水清澈见底,遂一脸扎进水中,咕咚咕咚痛饮了几大口。
小河的水原来这么甜!
林滴滴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水滴,看着河水出神,我下一步,该往哪儿去呢?
正发着呆,水镜上来了一张古怪笑脸,吓的她一激灵。
她呀的一声跳起来,怒视着身旁人,“你是谁?”
古怪的笑脸动也不动,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从饺子弯钩的嘴里说出一句干瘪的话:“只兴你口渴?不兴旁人口渴?”
林滴滴看见了旁边的驴车,吐出一口气,抹了把冷汗:“原来也是过路的呀。”
这个古怪的大娘俯下身,用水壶装了满满一壶,仰着脖子猛喝了一阵。不渴了,方才缓缓开口:“小姑娘,你是要去流彗国吗?”
林滴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太确定。从京城飞马来此,但方才一不留神,马跑了。”
大娘扑哧一笑:“哼哼,那看来是偷来的马,所以不认你……”
被人猜着了,林滴滴一时无话。
这怪脸大娘没有继续纠缠马的事,而是语气里带上了笑意:“不巧了,我刚从流彗国回来,若是早几天碰见,还能捎上你一程。”
林滴滴不自觉去看大娘的面容,那僵硬的怪脸如模子刻的,正儿八经的活木偶。
大娘面对这无礼的目光也不恼,只说道:“小姑娘,你别怕我这张脸。原本我去流彗国就是瞧病呢,奈何走到半道上听人说著名的夏郎中关了张,开期未定,所以又折回来了。”
林滴滴眨眨眼:“大娘,你的意思是,这张脸是害了病?”
大娘点点头:“没错,这叫怪脸症。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容易得此病。”
“哪两种?”
“一种是最聪明的人,一种是最老实的人。聪明人的症状为笑脸,老实人的症状为哭脸。”
林滴滴好奇的不行:“为什么?”
大娘的语调悠远平和,带着少许嗟叹:“因为啊,最聪明的人总是最高兴,深谙索取之道。好比大娘我年青的时候,就靠着一副美貌,一张巧嘴,一些手段,得到了我该得到的,也得到了我不该得到的。”
她望着远方:“然而,虽缕缕得手,可心中的快乐却每每递减。于是,便只能靠进一步的索取,来加固我的快乐!得逞之后,我就笑啊,开心的笑……长年累月,日久年深,便被这得意的笑容给反噬了,一张脸永远保留着笑容,再也退不回去了……所以,我就日日顶着这副面具笑脸。”
“至于哭脸,那是老实人的烦恼。老实人总是在付出,经过长时间的消耗和苦恼的浸润,心中的难过就刻印在了脸上,挥之不去,刻骨画皮。就成了一副不流泪的干瘪哭脸。”
林滴滴讶异的张着嘴:“哇,太讽刺了!也太惨了!我还是第一回听说怪脸症!那,大娘,你既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我想病能好的。”
大娘点点头:“是啊,意识到了自己有错,这些话也是醒悟之言。要是原先,哼,我才不觉得自己抢了别人的东西抢了别人的利好呢!只认为那都是我理所应得的!”
林滴滴噘噘嘴,觉得大娘以前的思想着实恐怖。但是既然人家意识到了错误,还是出言安慰道:“不妨事的,既然你说有个夏郎中可治,回头再找他便是了。”
大娘摇摇头:“天不遂人愿啊。偏偏我一悔过,郎中就关门大吉……小姑娘,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
林滴滴眨着眼睛:“静待时日呀。”
大娘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月儿西陲了,天快亮了。姑娘,你可要千万以我为戒呀!你信大娘的话吗?”
林滴滴话没过大脑直言道:“信呀!何况,我才不会受困于什么所谓的聪明或者老实,这些都是世俗之词罢了!”
不曾料想,本正好好说话的大娘突然爆发出狂笑:“哈哈哈哈,乐死我了!看来我哄人的水平还是这么厉害!”
嗖的一下,林滴滴全身炸了寒毛!她瞪大了眼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头一晕,栽在了地上……
怪脸大娘冷笑着上前,用脚踢了踢她。见不动了,便蹲下来捧着脸乐呵的不行:“小姑娘,我不卖卖可怜博取你的同情,你也不会降低防备,中了我的迷香散啊~”
她的一双手抚上林滴滴的小脸:“啧啧啧,真是漂亮。你细看我,我也在细看你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张脸可以同时蕴含极致聪明和极致老实。如此人畜无害又精灵讨喜的脸,我相中了!就用你的脸皮,换下我的面具脸吧!”
然后她把被迷晕的林滴滴拖上了驴车。
挥鞭之后车轮转动,在鱼肚白升起之前,车子沿着寿象海岸一直往南走。
海风吹动海沙,也飘动着怪脸女人的话——小姑娘,别赖我,要赖你就去赖夏郎中!
我刚听信别人的话试着悔过就连连受挫!是上天不叫我改变的!
呵呵,等他医我?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所以啊,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适合我,人终归是要信自己的!
我还是,得按照自己的路子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