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

麻辣火锅飘出的香气把人都腌入味了。

腊月二十八，晚饭，赛天仙家。

窗外小雪纷飞，下雪天与火锅最配。一桌人围着锅子涮着牛百叶和炸腐竹，吃的满头大汗，筷子不停！

贾叔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堆成了小山，赛天仙姐姐也为我亲手缝制了一双绣花鞋。

这一天简直成了公主。

而且我现在七岁了，比六岁的时候又厉害了许多呢！

生日宴毕，赛家父母早早睡了。我们几个把茶炉桌凳搬到了门口。吃烤水果，喝热茶，欣然赏着漫天飞雪。

娘郑重说了绿药水的事，并表示人既然还未进京，事情便有回转余地。若赛姐姐同意，现下就赶紧合计合计。

但赛姐姐回绝了，她说太守府已将她的名册递进京中。而且大年初十就要动身启程了。

皇上似乎猴急，连年十五都不给过。

她说：“现在再改主意，那就等于和官府甚至是朝廷对着干了。何必冒这样的险呢……此去也好，没准能谋个前程。”

娘和贾叔见她主意已定，便没有再劝。于是改了话题，谈天论地，玩笑风声。

不知不觉间，院子里已积下了踝深的雪。

我跳进雪里说要堆雪人，赛姐姐过来抱起我：“这雪还不够，明儿一早再堆。走，咱俩回屋睡觉去，叫你娘和贾叔说说话。”

我会意，坏坏的对着他俩笑笑。贾叔抿着嘴，有点羞臊。

进了屋，我趁赛姐姐铺床的功夫，又溜到门口偷听，只听贾叔轻声说道：“这孩子，是你捡来的吧？”

娘说：“我生的。”

“我不信。五年能生个七岁大的孩子？”

“我和雪灵是注定的母女缘分。”

贾叔壮汉柔情：“咱俩也是注定的夫妻缘分，你的天仙妹妹都要嫁了，你也嫁了吧。明儿我就在城里置一处房产。”

后面的没听着，被赛姐姐叫了回去。

转天起来，在赛家又玩了半晌后，我们和赛天仙依依作别。然后在街市上买了许多过年的东西，便打马回程。

回程的路上，我靠在娘怀里有一点担忧的问道：“娘，您和贾叔要是成亲了，再生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娘笑了：“小傻子，娘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

我歪头：“为什么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娘的决定。”说了这句，娘的声音裹上一层悲伤：“至于你贾叔，今后不会再见他了。”

我的鼻子嗅到了一种悲伤的味道：“啊？为什么呀！娘明明不舍得他，贾叔也一定好伤心的……”

娘的鼻子也酸了：“你贾叔有他自己的日子要过……”

我还想问什么，但被娘转移了话题，她强笑着说：“乖乖，除夕的饺子，是想吃白菜肉馅儿的，还是要羊肉萝卜？”

说起吃，我便开心，我再也不是那个无视吃饭的人了。

“吃羊肉萝卜的！”我激动的伸直胳膊，在半空中抓了一把，像是要把饺子马上抓到自己跟前儿。

小孩儿的动作总是那么夸张。

过了生日，就是春节。

和姑子们剪窗花，贴春联，做花灯，直把白雀庵装点的喜气洋洋。

除夕那天所有人在厨房忙活了一天，包了荤的素的两样饺子，还准备了丰富的素菜大席。

娘和妙萱负责包饺子。妙清妙凡手不够巧，便帮着擀饺子皮。妙真挺着大肚子还来帮忙，但都和气洋洋的叫她快坐着去。满慈住持炒了几样拿手好菜，就连平素阴阳怪气的满静也笑着一路打下手。

老慧觉流着哈喇子，把年夜饭要用的新盘子新碗刷了个明亮。

大家都忙的乐呵，只剩我和妙灯无事，便偷偷揪了块面玩得不亦乐乎。满慈笑嗔着，过会子就把你俩揉黑的面下到锅里，你俩负责吃掉。

我俩听了也只管哈哈的笑。

新年真好啊，把所有人都紧密的连接到了一起，感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黏稠。

欢乐的年夜饭之后是守岁，姑子们讲着过往的趣事，直到看见了天边的启明星才睡下。

年初一换桃符，小辈们先饮分岁酒后挨个给长辈拜年。

从年初一再到年十五，刘家村和城中的香客纷纷来到庵中上香许愿，接人待物忙的热闹热闹。

刘家村人说了百十遍：“元月十五晚上，咱们村里扎了彩灯，你们都来看啊！”

“好！”我和妙灯带头答应着。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喜乐融融的新年气氛在元月十五的晚上戛然而止。

这一晚，天刚刚擦黑，我们打点妥当，在口袋里装好了花生零食，准备去刘家村看灯。

可刚刚走出山门，准备踏石阶往下迈步之时，假小子妙灯嗷的一嗓子：“呀！快看！刘家村着火了！”

我们伸头远望，只见半山腰处火星点点。然后很快的，火星连成了两条火龙，火龙又探出了四爪，四爪继续延伸，两条大火龙就这么紧紧握在了一起！

火势越来越大了！

“快救火呀！”我焦急的喊到。

满慈沉声：“晚了，烧的太快，恐怕救不了了。”

“该不会是花灯引了火灾吧！”妙萱问道。

满慈摇头：“不太可能，此火大有来头。”

娘口气利索：“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虽然火救不了，可没准有逃出来的村民！咱们这就过去看看情况，能救一个是一个！”

“对啊！燕娘说的对！”姑子们异口同声。

满慈拍板，“行，就这么办。”

娘把我和妙灯往妙真的怀里一推：“你负责看孩子，我们去了。”

不及我说话，她们就快步下了台阶。我看着半山腰窜天的火光，手心攥了一把汗，朝着她们背影大喊一句：“娘，你们要小心，可千万别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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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披着晨光，一身黑灰地回来的。

各个一进门就端起茶缸子痛饮。

妙真把两条胳膊从孩子们肩上解放下来，忙问怎么样了。

妙凡一摆手：“屠村了，没找着一个活人。”

妙真惊诧：“这，屠村？！”

“是啊！咱们是亲眼看见杀人放火的都身穿铠甲，定是公门派下来的。还好咱们是潜过去的，见势就先藏着，等到军队走了，火烧尽了，才敢溜进去。呵，地上的死尸横七竖八，都是先被刀剑砍死，再被火烧了一遍，死的透透。”

满慈喝完水喘口气道：“此祸定与前番刘郎中之事有关。”

满静直言不讳：“着实！该是县太爷那走狗往上头报了此事，皇帝得知这刘家村有人得了使巨人变小的法子。这不等于是企图造反么，那还了得！不斩草除根才怪呢！”

满慈长吐一口气：“细想了后怕，没祸及咱白雀庵已然是万幸了。从今天开始，庵门紧闭一段时间吧，暂不接待任何香客。”

说罢了她起身，招呼大家都散了，“赶紧洗洗睡吧，日子总得照过。”

此刻，我彻底意识到绿药水有多厉害！保密有多重要！而巨人又有多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