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执照

徐心怡呼吸均匀，修长的睫毛轻轻盖在眼睑上,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吴征的动作。窗台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朝阳，点点金灿灿的阳光泄露进来，照亮些许浮沉，暗沉的卧室里气氛有些温馨。

吴征静静地注视徐心怡，心想酒这东西有那么好喝吗，记忆中，只要徐心怡一下班回家，那么如果不是在喝酒，便是在找酒喝。亏她还是本地重点高中的人民教师，亏她第二天还能精神饱满地上班……

他笑了笑，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然后洗了个澡，套上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出了门。外面阳光正好，来到楼下随便吃了碗面,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市中心而去。

因为时间刚好赶上上班高峰，等吴征一路堵到市中心时，已经快到正午。出租车停在一处三层小楼前，几个烫金大字装在大厅门檐上，擦得一尘不染的自动玻璃门反射出刺目的阳光，气派非凡。

这就是江都市的“游戏家协会”分会。今时不同往日，在来自于高等文明的《梦境》游戏风靡的现在，因为玩家能随时使用游戏中获得的技能，或者穿戴游戏中使用的装备，所以，各国联合成立“游戏家协会”，试图约束住力量越来越非人的游戏家们。

吴征今天来是为了注册的，国家明文规定新进入游戏的玩家通过新人试炼之后，必须在游戏家协会注册，领取执照，违者处以没收游戏所得以及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可他看着人流涌动的协会大厅，一阵蛋疼，看这围了两三圈的排队人群，他挠了挠头，心想这得排到什么时间去。随即左右张望，看能不能有什么空子钻。

吴征原地瞧了半天，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让门卫顿时警觉起来，正准备上前盘问，看到他背后有人过来，又立即停了下来，身体有些绷直，看上去有些紧张。

“吴……吴征？是你吗？”身后传来一个男性声音，夹杂着惊喜。

吴征感觉这声音是从头上飘来的，满心疑惑回头一看，视线只平齐到来人胸前的高档领带，遮挡着阳光向上看，发现来人身材极高，挡住了太阳，脸庞隐藏在黑暗里，感觉有些熟悉。

“是我啊，林飒！”穿着昂贵西装的高个子声音十分兴奋。

“林飒？！”吴征这才想起来，高中的时候有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是他的同学，没想到这才几年没见，这货长得更高了，看样子得有一米九往上了吧。

“你怎么穿的人模狗样的？”吴征高抬着手，这才堪堪揽过林飒的肩头。

“我家里这几年生意特别顺利，我就没读书了，专心帮家里做点事……对了，你来这做什么？”林飒问道。

“办执照！”吴征回答。

“你也开始玩《梦境》了？”林飒有些惊讶，“这游戏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成植物人了。”

“我知道。”吴征点点头。

林飒看他一脸平静，也不再多说什么，拉开袖子，露出一个金色的接入手环，光是外形就比吴征的高级许多，说道：“那加个好友啊，家里正好安排我做点游戏内部的小生意，以后有机会一起玩。”

“对了，你来注册游戏家，办理执照是吧？跟我来……”林飒与吴征互加了好友，轻推他的后背，领着他进了游戏家协会大厅。

一进门，便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带着林飒绕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二楼。

“王经理，这是我哥们，他来注册游戏家……”林飒拉过一个西装中年人，指着吴征说道，“我还有事要办，咱们下次一定聚聚。”

说完，留下吴征和王经理便离开了，径直上了三楼，协会最重要的地方。

王经理站在原地，招呼工作人员拿来表格，领着吴征坐下，声音十分热情：

“请问，贵姓名……”

※※

很快，以办事拖延著称的游戏家协会在林飒的授意下，竟然不到十分钟，就为吴征注册好了游戏家身份，正式颁发了“一阶游戏家”执照，从此，吴征便能合理合法地进入游戏了。

出了协会大门，吴征把玩着手里的证件，以及随之发下来的一个地球形状的金色徽章，回头看了看人潮涌动的协会大厅，又抬头打量了一下协会三楼处，摇了摇头，脸上尽是唏嘘。

想起几年前，林飒和自己还亲密无间，没想到几年后，两人的社会地位便差距这么大了。想起以前硬拉着有些懦弱的林飒逃课上网，打群架什么的，吴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想到现在两人连坐下来好好聊聊往事的机会都很难得。他抿了抿嘴，分不清这到底是林飒的错，还是自己的错。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随着时间流逝，大概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无奈吧。

“哎……时间……”吴征叹了口气。

忽然，接入手环显示，接收到一条讯息，是来自吴征的责任医师的。在这个时代，接入手环不仅可以用来提供《梦境》游戏的接入功能，它的即时通讯以及个人信息验证已经极为完善，早已取代了手机，成为每个人必备的联络工具。

收到的讯息是来自医院的病情通知书，语言用的很官方。大概意思就是通知吴征，你小子还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有什么想做的想干的赶紧一点。

但在通知书的末尾却让吴征眼前一亮，他的责任医师秉着交情告诉他，如果能够承受费用的话，他可以请求外国的专家为吴征进行一次极为冒险的开颅手术，虽然成功的把握不高，但也有可能缓解吴征的病情，延续上一段时间。

具体费用医生只报了一个大概的数字：五十万。吴征在心里一瞬间便折合成《梦境》产出的游戏币――大概四万五千多S币。

看到这里，吴征突然笑了起来，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旁若无人地笑了。

虽然价钱很贵，虽然成功率不高，虽然只是延长寿命……

但总归是有奔头了，不是吗？

人就得有个奔头。吴征如是想道。

※※

【正在接入《梦境》，请稍后……】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吴征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入睡之前的卧室里，而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灰色房间中。

周围是一连排的灰色格子，像是装满抽屉的药柜，上面还用字母和数字编了号，方便查找。

吴征随手拉开一个柜子，发现和包裹一样，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方形黑洞，内部空无的黑暗里，正有一个血红色的信封漂浮在虚空中。探手将其拿出来，打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梦境新人须知》”。篇幅比较长，洋洋洒洒一大篇，尽是各种常识以及规定条款，最下面有两个凸起的按钮，附着在信封上，一个写着“同意”，另一个写着“不同意”。

轻轻按下“同意”键后，信纸慢慢变得虚无，最终消散，同时，手腕上的接入手环传来一道讯息：

【授权成功，恭喜您获得游戏家正式编号：233666号】

【当前默认出生位置：休息间。】

“这就是休息间么，那么，这些柜子就是仓库吗……”吴征摸了摸下巴，想起进入游戏之前阅读过的资料。

在现实世界里，带着接入手环睡眠之后，便会在《梦境》世界里醒过来，而每一位游戏家醒过来的地方，都是只属于自己唯一一人的休息间，功能齐全，绝对安全。

吴征没有在休息间停留，直接推开了大门，外界喧闹的声音一下子涌进他的耳朵里。

印入眼前的是天上那瑰丽的天幕，和现实世界不同的是，天空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呈现出扭曲的七彩色，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而且每时每刻都在流动，变化。地面上是一望无际的绝对平原，各式各样外形奇特的建筑竖立、遍布，而就近的街道上，更是摆满了摊位，不少卖家大声叫卖，更有许多穿着中世纪铠甲或者生化服的人穿插其间，寻找自己想要的装备或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