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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中午刚在心中念过,傍晚在妈妈的病房中见到季夫人时,蒋少瑄才会格外惊讶。
季泊谦的司机替蒋少瑄将旅行袋放到病房角落的椅子上,朝季夫人点了点头,退到门外。
“怎么傻愣愣的,叫人啊!”李韦婷笑着提醒呆站在门前的女儿。
“沈阿姨。”向季夫人打过招呼,蒋少瑄才看清蒋少旻的妈妈居然也在。
“二伯母,您怎么也在。”她压制住心中的厌恶,没说出那句“你干吗又来”。
“突然想起你妈妈爱吃我家厨子做的酸豆角,我午觉都没睡就赶紧送了盒过来。”二伯母神情自若、笑靥如花,害蒋少瑄差点生出他们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错觉。
沈澜主动问蒋少瑄:“昨天你陪季泊谦去参加李家的晚宴了?”
生性保守的蒋少瑄唯恐因和季泊谦同住被未来婆婆看轻,抓错了重点,只面露尴尬地笑了笑。
哪知沈澜竟称赞起她来:“所以说男人就得有人管,不然活到一百岁都像小孩。以前我催他多出去应酬,他只当耳旁风,如今要成家了,终于知道什么叫家族责任了。”
不等蒋少瑄和李韦婷说话,二伯母便不遗余力地恭维起季泊谦:“泊谦是个多么完美的孩子!周围的人哪个不羡慕你?你这样在鸡蛋里挑骨头可有故意酸我们的嫌疑!”
干练如沈澜,也讨厌不起来夸自己儿子的人,她的笑容直达眼底:“哪里。他智商虽然高,情商却差得远呢。嫌烦不肯和这个那个维系关系,说到底还不是觉得有我挡在前头,我总不能一辈子不退休。”
二伯母又顺道夸起蒋少瑄:“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陪着,以后不用你催,他也一定乐意带少瑄出去显摆。”
沈澜笑笑,转而问起李韦婷的病情,听曾经的名医用一堆术语肯定手术的安全性和这个病的治愈率后,李韦婷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由衷地向未来亲家表示感谢。
沈澜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
“少瑄,替我送送客人。”
哪怕蒋少瑄有十二分不情愿,也不敢不从。不知道为什么,纵使季夫人一直对她笑,她也会感到不自在。
果然,沈澜此行并非是为了探病,一出病房,她便说:“陪我吃晚饭?”
蒋少瑄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在笑:“季泊谦快下班了吧?我们等他一起?”
沈澜眼神锐利,像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理:“他那边有急诊,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中午分开时,两人明明约好了半个钟头后见,季夫人却说得那么笃定,当真是有备而来?
虽然疑惑,蒋少瑄仍是坐上了沈澜的车子,刚一落座,她就接到了季泊谦的电话——季泊谦的时间太赶,匆匆说了句“自己先吃吧”,就挂断了电话。
没来及把“我正和沈阿姨吃饭”说出口的蒋少瑄郁闷地把手机放到一边,抬头冲沈澜笑了笑。
沈澜早就料到了电话是谁打来的,合上菜单,喝了口普洱:“外科医生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和外科医生结婚的人,很少有不抱怨的。”
“虽然不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但专注于事业的男人最有魅力。”
“真的结了婚,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希望你替我劝他,接管我和他父亲的公司。”沈澜不想兜圈子,直接说明来意。
“您的意思是,不让他继续做医生了?”
“当然。手术台太小,简直浪费他的才智。你劝他的时候不要提我,他从小就爱跟我对着干,我喜欢什么,他就非不选什么,我想他念商科,他就非要学医……大概是我从小太苛责他,而他也不够成熟,明白不了做母亲的苦心。”
蒋少瑄垂下眼睛,婉转回绝:“不提您的话,我想不出劝他辞职的理由,他看上去很享受现在的工作。”
“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找到成就感。你不用直接让他辞职,和他闹和他吵,嫌弃他没工夫陪你就好。”
想起季泊谦说过的那句“我妈妈的控制欲很强,想通过儿媳妇控制我”,蒋少瑄默不作声。
“担心和他吵闹他会烦你?放心吧,只要他觉得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和你分手。”沈澜意有所指。
这说法让蒋少瑄十分不舒服,言下之意,季泊谦选择自己只是因为在熟识的人中她这一款最不得他妈妈待见?
怎么可能!
虽然不信,却免不了影响食欲,蒋少瑄放下手中的勺子,喝了口冰矿泉水平气。
大抵是觉得还用得上蒋少瑄,沈澜无视了她脸上的不快,宽容地笑了笑:“他若是心中有你,就一定会照顾你的情绪,仔细考虑辞职的事。不想试一试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吗?”
蒋少瑄早已过了不知好歹的年纪,自然不会中激将法,用这么蠢的办法考验男朋友的真心:“我很尊重他,不想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沈澜的成功,与她从不轻言放弃的执着有关,她换了个角度,再次开口:“等他想明白,就晚了。”
“你认识明鹤,对吧?”
蒋少瑄不知道季夫人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顿感心虚,顿了顿才“嗯”了一声:“在费城的时候认识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和季家的关系。”
“是么,最近才知道?”沈澜的语气里透着怀疑,“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麻烦既然已经造成了,再追究是有意无意都没用处,想办法解决就好。”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沈澜的目光在蒋少瑄的脸上流连了足足五秒,却没看出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
“明鹤和明苑想借着你送到他们面前的孩子登堂入室、染指季家的产业……财产不财产的只是其次,他们得逞后季家还有没有季泊谦的立足之地也是后话,重要的是,消息一传开,我和季泊谦的脸面就没处放了。这里面的利害,别人不懂,你却最该明白吧?”
蒋少瑄明白她的意思,直到今天,每当有人提及当年的事,奶奶的骂声就犹在耳边,那一记巴掌带来的耻辱,更是终身难忘。
“你和明家母子的交往我不想深究,我相信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只要你分得清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你和季泊谦的婚事我举双手赞成。他爸爸或许因为明鹤有些微言,但他的话从来没用。只要季泊谦肯接手,他爷爷奶奶再也不会多看那对母子一眼,一个小孩子算什么,你们结婚后,想生几个不行!”
“既然季泊谦是误会您不喜欢我才选择我,我现在和您站在同一立场,他会肯听吗?只怕会立刻和我分手吧。”蒋少瑄不动声色地反将季夫人一军。
听了这一句,季夫人简直觉得她不识好歹。
不过,沈澜经商数十年,一早便练就了喜怒无形,只是声音听不出异样,嘴角却带着三分嘲讽:“不要妄自菲薄。季泊谦为了你下午才指责过他父亲对婚事不上心,迟迟不出面,两人大吵一架,差点把他爸爸气出病来,所以我才会推掉会议,亲自到医院去。他爸爸本就偏向明鹤,这么一来……哼,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是你从美国带来的,你就丝毫不觉得应该负点责?”
“不想逼季泊谦也行,你带来的孩子你再带走,你有证明他是季家的种的能力,再去老头老太太跟前证明弄错了也行。总之麻烦不解决,我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蒋少瑄忍了又忍,才没反驳,只冷笑一声。
季夫人离开前,还不忘居高临下地安抚:“如果阿姨说话不中听,你也别介意,除去那孩子的事情,我对你还是挺满意的。你记住,如果你和季泊谦结了婚,他的荣辱就是你的荣辱。”
蒋少瑄回到病房的时候,李韦婷尚自沉浸在虚荣带来的喜悦中:“这么早就回来了?你陪着我也没用,不如多陪陪男朋友。”
“季泊谦还没下班呢!”
“八点了还没下班?啧啧,真是辛苦。那你刚刚去哪儿了?”
不等蒋少瑄回答,李韦婷又自顾自地说:“季泊谦吃饭了没有,你打个电话问问他,要是没吃饭,赶紧让阿姨做了给他送来!就算不是天天下厨,女孩子也要练成一手好菜,给男朋友送亲手煲的汤,才……”
蒋少瑄听不下去:“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吃饭?”
“女孩子哪能吃晚饭,别以为自己吃不胖,那是没到年龄!”
“……我要是不和季泊谦结婚呢?”
李韦婷吓了一跳,看了眼有气无力的蒋少瑄,敏感地问:“季泊谦那个妈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她反对你们的婚事!我就说她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莫名其妙过来看我有问题!你别怕,有妈妈在,谁也欺负不了我们。”
“……她没反对,我随口一说。”
如果告诉妈妈季家眼下的情况,妈妈除了会骂自己不该染指麦包的事,便只会和季泊谦的妈妈一道逼迫自己——女婿在季家有没有地位,李女士只怕比自己更在意。
“真没有?”李女士面露怀疑。
“真没有。”
李女士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我告诉你,别不识好歹。能嫁给季泊谦,绝对是你的运气到了!看到少旻妈妈的嘴脸了没有?不止是她,你们的关系一公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上来表关心。见客见到头昏,真是烦。要是你奶奶没死该多好,真想看看她的转变。私生子这次吃了大亏,也没敢再蹦跶,真是解气。”
“……”
蒋少瑄借口等季泊谦下班,第一时间逃离了李韦婷的视线。
还没下楼,她就看到了一脸疲倦的季泊谦走过来。
“刚下班?”
季泊谦嗯了一声:“我妈妈今天来过?”
“还请我吃了晚饭。”
“她没说什么?”季泊谦小心翼翼地观察蒋少瑄的脸色。
“夸我来着。你妈妈要是喜欢我,你会不会像甩掉秦嘉那样甩掉我?”
“……”
“你吃饭了吗。”
“同事从食堂带了份饭,就算吃了。”
“我也没吃好,都怪你又放我鸽子。”
“有急诊,走不开。”
“那也不高兴。你太忙了,都没空陪我。要是我说不想嫁给外科医生,你肯不肯辞职?”
季泊谦望着她的眼睛,刚刚见过沈总就提出让他辞职,原因不言而喻。
“你想我转行?”
他最恨的就是母亲通过身边的人控制自己。
“为了我也不可以吗。”
季泊谦沉默了一会儿:“当然……可以。”
蒋少瑄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开玩笑的,你穿白大褂很好看,我舍不得。
今天心情好,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
“允许你送我一件礼物。”
季泊谦露出“我就知道”的笑容,问:“想要什么。”
蒋少瑄伸出柔白纤长的左手:“手上空空的。”
“不是刚送了条手链么,总不能一手戴一个,多土,手表收不收?”
蒋少瑄寒了脸,垂下手,咬牙切齿:“收!”
季泊谦牵起她的左手,用指腹细细地摩挲她的无名指:“可惜买不起,钱都拿去定裸钻了……换婚戒行不行?”
蒋少瑄得意地哼道:“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