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无助、
恐惧、
绝望。
像是掉进阴暗的魔窟。
像是被千年极寒冰封了整个身体。
像是,不,就是,教人非死不可的气息!
正如魔王临世!
在场的所有弟子,包括早已见过此番景象的叶家姐妹,发现四肢仍是全然不听使唤,甚者已经直接瘫软在地上。
经萧莫言的眼神摄住,林翔现在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只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萧莫言宛若操纵生死的神灵般,右手轻轻一抬,成千上万的黑剑在身前凝结,朝着林翔激射而去。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那日在后山对叶宇轩的惊天一击。
愤怒。
现在萧莫言的脑海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怒火熊熊燃烧,驱使着身体所有能量,焚天灭地,让这个与自己为敌的男子永远消失!
只是这万千黑剑,恐怕要杀的就不只是那一个人而已罢!
在场的所有人,死不足惜!
只要杀戮!
只有杀戮!
藏剑山庄上空的风云也为之变色!
剑已至。
异变再起!
一个快若惊鸿的身影极速从远处赶来。
几个起落,眨眼之间,已然到了众弟子身前。
此人全身真气暴涨,双掌前推,竟生生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个宽达十丈的光罩,与此同时,万般黑剑如雨般落下,狠狠地砸在光罩之上。
黑剑虽强,却也只能在光罩上形成密密麻麻的点点波纹,不一会儿,便已全部销匿于无形。
那人身形不止,脚下一蹬,伴着呼啸的风,冲向萧莫言。
萧莫言疯狂之色更浓,以手指天,一柄巨型的天剑朝着那人头顶劈落。
没想到那人不闪不避,反而腾空而起,几个筋斗,顺着天剑滑至最高,竟双手稳稳握住了这虚无的剑柄,反手一挥,天剑带着阵阵狂风向萧莫言扫来。
萧莫言躲之不及,再一次被狠狠地震飞,巨大的能量让身体在半空中滑行不止,沿途的树木均被拦腰撞断。
那人刚从空中落下,身体又再度腾起,朝着萧莫言的方向追去,直至百丈有余,才勉强接住了萧莫言已经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
练武场的众弟子终于可以挪动脚步了,纷纷长舒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林翔强自以剑撑地,两条腿仍不住摇晃颤抖不已。
这便是阶位的差距了么?
乾坤乾坤,果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小娴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
叶小惠却是难过地啜泣起来。
那个男人他们自然认识,便是藏剑山庄庄主叶青山,唯一的一个达到乾之式的强者。
叶青山接住萧莫言,脚下接着树枝之力,又是不停起跃,朝着后山飞去。
……
……
……
“唉,我虽以生命之力替他治愈了伤口,可是他全身经脉尽皆受损,上身骨骼多处折断碎裂,恐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复原了。”
“这……”
“你这孩子,快五十岁的人了,下手怎的不知轻重?”
“神树大人有所不知,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在下实在是没时间细想,只有拼尽全力阻止他,没想到……”
“唉,这也许就是天意罢,上天让他回来,却又再一次害苦了这孩子啊。”
“可上天怎么会让这样一个魔头回来?”
“此言差矣,何为魔?人心皆有善恶之念,一念起,非善即恶,善恶并存,万物之理而已。”
萧莫言只觉迷蒙之中,有两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谈论着什么,只是身心俱疲,如陷混沌,根本无法听清,好似谈论与自己有关,却又好似关乎另一个人。
萧莫言睁开眼睛,竟看见藏剑山庄庄主叶青山毕恭毕敬地跪在一棵古树之下,神态谦卑地应答着什么。
萧莫言躺在地上也不禁觉得好笑,想以手撑地坐起来,却发现完全感知不到手的存在。
我的手呢!?
萧莫言艰难地偏头去看,**的上半身两旁,却发现自己的手完好无损地就长在那里,只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萧莫言尝试着,发现手虽在,却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就如同两只泥塑,再逼真,也不过是死物。
“孩子,你醒了?”
萧莫言记得这个声音,是那棵烦人的神树。
叶青山也发现了萧莫言醒来,却似在等什么指令,没有动身。
神树的声音温润和蔼:“你现在不要惊慌,也不要乱动,先且平静下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萧莫言满脑袋发疯般地问着一个问题:我的手怎么了!
“你手臂上的骨骼与经脉都受了不轻的伤,要好好静养方可复原。”
你是说,我的手断了,是么?
“孩子,你相信我,这是可以复原的。”
萧莫言凄然一笑。
叶青山得到了许可,这才站起身,走过来将萧莫言扶起来,轻声道:“萧少侠,神树大人说的总是没错的,你大可放心,你身上的伤都是可以复原的。”
萧莫言似乎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开始慢慢感受丹田,若能有真气存在,是不是就能冲开经脉,还原手臂了?
可是,丹田在哪里?
为什么,我连丹田也感知不到了?
叶青山犹豫道:“萧少侠,你上身经脉俱损,恐怕一时是没办法生成真气了。”
萧莫言全身一震:是一时,还是永远?
一切都是笑话而已罢!
只叹生命轮回,潮起潮落,万事总归要返于原点。
生命的前二十年,我只不过是离城街头一个会耍些小聪明的落魄乞丐,机缘巧合经历了江湖之事,阴差阳错学会了修习之法,本以为人生可以变得浑然一新!
一切,不过是老天的一句玩笑!
抑或,是对卜家永无止尽的天罚?
萧莫言只是觉得好累,累得再也不想多一丝念想,便自顾自向外走去。
“萧少侠……”叶青山如鲠在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罢了,你就让他去吧,这个孩子,非是凡人。”
“神树大人,我只是在担心,该如何向武道尊者交代?”
“萧家那孩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不用太过忧虑,这事毕竟错不因你。”
神树顿了会儿,声音却有些低沉起来:“只是我近些日子感觉枝干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逼近一般,却又想不清道不明。”
叶青山面色严肃:“神树大人的感觉总归有理,我回去当小心防备。”
“这样最好,你也去吧。”
“是。”叶青山转身,却循着萧莫言的去路而行。
萧莫言绝望地在这茂密的树林中穿行,却不知该要走向何方。
叶青山快步走上前去,与之并行,缓缓道:“萧少侠,习武之人难免经历挫折,难时当迎之而上,方能有所突破。今日之事叶某下手太重,在此向你赔罪,还望萧少侠不要见怪。”
身为庄主能向一个晚辈认错,实属不易。
萧莫言只是心灰意懒地摇了摇头,此刻他万念俱灭,不知命该何往,根本就无从在意这些。
叶青山斟酌一番又道:“今日之事恐怕会引起庄内弟子恐慌,对萧少侠声名也有诸多不便,叶某提议,不如我们先回练武场,向众人解释此事,消除误会如何?”
萧莫言却想:我难道有拒绝的权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