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归家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苏零躺在水泥马路上，穿着小海军服的男孩子坐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一滩鲜血从苏零的背部渗出，染红了道边的青砖台阶……

风冷的厉害，周围的车声，人声，似乎一瞬间都消失了，耳中轰鸣

沈醉走过去，咬咬牙，把孩子抱起来，放在一旁，才小心地检查苏零的情况：“醒着呢？”

苏零确实还醒着，只是脸色煞白，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声音到是还平和，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没伤到脑袋，就是倒地的位置不大好……”

不知道是谁在道边安放了一排锈渍斑斑的铁栅栏，其中两根正好刺中苏零的背部，此时血流了许多，血腥味浓郁。沈醉勉强笑了笑，说了一句：“以后可要学着眼光六路，耳听八方……不对，应该说以后要知道什么叫量力而为……”

他蹲下身，撕下衣袖，垫在苏零的伤口处，拿出手机报警，呼叫救护车。

苏零没说话，眼前一片朦胧，他外表冷淡，可实际上从来是一个容易心软的男人……就在刚才，那个孩子落下来的一瞬间，他连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救人了……也好，他这辈子手染鲜血太多，虽然不后悔，可也该做做好事，积点福德，哪怕是为了自家那宝贝干闺女。

如果哪一天，万一他的干女儿出现意外，他也希望能有看到的人，不顾一切地去帮忙

“别忘了咱们甜甜的玩具……”

刚才急着救人，苏零买来的两大袋子玩具都扔了，一个音乐盒从塑料袋里掉出来，盒盖打开，响起《致爱丽丝》钢琴曲……苏零侧着耳朵倾听，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海毓生日的时候，他和大哥就送了她一个音乐盒，似乎也是这首曲子……

“你闭嘴，保留体力。”沈醉的目光在那满地的玩具上面转了一圈儿，顿了顿，他让苏零挑选的礼物，无一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喜欢的，可却绝对讨不了小甜甜的欢心，苏零也知道，只是，他和沈醉一样，希望甜甜身上能培养出一个正常小姑娘该有的爱好……

想起就在刚才，那个人还在认认真真地给自家的爱女挑选注定不会讨好的礼物……沈醉的心便猛然缩紧

阳华大厦的保安此时才赶过来，沈醉半跪在地上，一边儿帮苏零止血，一边儿很冷静地嘱咐道：“封锁阳华大厦的前后门，所有人许进不许出……”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冷酷，人也极有气场，一帮手无足措的保安居然连他的证件都不曾看，就乖乖地按照沈醉的吩咐去做了。

大概也就两分钟，救护车呼啸而来，沈醉不等医生帮忙，一手托苏零的脑袋，另一只手一拽他的衣领，就把人轻轻松松地拎起来放在了抢救床上面，动作轻柔平稳，绝对没有一丁点儿颠簸，救护车上的两个医生看得直愣神……

这时苏零已经陷入昏迷，血压急速下降，除了伤口之外，很可能还有严重的内出血，毕竟，他还被‘重物’砸到了。

两个医生连忙给他止血，套上呼吸器，旁边简易的心电图曲线却还是渐渐变成直线……幸亏一针肾上腺激素下去，苏零又重新恢复生命力。

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向最近的医院狂奔，马上就到哈院，沈醉稍稍松了口气，顺便摸出手机来给秦卿打了个电话。铃声只响了一声，秦卿就接了。显然，刚才忽然断线，秦卿也很不安，正在等他的电话。

“出了点儿事儿，苏零受了伤，我现在正赶往哈院。”沈醉勉强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过焦躁，他的妻子怀着孩子，还是不要跟着着急的好。

秦卿愣了愣，声音也严肃起来：“我和爷爷说一声，马上赶过去，你别急，苏零那小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

“好，你也别急。”沈醉放下手机，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砰砰跳的心脏，眼看着再过一个路口就到哈院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救护车一转弯，忽然就紧急刹车。

沈醉的眉心蹦了一下，推开门看过去，这才发现前方竟然刚刚开始设置路障，有人拦路。不得已，救护车只得靠边停下。

沈醉脸色一变，跳下车皱眉道：“怎么回事儿？”

一看到前方设路障的人，沈醉大为惊讶，除了警察之外，还有警卫局的人，其中有好几个，他看着都眼熟，以前显然是见过的。

“前方戒严，救护车请全部前往中心医院。”一个挂中校军衔的武警走上前，敲了敲窗户道。

两个医生闻言大惊失色，一边注意病人的情况，一边焦急道：“不行啊，他撑不到中心医院了。”

沈醉看了苏零一眼，他的血压依旧没有回升，两个医生正给他做心脏按摩，他把军官证掏出来，递给那个中校，急道：“我是沈醉，这是我的证件，他是特别事务局的侦察员苏零，受了重伤，急需抢救，去别的医院根本来不及了……”

那个中校一愣，脸上顿时显露出几分为难来，拿了沈醉的证件，打电话查询了一下，这才把证件交还给沈醉，敬了个礼，低声道：“我要请示请示。”

按照安全规定，他是绝对不能放人进出的，可是，沈醉是羽林的人，是自己人，受伤的还是特事局的人，警卫局和羽林还有特事局的关系一向很不错，经常性合作，这个警卫员级别不低，显然也是知道的，这才分外为难。

沈醉急得心如火烧，可也只能看着这个中校打电话请示，时间这么一耽误，苏零的状态直线下降，就在沈醉急得恨不得闯关的时候，头顶上忽然有直升机的声音响起，那个警卫也接到电话，挥手阻止了因为忽然来到的直升机而骚乱起来的警卫员。

沈国手先从直升机上下来，按了按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头发，苦笑道：“这是第几次了？为了这个苏零，我欠别人人情”

这一次沈国手一听沈醉带着苏零前往哈院，就知道不好，他的消息毕竟比沈醉他们灵通的多，知道哈院今天有一号首长驾临，肯定要封路戒严的，就赶紧打电话和警卫局的人员沟通，又借了直升机亲自过来。

话虽如此，可他却不后悔把自己的‘政治资源’用在这些小孩子们的身上，他年纪大了，半截入土的老人，唯一还能做的，也只剩下给这帮晚辈铺平道路。

“你媳妇也来了，她现在都快九个月的身孕，居然还敢乱跑，你回去好好说说她。”

沈醉抬头，和直升机里的秦卿对视一眼。

“快点儿，直接去咱们解放军一零五总医院，哈院的水平不行。”沈国手打声招呼救护人员把苏零送上直升机。敢在哈院门前说人家的医生医术不行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沈老爷子了。

一零五总医院早就接到报告，手术室已经准备妥当。

等直升机降落的时候，一排医护人员都在天台严阵以待。苏零被手脚利落地送到抢救床上面，推入手术室。

很快，抢救红灯就亮了起来，沈国手也跟着进去，秦卿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不算好，就是进去恐怕也没用，不过，她还是换了衣服，跑到药房里开始准备一部分用来吊命的药丸子，若是有个万一，说不定能够用上。

愣愣地看了手术室好一会儿，沈醉才嘘了口气，瘫坐在走廊的椅上。

整个医院寂静的让人心惊胆颤，过了好一会儿，秦卿才从药房里出来，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丈夫身旁，抓住他攥紧的手，慢慢地掰开他刺入掌心的手指。

沈醉抬头，秦卿安抚地碰触了一下他的眉心：“别苦着脸，这副样子和你可不搭调，我们谪仙一样的沈醉教官，不应该愁眉苦脸的。”

沈醉怔了怔，苦笑，反手握住妻子的纤细的手：“我从没想到，苏零竟然会有这样一天……”

秦卿的眉宇间也划过一抹忧心，却还是笑道：“放心苏零是什么人，哪有那么容易死？他要是随随便便就死了，我和唐一当年还为了他纠结那么久，岂不成了傻瓜？”

沈醉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按了按眉心，想要舒缓一下自己紧绷的精神，效果却并不大。他不是没有想过，苏零可能会死，那个人十几年的生命，都是踩在生死线上的，随时可能死亡，但是，为了救人而死……

沈醉摇摇头，苦笑，按说，他为了救人而死，自己应该觉得欣慰才是——“卿卿，我竟然宁愿他依旧是冷心冷血的苏零，不去救那个孩子……”

他和苏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恐怕连他都说不明白了，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很久以前的小兄弟，小伙伴，后来变成敌人，现在又变成战友，或者，一直不曾改变，什么都没变。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兄弟，是朋友。

他认为自己了解苏零，他们彼此是对对方最了解的人……所以，苏零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救人的举动，他到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他自己此时这种‘自私’的想法，却是吓了他自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