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许的眼眸亮得堪比繁星璀璨,话说得却中听,莞尔一笑道:“都听王爷的。妾身读过书,知道做人不能太得陇望蜀,每月能得知弟弟的音讯,又有书信往来,妾身已是万分知足。”
摄政王笑意加深,环住她的细腰,极为满意。
林七许柔顺地依着,对此心底并无贪恋与怨尤,王府不欠她什么,摄政王也是。何况,为人妾室,要知情识趣,莫越了雷池才好。
次日便是裕王府老太妃的寿辰,和太后娘娘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只是长姐幼妹,加之嫡庶有别,平日走动不见多么热络。不过,裕王为内阁大臣,平素孝顺听话,拉拢了老太妃,对小皇帝也是一重助力。
林七许偶尔同女眷们说笑几句,大多时候沉静不语。她身份尴尬,既没有扎实的名分册封,又被其父逐出家族,能在花厅有个座,真是看在摄政王的面上。
身旁不是诰命夫人,便是郡主县主之流,各个具是水晶般的心肝。说起话来,真是九曲十八弯,有时她也得琢磨片刻,方明白地过来。
“林姐姐今日也来了。”左府嫡女是个例外。
某日作客摄政王府,左棠路过花园子,见她用石子打鱼,心下觉得有趣,下回再来时,特意去了沉香榭拜访。碰巧她与丫鬟们在做糕点,满院飘香,左棠最爱甜食,巴巴地像只猫儿般趴在雕花窗外。
林七许自不会恶意相向,故而结下一段善缘。
左棠亲昵地拉着她坐下,小姑娘才十三岁,模样清丽,性子纯真憨厚。唉,教坏了人家的宝贝可怎么是好?
林七许本能地去寻左夫人的身影。
仅管左大人与孙大学士走得比较近,在朝政上与摄政王素来对立。不过这不妨碍辅国公夫人李氏与左夫人交好,听闻是昔日的闺阁好友。
她的视线刚好也徘徊在爱女处,见林七许向她示意,亦笑不露齿地微微颔首。
李氏注意到左棠十分粘林七许,疑惑道:“这林姬何时与你闺女……”
左夫人徐徐道:“一日我携她去摄政王府作客,花园子里碰上了,说了两句。要不是天色已晚,她估计得跟着人家去吃饭了。后来,她与你家儇儿一起去王府顽,儇儿去寻王妃,她就悄悄地去了林姬处。”
左右有贴身丫鬟跟着,与她详细地回禀了。
没什么不妥之处,小棠还带着几块特别好吃的酥饼回府,据说是江南那带的特色,分给了几个侄儿侄女,倒是其乐融融。
李氏不知该说什么,见小棠被哄得捧腹大笑,林氏依旧清淡含笑,温文和雅。她只能略略提醒:“现下整个王府数她最得宠,阿俪直说看不透她。王爷几次想晋她为庶妃,听说都被她辞了。她是怎样进府的,你也有耳闻。小心驶得万年船。”
左夫人一子一女,长子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小棠是她三十来岁才怀上的老来女,视若珍宝。看着李氏忧心的面庞,温煦道:“我都懂得,到底阿俪不容易。王府里的女人,哪个是省心的,只这回生个儿子,便一切顺遂了。”
林氏,娴静沉稳,气质极好,一看便知是个内秀的女子。不知情的人只以为她是一府主母,端庄贤惠,大度雍容。
只是,可惜了。
李氏怎会看不懂挚友的惋惜神色,皱眉望着林氏。
林氏与女儿有无法分割的利益纠纷,李氏是怎么都欣赏不了的。
裕王府的主殿今日缓缓开启,碧瓦朱甍臻臻,画梁雕栋巍巍,端的是一派金碧荧煌。太后与小皇帝大驾光临,摄政王相陪在侧,为老太妃的六十大寿道贺。
裕王府占地广阔,景色秀美。湖畔旁夏荷初立,清风徐徐,隔着诺大碧湖分摆了男女筵席。其间亭台水榭作了戏台,丝竹管弦不断,歌舞迷漫,戏文不绝。
隔着花木葱茏,林七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红珊瑚八宝钏,八枚青金石颗颗浑圆,色泽均匀,中间嵌着罕见的蜜蜡琥珀,里头凝着只蜜蜂,泛着幽幽的光。
“要不要去评评理?”林七许循声看去,是一位打扮艳丽,容貌姝丽的贵女。依稀记得,是靖安侯家的嫡女,行三,封了章宁县主。
后头是神色发冷的谢儇,论样貌,两相一比,还是谢儇更为明媚贵气。
她轻轻一哂:“太后疼你,不是一遭两遭了。”
这杨昭与她自小别苗头,见面必争吵挖苦,京都里大多女眷都晓得。不过她俩都是女孩儿,且金贵娇气,无人会责罚她们,最多叫母亲领回家去,好生教导。
杨昭眸色中精光一轮,不由分说地扯过她,去向主座的太后告状。谢儇只以为她耍平日的滑头,懒懒地凭着她拉去。
这时,左棠讨好卖乖地捧着一小碟翠玉豆糕,模样儿极为可爱。林七许失笑道:“你这样尽数搬来,夫人怎么办?”
哄骗了人家的花朵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边我给你留了个位,陪我一起坐过去罢。”左棠可怜兮兮地求着。
与她玩得好的手帕交,比如谢儇,在与杨昭拌嘴;比如孙府的几位小姐,因父丧仍守孝其中,还有宁国公府的嫡女,略感风寒,而那些庶女又玩不到一块去。
林七许看左夫人面带微笑,加上自始至终未曾对她有过负面情绪,便从善如流地挪到了前面,继续哄着天真又可爱的左棠。
她本就恬静温雅,仅管工于心机,慧心巧思,不过面上是不显的。若真想讨一个人的好感,花些心思下去,多半水到渠成。
连摄政王,都手到擒来。何况是不谙世事,满心善意的左棠小姑娘。
太后调解她俩的纠纷真不是一日两日了,李氏起初不以为意,插科打诨地赔笑。谁料太后竟转悠到了谢儇的婚事上头。
莫论旁人,就是设计于她的杨昭都懵了一脸。
太后有意让她拉谢儇来人前,杨昭心思简单,张口应下了。
只是皇家赐婚,是有缘法讲究一说的。尤其像谢儇,豪贵异常,七岁因姐姐为摄政王妃封了郡主,连杨昭都没有的待遇。况谢儇素来与太后不亲,荣太妃倒很疼她。若事前没通好气,贸然开口赐婚,惹得臣子怨怼,实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