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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
王源和公孙兰回到兵马歇息的谷地之时天已经全黑了,二人回到山谷之中,李欣儿赵青等人都已经等得心焦。李欣儿已经在要求赵青和谭平整顿兵马前去接应了,因为她担心王源和公孙兰出了事。
见到两人归来,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均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形。王源立刻召集李珙赵青谭平以及几位妻妾商议夜袭壶关之事,将大致的情形说了一遍后,众人均对壶关之中的另类格局惊叹不已。
“王元帅,若真如你所言,这关隘当真能拿的下来么?这样的布局,慢说咱们只有三千兵马,便是再多几倍也未必能拿下来啊。”李珙愁眉不展,发声道。
“丰王爷,你是不知我家大帅的本事。这座关隘虽然险峻,但比之攻吐蕃时的那座墨脱城却是根本不及了。你等着开眼便是,大帅必有良策。”赵青笑道。
“哦?不知王元帅有何妙策?”李珙期待的道。
王源微微一笑,当下开始分派任务,讲解办法。其实办法还是老办法,王源带人摸入壶关之中闹将起来,而赵青和谭平则率领兵马伺机攻上关隘,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关隘。只是和上次墨脱城的办法不同的是,这一次王源决定多带些人手摸进去,因为要控制住中间的两道高墙,人少了可不成。这一点想当有挑战性,进去的人必须要抗住敌军一段时间的进攻,而且必须找到高墙上连通关隘内部的城门并且拿下城门。否则外边的兵马攻破了关隘也只能无头苍蝇一般的在甬道中遭受攻击,一点也帮不上忙。
不过这一次进入壶关却比混入墨脱城容易。那一次是靠着挖城墙一步步攀援上城的,而这一次的青石关隘的隘墙显然是无法用那样的办法的。不过王源在山顶上已经想好了一个快捷进入的办法。这也让王源对今晚的行动充满信心。
任务分派好之后,众人吃些干粮清水,呆在山谷里静静的等待天黑。夜袭的时机最好是在半夜,兵士松懈疲惫之时最是合适,这之前正好让行程劳顿的士兵们多休息一会儿,养好精神和气力应付晚上的大战。
王源胡乱吃了些干粮之后,靠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下眯着眼休息。他也一天一夜没合眼,虽然情绪亢奋,并不觉得十分疲惫,但也需要休息一番为接下来的行动养精蓄锐。周围李欣儿等女也都或坐或卧的各自休息,她们都不来打搅王源,都希望王源能好好的打个盹。
然而王源闭目刚刚朦朦胧胧要睡着之际,却被一阵悉索的脚步声惊醒。
“王元帅,王元帅在么?”前方晃动着几个人影,丰王李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王源睁开眼来,但见李珙正带着几名随从快步走了过来,朝着自己的方向大声叫唤。
下方的黑暗之中传来谭平的大骂声:“哪个狗.娘养的在大喊大叫?是怕叛军不知我们藏匿此处么?”
李珙赶忙闭嘴,不敢反驳他不是狗.娘养的,而是当今陛下的亲儿子。跟着王源日子越久,他越是明白王源身边的这些人绝对惹不得。这些人除了对王源俯首帖耳之外,谁的帐也不买。本来自己开始的时候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自己想用皇子的身份来压制他们,后来却发现,原来是他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这个王爷,在他们眼中狗屁不是。李珙倒也能忍住,不和他们一般计较,他知道,要想得到王源的支持,便需要隐忍,不能计较这些事情,否则便是坏了大事。
“我在这里,那是谁要找我。”王源坐直身子沉声道。
丰王李珙闻声快步走来,眯着眼睛在暗光中辨认着王源的方位,终于凑了上来,压着声音拱手道:“王元帅,打搅你休息了。我有件事想禀报元帅,希望得到元帅的许可。”
王源轻声道:“什么事?王爷但说便是。”
李珙陪笑道:“元帅晚上不是要潜入壶关之中么?在下想跟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王源笑了:“见识见识么?这可不是去瞧热闹的时候。王爷还是不要瞎起哄,晚上你只能在后方呆着,这可是打仗,不是胡闹。今晚进壶关可比寻常打仗还要凶险,那是深入敌营你懂么?我可以告诉你,今晚随我进壶关的弟兄们必然有人要死在那里,你懂我意思么?”
“谁要胡闹了?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去的。我要向你证明,我是个勇敢的人。元帅的教诲我牢记在心中,所以我不能呆在后面贪图安稳,我要学太宗皇帝,勇猛无畏,身先士卒的杀敌。不经历生死的考验,如何能担当大责。”李珙挺胸道。
王源无声的笑了。这么多天接触下来,王源对李珙倒是有些了解。这李珙倒是不坏,就是有些幼稚,而且容易冲动。干什么事都是兴致上来便兴致勃勃,兴致一去便兴味索然畏首畏尾。说白了便是个意志不坚之人。早上要进山他还愁眉苦脸,现在要攻城他却兴趣盎然了。王源当然不愿带他去,带个累赘在身边可不是个好主意,搞不好还要送掉他的性命。虽然玄宗说了,他死了无所谓,但王源并不希望他死。
“丰王爷。我再一次告诉你,这是打仗,不是胡闹。你也无需向我证明什么,更不必以这种冒险的方式来打动我。你只要呆在后面不要让我操心便是。我说过,勇敢只是一面,未必便需要身先士卒杀敌立功。”
李珙咂嘴道:“我只是想让元帅知道,我不是个懦夫。我不是个怕死的人,什么事我都敢去做。我也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我厌倦了被众人保护,我并不想这一路上都碌碌无为,我也想尽一份力。”
王源被他这几句话打动了,这李珙倒也有些心气。正待开口说话,互听一旁黑暗中传来李欣儿的斥责声:“你这人还有完没完?二郎一天没睡,半夜里还要去打仗。你这人下马之后便睡了半天,现在睡饱了又跑来鸹噪,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李珙愣了愣,忙拱手道:“抱歉抱歉,我这便走,这便走。”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王源却叫住了他。
“王爷当真想随我去见识见识么?”
李珙回身道:“绝无虚言。我很想经历一场真正的战斗。做梦都想。”
王源想了想道:“好吧,你去准备准备,我带你一同前往便是。但有一点,此去当真凶险无比,我不一定能照顾到你,你带几名身手好的护卫保护你,我可不想你死在这里。”
李珙大喜道:“多谢元帅,您放心,绝不拖累你们。我的手下有几名武技不错的,我自己也学过武技,自保当无虞。”
王源微笑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
李珙喜滋滋的带着随从离去,李欣儿靠过来低声道:“二郎怎可答应带他进去,岂非多个累赘么?”
王源微笑道:“那可未必,我瞧他倒是有几分胆色。他若当真死在今晚,那也是他的命数。莫操心了,我要睡一会,刚刚做了个美梦,便被吵醒了。”
“美梦么?什么美梦?”李欣儿问道。
王源闭上眼喃喃道:“我梦见在一处山崖之下,有一汪泉水。我在里边洗澡,还有几个人也在里边洗澡。那几个人就是……”
“闭嘴!”李欣儿娇嗔逃开。周围传来阿萝和紫云儿等人吃吃的笑声。
王源睁眼朝左侧公孙兰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公孙兰正睁着一双妙目瞪着自己,忙闭眼转头,嘟囔几句,开始数羊。
二更时分,王源被公孙兰轻轻叫醒。虽然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但毕竟年轻,身子健壮,只这片刻睡眠,便立刻神采奕奕了。
在青云儿紫云儿的帮助下,王源一边往身上穿戴装备,挂上长索,一边吩咐精选出来的一百名随自己夜袭的士兵们整顿装备,准备出发。待王源装备完毕走下山坡来到山谷之中时,所有兵马均已经装备完毕。那一百名精选出来的亲卫列队在前,等待出发。就连丰王李珙也带着十余名护卫装备停当,站在队列之中等候。
王源微微点头,也不多言,摆手道:“出发!”
时正七月末,二更时分的山谷官道上漆黑一片。幸而天空之中繁星灿烂,借助星辉之光,眼睛适应了之后,倒也看得清景物,辨识的清楚道路。
三千兵马悄无声息的往前行了五六里,在距离关隘数里之处,王源摆手下令后方的大队兵马停止前进。叫来赵青和谭平低声嘱咐了一番后,王源率一百多名亲卫和公孙兰等人静悄悄的朝前面摸去。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壶关下方山道上那处白日攀爬的绝壁之下。下午侦查回来时,王源特意在此留了记号,在路旁的石缝里插了几根树枝作为标记,所以倒也并不难找。
抵达之后,公孙兰和李欣儿当先沿着坠下的藤蔓爬上崖顶,然后两人将随身携带的绳梯抛下来。众亲卫沿着绳梯攀援而上,不久后尽数抵达崖顶的灌木草丛之中。进了树林之后,沿着昨日开辟的林间小道,悄悄的往山顶上方摸去。树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幸而公孙兰和李欣儿目力超群,众人在她们的带领下才得以辨识方向。
不久后,众人来到了山顶的林地边缘处,王源下令所有人不得妄动,因为已经知道山顶上夜晚也有叛军的岗哨,所以决不能让他们发觉。屏息观察了片刻之后,王源和公孙兰李欣儿三人猫着腰出了树林,在岩石的掩护下往山顶上摸去。在快到抵达白日藏身的一块巨石的时候,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在黑暗中游荡的几条黑影,三人立刻伏在石头后藏匿身形。
“怎么办?”李欣儿低声问道。
王源探头悄悄的数着人数,低下头来道:“这方向有五个,需得摸上去格杀了他们。根据白天的岗哨数量判断,应该有四五十人才是。也就是说,还有数十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所以杀这五人不能有丝毫的响动,以免惊动他人。”
公孙兰吐气如兰的在王源耳边轻声道:“左边的两个归我,右边的两个归欣儿,二郎将中间岩石旁的那个干掉。”
王源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中间这个离得近,待我先去干掉他,你们好摸到左右两侧去。”
“你小心。”公孙兰道。
王源缓缓从靴筒中摸出一把匕首,探头观察了片刻,瞅了个机会身子猛地跃起上了岩石,脚尖轻点,身子在几块岩石上飞掠而过。十余丈之外,那名叛军岗哨似乎有所察觉,正欲回首张望时,但见王源的身子如一只大鸟一般跃起半空扑到那人身上,手中匕首准确的扎入那士兵的心脏处。
那士兵哼也没哼身子便软倒,手中握着的钢刀往下掉落,王源眼疾手快,抬脚一勾将那钢刀勾在脚背上,往上一挑拿在手里。同时手臂抱着那士兵慢慢的放倒在地面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消无声息。
王源伏在岩石旁倾听动静,生恐为左右数丈之外的四人发觉。但那四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异样,依旧在原地晃悠着。不时传来他们驱赶拍打着蚊虫,口中抱怨咒骂的声音。
公孙兰和李欣儿悄无声息的赶到王源身边,李欣儿低声赞道:“二郎好身手。”
王源得意的笑,公孙兰却低声道:“左手需直接擒其手臂,阻止其兵刃掉落或者砍削。刚才那钢刀若是坠地,发出身响必惊动他人。不过还算你反应快,没有让兵刃落地。总体而言,拖泥带水,不够利落。”
王源苦笑道:“表姐就不能夸两句?”
公孙兰白了他一眼道:“还算我教的没有全忘光。”
王源无语,公孙兰却已经和开始和李欣儿打手势,两人瞅准了机会朝左右飞扑而出。王源只看到两股黑烟一掠而过,下一刻左右两侧传来低沉的闷哼声,王源都没看清她们是怎么动手的,再看时,左右两侧的两名岗哨已经不见了踪影。公孙兰和李欣儿也快速的回到原处,两人连气都没喘一下。
“厉害。”王源挑指由衷赞叹。
公孙兰面无表情,低声道:“外侧还有哨兵,先解决了所有外围的岗哨。中间的留到最后。”
三人悄悄往侧面摸去,果然,叛军岗哨沿着山顶布下了一圈的夜间警卫,三人手脚麻利的将外围的二十余名暗哨尽数格杀,这才往中间摸去。到了中间的一圈岩石处,他们发现了横七竖八躺在一堆干草之中打着呼噜的二十多名叛军士兵。王源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叛军的岗哨倒也知道偷懒,夜间看来是分为两班分别值守上下半夜。一般人站岗,一半人安心睡大觉。此刻应该是三更已过,这帮睡觉的士兵应该是上半夜值守的士兵,此刻困顿不已,都睡的跟死猪一般。
这二十多人杀起来可就轻松多了。三人用刀剑若屠狗宰羊一般将他们尽数杀死。这些人尚在睡梦之中,便一个个送了性命。虽然看上去这么杀人有些残忍,但一想到白日里听到的那些叛军谈论的残害良家女子的那些污言秽语,就知道这些叛军士兵个个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或许有些是没有恶行的,但王源的逻辑从来就是,哪怕你是平民,只要你拿上了武器站在对面的阵营之中,那便是敌人。王源可不会妇人之仁。
杀光了这些叛军的岗哨之后,三人花了点时间沿着山顶四周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确定再无活人。王源这才赶回林地边缘处让众人来到山顶乱石之中。
当李珙看到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一堆尸体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指着这些尸体对王源道:“这都是……王元帅你们三个人杀的?”
王源微笑道:“是啊,王爷现在知道今夜的残酷了吧,这还是刚刚开始了,今晚怕是要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了,王爷若是感到不适,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李珙喉头滚动,半晌挺胸道:“我不会退出的,我不能教元帅小瞧了我。”
……
洛阳皇宫之中,严庄表面上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安禄山的任命,心中其实乐开了花。他没想到今日安禄山召见自己居然是如此天大的美事。安禄山居然肯让自己接手从史思明手中分出的十万兵马,这可当真是让人意外。莫非安禄山真以为自己还如以前那般对他忠心耿耿,挨了打挨了骂也毫无怨言,为了他傻傻的卖命?那他可想错了。自己早已对他失望透顶厌恶透顶,自己绝不会再为他卖命了。
安禄山的眼睛瞎了,但现在他的心眼也同样的瞎了。
“陛下刚才说,对史思明的担心只是其一,不知其二是什么?臣想不出除了史思明的威胁,还有谁会对未来燕王即位产生威胁。”严庄叩拜起身后,沉声问道。
安禄山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朕担心的是庆绪。”
严庄惊道:“晋王么?陛下担心他什么?”
安禄山皱眉道:“还用朕明说么?朕传位于庆恩,庆绪心中定是不满。朕一死,无人压制于他,朕担心他会铤而走险。朕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兄弟相残,但朕知道,一旦为了这个皇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以庆绪的脾性,他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相较于他人干政,朕其实更担心的是这件事。”
严庄暗自点头,安禄山其实脑子很清楚。知子莫若父,他其实挺了解安庆绪的。安庆绪曾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说过,如果安禄山敢将皇位传于安庆恩,自己将不择手段的去夺取属于自己的位置。当然,安庆绪的情绪也有一大半是自己挑起来来,若不是自己向他透露了安禄山属意安庆恩为皇位接替的人选,安庆绪也不至于对安禄山满腹怨恨,甚至连安禄山病体如此严重也不来瞧一眼问候一声。
不过严庄倒是丝毫没有内疚,严庄就是要安庆绪和安禄山闹僵,这样方能让他父子彻底决绝。对于安禄山的报复便始于此处。严庄是个心眼颇小的人,当他决意报复安禄山对自己的轻视和凶残时,便已经计划好了每一步。挑唆安庆绪和安禄山父子的关系正是这计划之中的一环。而目前看来,一切都在按照自己设计好的方向再发展,甚至比自己计划的还要顺利,因为安禄山居然要自己替他领十万兵马,替他保燕王安庆恩的皇位。现在看来,自己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功了,只需再加一把火便可大功告成。
“陛下这么一说,臣也有些担心了。二公子脾气暴躁,他也早就将自己视为接替陛下之位的人选。若陛下传位于燕王,恐怕他确实会受不了。以他的脾性,难免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来。这件事倒是非常棘手的。一旦祸起萧墙,对我大燕国大业必是打击,混乱之中,也会给有异心之人以口实和借口起兵反目。”
“是啊,朕也正是担心此事。朕一死,庆绪再闹起来,我大燕国恐怕便要分崩离析了。所以朕才感到非常难办。朕既然已经决定立庆恩为太子,传位于他,那么朕便必须在庆恩即位之前解决庆绪的事情。严庄,依你看,此事该怎么办才好?”
安禄山动了动身子,剧烈的疼痛让他呻吟出声,腹部的毒疮又流出一堆脓水来,恶臭之味弥漫在空中,几乎让严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