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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清酒下肚,场面的气氛更为热烈起来。长安清酒度数不低,比之市面上百姓常饮的浊酒要浓烈的多。长安人言:浊酒上脸、清酒上头,便是这个道理。
宴席正式开宴,位于沉香亭外围栏平台上也是灯光大亮,丝竹声中,数十名舞姬绕亭起舞,仙乐飘飘,舞姿婀娜,当真美不胜收。歌舞乃是长安重大宴席的标配,众官员见惯不惯倒也没有多么欣赏的心思,他们的心思都在利用这次宴会拉关系谈合作寻门路上。对他们而言,贵妃娘娘的生辰固然重要,但能在宴会上结交更多的朋友,建立更多的利益纽带才是最重要的。
沉香亭中,玄宗频频举杯同群臣共饮,笑声不绝。看得出来他的开心是发自肺腑的。就在一片笑语声中,突然间右首上首坐着的李林甫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身旁的仆役连忙拍背抹胸的伺候着。
玄宗端着酒杯问道:“相国怎么了?身子不适么?”
李林甫咳嗽着摆手道:“多谢陛下关心,老臣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不妨事。”
高力士走近李林甫身边看了看李林甫的脸色问旁边仆役道:“你家相爷是不是犯了病了?”
一名仆役道:“可不是么?来时便气喘的不行,难受的要命。我们都劝他不要来了,他偏偏不听,要挣扎着前来。刚才喝了几杯酒,现在又加重了。瞧见没,气都喘不过来了。”
李林甫摆手气喘着道:“打嘴……要你多嘴!娘娘的生辰……我便是爬也要爬着来。”
高力士白眉紧皱,急忙回到玄宗身边低声禀报了此事。玄宗楞道:“这么严重?”
杨贵妃皱眉道:“那还是请他离席回府休养的好,哎,早知便命人不让他来了,这不是加重了病情么?”
玄宗忙点头道:“对对对,爱妃说的对,赶紧让他回家休养。”
高力士点头,去往李林甫身边传达了玄宗和贵妃娘娘的旨意。李林甫气喘着谢恩,两名健仆将他扶到抬椅上抬着离去。众人议论纷纷,得知情形后均表示十分的牵挂。不过李林甫这是老毛病,近年来经常犯病,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回去静养便好,当无大碍。
李林甫离去不久后,李亨起身来端起酒杯向贵妃和陛下敬酒,喝了酒之后,李亨站着不动,玄宗皱眉问道:“亨儿怎不归席?有什么话要说么?”
李亨道:“父皇圣明,儿臣确实有话要说。刚才李相国突然犯病离去,状极痛苦。儿臣觉得,父皇该派御医去他府中瞧一瞧。虽然他那是顽疾故病,但父皇恩典,他也能安心些,对他的病情有益。”
玄宗愣了愣,旋即笑着点头道:“我儿说的是啊,还是你想的周到,朕该派御医去瞧瞧,表示朕的关心的。虽然知道这些御医都是无能之辈,也不能立竿见影,但也是朕的一番心意,让相国也安心些。对了,这御医便以爱妃的名义派去便是,相国是为了爱妃的生辰宴才挣扎而来的,要是朕的生日的话,怕是他早就递折子告假了。呵呵,他可不给朕面子。爱妃,你说呢?”
杨贵妃醉意熏然,摆手道:“三郎做主便是。”
玄宗转头对李亨道:“朕知道了,你归席吧,朕会派个御医去瞧瞧,传到爱妃和朕的关爱之意的。”
李亨躬身道:“父皇圣明,儿臣告退。”
李亨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玄宗笑着对身边的高力士道:“亨儿还是不错的,他和李相国之间屡有争执,外界都说他二人不和。你瞧瞧,还不是关心着相国么?这才是储君的样子嘛。”
高力士躬身赔笑道:“那是当然,太子还是爱护臣下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更没有注意到李亨回到座上之后不久,站在他身后的李辅国便像个幽灵一般的退出了沉香亭外。
酒宴热烈的进行着,不久后玄宗便也喝的有些醺醺之意了,于是笑着起身来,指着安禄山道:“禄山,今日娘娘的生辰,你不来表演个什么给朕和娘娘助助兴么?”
安禄山啃着一只大羊腿,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污,闻言放下羊腿,将满是油污的大手往身上胡乱擦了擦,拱手道:“陛下要看臣演什么?”
玄宗笑道:“你那拿手的胡旋舞怎不跳一支?”
安禄山哭丧着脸道:“陛下,您这是强人所难了。您也不看看臣现在胖成什么样了。臣者身子还能跳胡旋舞么?跳个乌龟爬还差不多。”
众人轰然大笑,玄宗也笑道:“除此之外,朕可不知你会什么了。”
安禄山道:“臣本想给陛下和娘娘舞剑瞧瞧,但这样的场合不太适合。臣想唱曲给陛下听,却又怕让陛下和娘娘倒了胃口。臣想跳舞跳不了,臣想作诗,今晚这里都是我大唐才士便不献丑了。臣想来想去,只能给陛下来一个小时候玩的把戏,权当给陛下助兴了。”
玄宗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要玩什么把戏?”
安禄山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片树叶来道:“这是臣在园子里摘得一片草叶,臣小时候在草原上放羊,便拿着草叶乱吹,竟然能吹出声响来。久而久之倒也有些花样出来,现在臣吹一吹给陛下和娘娘听听。这么多年没弄了,也不知还能能吹的响不?”
玄宗饶有趣味的道:“试一试朕听听。”
安禄山伸袖子摸了摸油乎乎的嘴巴和胡须,将那片草叶子横在口中。众人摒气噤声听着,但听一阵清脆的鸟鸣之声响起,声音惟妙惟肖。一名内侍还以为是廊下鸟笼中的鸟儿在叫,伸头去看,却发现鸟儿呆呆而立,根本就没有叫唤。一愣之下才明白是安将军用草叶吹出的声音。
鸟鸣之声后是流水之声,风声,树叶的沙沙声,最后竟然吹出了草原野狼的嚎叫声。十几种声音交相变幻,热闹非凡。众人都惊讶不已,没想到安禄山还有这套口技的本事。最后安禄山的口中树叶竟然发出了鸟儿说话的声音:恭祝陛下贵妃娘娘万年好合永远不老!
安禄山取出草叶来,玄宗呵呵点头抚掌,众官员也是彩声如雷。一半是觉得确实不错,另一半虽然认为这是雕虫小技,但为了应景也是不遗余力的鼓掌赞颂。实际上这种口技的本事民间能人甚多,安禄山这玩意儿其实不算什么绝活,只是玄宗久在宫中,没接触过这些罢了。
“好好好,粗中有细,还能搞出这个名堂。”玄宗赞道。
安禄山呵呵笑道:“博陛下和娘娘一笑罢了。”
杨贵妃也微笑着,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称赞的,不过是对安禄山的刻意逢迎礼貌性的回应罢了。安禄山开了头,今晚的节目也开始登场。长安城不少名士都被召进宫来,今晚他们虽然没有一席之地,却有献诗的权力。数十首为贵妃而作的诗进献上来,都是骈俪之作,也没什么新意。无非是赞颂贵妃美貌无双,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令人仰慕罢了。但这样的诗早有李白的‘清平调’珠玉在前,又怎能入贵妃之眼。倒是长安的几名名画师画的贵妃的几张画儿让贵妃露出了些笑意来。
终于,杨贵妃的眼睛落到了王源身上,醉意朦胧的眼中带着笑意道:“王节度使,今晚你还一言未发呢。我的生辰,你不写首诗来赞一赞么?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没有你王节度使的大作?岂非不够完美。”
玄宗呵呵笑道:“对对,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大才子呢。朕没寻到李太白的踪迹,本想今晚请他到场的。太白未至,你这个风格和太白极为相似的王源便跑不了了,写诗吧。”
王源起身拱手道:“娘娘芳辰,臣岂会不献丑。方才那么多珠玑之作在前,我便不写诗了。不过我给娘娘谱了一首新曲,趁着今日献给陛下和贵妃娘娘。”
杨贵妃眼睛发亮叫道:“当真么?甚好,很久没有听到新曲了,正好一饱耳福。你谱的曲子一定是极好的。”
王源笑道:“不敢当,只要不污诸位视听便好。那么臣便献丑了。”
乐师停止演奏,歌舞也暂停下来。按照王源的要求,摆了一张古琴,一只洞箫。王源离席来到席间地毯上,笑道:“还请陛下和贵妃准许内人近前与我同奏,而且……这首曲子她唱比较合适,我的嗓子可不成。”
玄宗和杨贵妃同声道:“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