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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李欣儿已经能起**走动,然而正因能自由行动,也数次几乎被人发现踪迹,幸亏王源绞尽脑汁的掩饰才没有露陷,但已经让街坊邻居们疑窦重重。王源意识到,这样下去将会很危险,李欣儿也明白这一点,于是要求实施假成亲计划。
王源虽然觉得这有些可笑,但当此之时,处于保护自己和李欣儿的考虑,倒也不得不被迫同意。
正月十九值夜的时候,王源将黄三拉到一旁说话。自从那日被王源训斥之后,黄三好几天都没敢跟王源说话,好几次想要搭讪,都被王源板着的脸吓得不敢靠近,但仍旧默默的帮王源做这做那,好几次还跑到王源的院子里帮着劈柴,只是没敢进王源的屋子。
也正是如此,王源才觉得李欣儿的行踪有些掩藏不住,决定赶紧将这个假媳妇的身份落实下来。
“二郎,你不生我气了?”提着灯笼的黄三满脸赔笑的看着王源。
王源道:“早不生气了,自己兄弟生的哪门子气,三郎,今儿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黄三道:“商量什么,吩咐就是了。”
王源道:“我要成亲了。”
黄三惊讶道:“成亲?谁家姑娘?什么时候的事儿?”
王源笑道:“还记得我那个远房表姐么?那日她来了之后,见我尚孑然一身,回去后便跟我那表姐夫商量要帮我物色一门亲事。好巧不巧的是,表姐夫老家陇州有个堂叔,去年陇州旱灾闹得凶,好多人家颗粒无收,日子过的艰难。我那表姐看上了那堂叔的女儿,希望替我撮合这门亲事,正好那堂叔家中糟了灾也养活不了一家子人,所以答应只要给八贯彩礼钱,便可成了这门亲事。”
黄三拍手道:“好啊,这是好事啊,只是这彩礼未免多了些,这家是卖女儿么?”
王源笑道:“莫这么说,人家养了这么大的女子嫁给了我,怎也要给人家补偿。表姐传了话来,这事要办就快些办,于是我想着这几日便把事情办了。”
黄三咂嘴道:“好事是好事,但就怕这种京外贫寒人家的女子不合二郎心意啊,我总觉得二郎你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将来的夫人起码也是个官家秀。”
王源道:“哪有那好命,不过那姑娘我倒是偷偷见到了,此刻就在表姐家中。模样周正,性子也还算温婉,寒家女子居家过日子必是个好帮手,反正我也到了岁数了,娶了也就娶了。”
黄三点头道:“二郎觉得好就成,二郎孤身一人日子也是难熬,说,还少多少钱?我家里还有两贯多,剩下的我替你去赵坊正家里去借,总要办个热热闹闹的。”
王源摆手道:“我不是要借钱,我是请你帮着张罗,我自己出面怕是没人搭理,三郎你在坊里中面子大,帮着请几个懂规矩的帮着张罗一番,也不要太隆重,热闹一下就成了。”
黄三皱眉道:“那彩礼怎么办?你有那么多钱么?”
王源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来交到黄三手上道:“这里是五贯钱,置办酒席用的,其他的不用操心了,表姐帮我借了点都搪塞过去了,我看了日子,三天后宜婚嫁,到时候天一亮我叫辆马车接了姑娘回来,进了屋子拜个堂磕个头,你帮我张罗酒席让乡亲们吃一顿就成了。别的一概从简。”
黄三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一切有我,二郎放心就是。”
其后两日,王源亲自动手,将三间土屋好好的整饬了一番,裂开的墙壁,漏雨的屋顶,乱糟遭的庭院都用心整理了。换了几张门帘和窗帘,将大门涂了新漆,还买了两对大红灯笼挂上。窗户上门楣上贴上西市买来的大红喜字。弄完之后,倒也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其间黄三带着几个熟人要来帮忙,被王源通通谢绝;黄三很是纳闷,为什么二郎偏要自己干的要死要活,就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忙,难道还在生自己的气不成?不过王源坚持不准他帮忙,黄三也是无可奈何。好在终于在婚前最后一天帮王源从西市买回了几件家具,这才觉得稍稍心安。
正月二十二清晨,本约好寅时初去东城接新娘子,当黄三领着大娘赵婆子等几名坊中帮忙的邻居来到王源家中的时候,却发现堂屋之中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已经亭亭玉立站在堂上了。
黄三吓了一跳,忙向穿着一新的新郎官询问,王源轻描淡写道:“过了夜半我自己雇了马车接了新娘子来,半夜前方知丈人家陇州那边的规矩是越早接越吉利,要求男方早早接了新娘子过来。这不,来不及通知你,我便自己雇了马车接了过来。”
黄三惊讶不已,不过也无话可说,倒是大娘探头问道:“对方亲眷怎地一个不见?”
王源道:“丈人丈母不在京城,表姐表姐夫来了就走了,所以没有对方的亲眷在此。”
大娘叉腰摇头啧嘴道:“你这算是哪门子成亲?一点规矩都不讲,这可是大娘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成亲。”
王源拱手作揖道:“各位多担待,替我张罗婚宴拜了天地就成,酬劳是不会少的,只要有坊里你们几位老人家在雏证就成,礼数什么的咱们平头百姓也不用那么讲究了。”
众人倒也无话可说,人家自己都不嫌寒酸不怕不吉利,外人瞎操心什么?当下轰轰烈烈各自分头操办起来,红烛点起,火盆烧起,跪拜天地,唱好说福,直至夫妻礼成,送入洞房。
天明之后,院子里在黄三的张罗下也摆上了从左邻右舍借来的桌椅,几大布袋的糕点果摆上桌子,一下子便吸引了众乡邻的眼球;等黄三将几十只鸡鸭,五只肥羊和一大筐鱼搬到临时搭建的大灶旁边的时候,连大娘也瞬间觉得王家二郎的婚礼除了礼节尚缺之外,其他的无可挑剔,这是一场大操大办的婚宴。
“啧啧啧,这么多点心和荤菜,二郎这是花了多少钱啊。”张家大嫂咂舌道。
“起码要五六贯钱的样子,瞧这十几张桌子,这是要请上百人来吃婚席的架势,王家二郎这是发了财了啊。”李家大婶也咂舌道。
“你们知道什么?瘦死骆驼比马大,王家原来就是大户,人家老爷子临死前没有安排?叫我说,一定是二郎找到了王家老爷藏下来的钱财,还好之前没找到,不然全白送给平康坊那娼妓手里了。”赵家娘子道。
“赵家的说没错,听说这媳妇儿是花了八贯彩礼买来的,你想想,八贯呢,一个月前二郎还穷的差点饿死,这婚礼加上彩礼,起码十几贯钱,这么一大笔钱,攒个一年也攒不起来,二郎要不是得了祖上的财物,便是发了意外之财了。这小子真是走运。”
“你们乱嚼什么舌头?”大娘叉着腰出现在几名鬼祟说话的妇女面前,横眉怒斥道:“请你们来是帮忙摘菜干活准备婚宴的,可不是请你们来嚼舌根的,二郎大喜日子,你们这些烂舌头的嚼以前的陈年往事作甚?见不得人家好?”
众女子齐齐闭嘴,低头赶紧洗菜洗碗碟,跟大娘斗嘴,那绝没好下场。大娘可是永安坊第一骂架王,人是不错,但你可别惹了她。
十几名乡邻忙碌不休,杀了鸡鸭宰了肥羊,中午时分,几大锅的好菜分盘上了桌子,每桌十道大菜,摆的满满当当。这时候黄三带着人将坊中的客人都陆续请到,众人一看,都是些拄着拐杖的老头老婆子,都觉得奇怪。一问方知,今日王源邀请的客人都是永安坊的老者,其余的一个没请。
这些老人家平日都是家中累赘,受够了白眼,吃惯了冷饭,一个个嫌自己活得太久,今日忽然成了香饽饽。闻着鸡鸭鱼羊之味,没牙的嘴巴里泛起津水,一个个双目放光,喜出望外。
待菜一上桌,老者们比年轻人动作还快,掉落牙齿的牙**比壮年人的健齿还要有力,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了个腮帮子鼓鼓满嘴冒油,众乡邻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百叟大快朵颐之后,流水席才正式开始,黄三带了搬来十几坛浊酒,剩下的菜肉尽数上席,所有参与帮忙的拖家带口一起上,恨不得喝掉坛底啃碎菜碟,这一番闹腾直到下午未时末宴席才散去。妇人们连骂带拖揪着自家醉醺醺的男人回家,还不忘顺手牵羊拿走半碗残羹,所有人走后,院子里桌翻椅子倒下一片狼藉。
王源戴着大红花站在门口,目送每一位乡邻离去,脸上带着苦笑。黄三站在一旁咂嘴道:“哎,吃完就走,也没人留下来帮着收拾。大妹小妹,咱们一起来收拾收拾。”
黄家两个小妹妹答应一声跟着黄三.去收拾,王源也走下来帮着干活,黄英却拉住王源道:“王家阿兄,你今儿是新郎官,怎好动手?这些我们来收拾便成了。”
王源扶正一张条凳笑道:“大妹,我见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谁惹了你了?你阿兄骂你了么?”
黄英忙摆着小手道:“没有没有,奴没有不开心。王家阿兄今日成亲,我怎会不开心?刚才我进新房看了阿嫂,长得好漂亮,王家阿兄真是有福气,阿嫂也有福气,你们好相配啊。”
王源笑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相配?”
黄英悠悠道:“奴可不小了,奴已经十四了。”
王源点头道:“能找婆家了,叫你阿兄帮着物色,你成亲时王家阿兄定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场面大大的。”
黄英一扭头走远,甩过来一句话:“奴才不要找婆家呢,王家阿兄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王源愕然,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惹得黄英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