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中戏复试（续）

金子藏在砂砾之中，永远都不会被掩盖光芒。

周逸和许冰卿就如两粒闪闪发亮的金子，在同组考生之中熠熠生辉。见识过两人强大的台词功底后，大家不免更加期待接下来的表演环节考核。

也许是听到群众的呼声，或者是无意之举，接下来的即兴表演两人真的被分在了同一组。

每一组2至5位考生，依照老师指定的题目进行双人、多人即兴表演。

周逸和许冰卿这一组抽到的题目是“父母不支持的小情侣”，他们离开黑匣子剧场来到候考区，有5分钟的准备时间。

如果知道你会和全国知名的大明星演对手戏，是什么样的心情？

“哪里有时间乱想，光想着要怎么样设计情节来应付考试了。”

小情侣好演，但周逸却没谈过啊，到底大明星许冰卿谈过没他也不敢问。而且还是父母不支持的小情侣，到底要如何破题呢？

戏剧最核心的元素是什么？矛盾冲突！

你不能将一碗白开水端上来给观众，因为观众看了会骂娘说浪费彼此的时间。因此，一碗麻辣烫最合适不过，闻着香吃起来烫嘴吃完还有售后回味，印象深刻夸完骂完第二次还会想起它。

“我们就不搞颠覆了，时间紧，就顺着观众的思路往下演吧。小情侣吵架是肯定的，唯一能出彩就是台词了。”

淡淡的香味从鼻尖处缓缓流淌到大脑中枢，周逸的脑海数据库一下子将这个味道收录进去，并打上VIP的印章。这是无意识的举动，是刻在人类基因里追求美的本能。

他瞥了对方一眼，就不敢接着看了，因为眼前女生就算是素颜，也是其见过长相最为精致漂亮的人。

君子非礼勿视，周逸不追星，但也不能失礼没教养。

他收紧了心神，向对方提出自己的建议。

“我同意，但台词怎么才算出彩呢？”

到了跟前，周逸才发现许冰卿个头挺高，估计有170出头。

“我大脑里已经有了构思，待会我先来写，你来完善，不同意再改。”

不等对方回答，周逸就拿起候考区备好的圆珠笔和白纸开始现场编剧。

“时间：19:00；地点：校操场跑道旁台阶。

出场人物：一位男生在无聊等待着恋人的到来（他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

女恋人姗姗来迟，看样子还特意化了妆。

接下来两人开始了情侣间最后一次约会。

……”

一开始许冰卿皱着眉头在心里跟读，想要插话，后来发现自换成自己实在写不出同样的台词，便开始认真负责细节修改的工作。

有过剧组经验的她，心里很明白，一旦开机，就是戏比天大，剧本再烂，演员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好了，这是我的那部分台词，主要负责上半场，你帮忙修改合理一些，看看有没有逻辑硬伤。接下来我来写你的下半场台词，咱们谁也不抢戏，保证戏份均分，就来个二人转就好。”

这种即兴编剧，简直是将人整个投入压榨机之中，将他所有的知识和阅历在短时间内榨成一滴滴油水流出来。

所以周逸也不跟对方客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落地，不然校考就完蛋了。

看到对方点头配合，周逸赶紧开始了女生台词的撰写。

没办法，5分钟准备时间太赶。

待他停下笔，时间已经过去了3分钟，意味着他们只剩下2分钟时间来简单过一遍台词就要上台表演了。

“其实我应该先写你的部分，这样才符合统筹学的最大效率。”

一拍脑袋，周逸突然发现对方拿着他的台词，刚才时间其实有些浪费了。如果换成先写女方的台词，她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背诵。

“没事的，我先通读一次，待会对一遍应该可以记得大概部分，不行就临时现场发挥就行。”

能在几分钟写出精彩的台词，这份功力足以让许冰卿汗颜了，她不慌不忙安慰道。

在赶往黑匣子剧场的路上以及登台前，许冰卿一直嘴里念念有词，她必须将刚拿到的台词吃下去并消化掉。

“各位老师好，我们要表演的题目是《父母不支持的小情侣》，刚才在候考区我们简单排练了一遍，发现这个题目真的很难很有挑战性，差一点就要放弃了，幸好——嗯，接下来请期待我们的表演，如果有不足的地方请老师们多多指教。

周逸为何说着废话拖时间呢？还不是为了给许冰卿多争取一些背诵时间，看到对方在台下打了OK手势，他赶紧结束了介绍。

“现在是晚上19:00，一位男生正在学校操场跑道旁的台阶上徘徊。”

旁白是由候场的许冰卿念出，一下子交代了戏剧的时间和地点。

此刻，周逸上台，踱着步抬头远眺，还一脚将地上的小石子踢开；同时掏出手机看时间，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舞台一角，许冰卿开始登台，她上台后先拿随身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同时努力扮成笑脸，还用手拉扯一下自己的右边嘴角，打算以最好的扮相出现在男友面前。

“嗨，等很久了吧！今天我漂亮吗？穿的是上次跟你逛街一起买的新裙子哦。”

觉察到男友的冷脸和不耐烦，女生依旧热情活泼，还大大方方转身展示了一遍新裙子，期待以此来融化男友冰冷的内心。

“我们分手吧！”

对如此热情可爱加上漂亮的女生，直截了当说出分手的话，让坐在台下的考生们都觉得是一种残忍。

当然周逸在说出此番话之前，同样是一脸痛苦在心中了酝酿了许久，但说完就如释重负般绝情。

“为什么？”

从天堂到地狱的瞬间表情转换，许冰卿做得很好，周逸看着眼前女孩的眼神在一点点黯淡下去。

“你妈妈说得对，我一个穷学生靠自己真的买不起大城市的房子，门不当户不对，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强行在一起的话反倒真害了对方。

没有了父母的祝福，人生一定不完整。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这等你时，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哈姆雷特关于生存和毁灭的灵魂发问。

连哈姆雷特这样的王子都无法确认自己的内心，结果为了复仇这个虚无缥缈的理由不断害死自己身边所爱的人，最终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而我这个在你童话之中出现过的冒牌王子，面临上天的审判时，又将获得怎样的结局？

我累了，真的累了。”

周逸再一次“哈姆雷特”附身，他演出了迷惘和疲倦。而许冰卿也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暗自擦拭自己掉下的眼泪。

“童话为何是童话，因为它只是人类为了欺骗自己而编制的假象，终究有一天会被现实碾压殆尽。

我不想为了特意迎合我的脚步，本应戴上公主桂冠的你，屈尊折桂遍体鳞伤。你需要的不是我这把枷锁，而是自由的天空，该到我亲手把你心中的枷锁打开的时候了。

乖，听我的话，分手吧？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我的公主大人。”

周逸顺着对方举动，将手置于其肩头，柔声地劝导。

等待他的是长达3秒钟的沉默——

“不，我说不！”

柔弱的“公主”一下子挣脱周逸的手，转过身不甘示弱地跟其直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有火焰在瞳孔中燃烧。

“周逸，你这个胆小鬼！抬起你的头，看着我的眼睛！

你凭什么来决定我的人生，我追求自己的幸福谁都无法干预。你不行，我妈、我爸更不行。”

许冰卿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而炸毛的猫咪，平时温顺无比，但发怒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难道在你心中，我是那么物质的女孩吗？难道我的灵魂、我的心灵就如此卑微，不值得跟你相提并论吗？

你想错了！

我跟你一样有独立的灵魂，也完全一样拥有独立的一颗心！

我可以不要彩礼，因为我相信自己可以依靠双手挣到属于我们的房子，不管房贷是30年或50年，它都将会是为我们爱情抵御风暴的坚强堡垒。

我可以不要婚礼，因为我们的爱情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来证明，天为媒，地为缘，天地会见证我们坚贞不屈一直到海枯石烂的爱情。

我可以不要任何东西，但我要你。

你是我的黄油，我是你的面包，我们加在一起，就是生活。

然后我们再生一屋子小孩，到我们老了，把你年轻时的糗事都告诉他们，让他们哄堂大笑。然后再把这些事流传下去给我们的孙辈，曾孙辈……

这就是我为自己书写的童话，我是女主角，而你是其中无可替代的男主角，说好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看重你的将来。

分手的话，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的！

周逸，你若是个男人，就说话呀！！！”

如此长的一段台词，许冰卿完整顺利地背了下来，还自主加戏将“生孩子”情节加了上去。可以说，她这段自白比周逸之前说的话要更加引人入胜和引发共鸣。

当听到“天为媒，地为缘”时，周逸发现自己入戏了，就控制不住眼泪，直接泪洒现场。他就这样流着泪，静静地看着女孩大胆而真诚的表白，一脸感动和欣慰。

直到最后，他哽咽着说出了诗人海子超级经典的诗句来回应。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要你！”

话声刚落，许冰卿直接扑了上来，伸手一把搂住周逸，然后紧紧抱住，拼命地举起小手捶打他的后背。

只见一脸错愕的周逸，脸上慢慢浮现出释然之情，宠溺地站直了挨打，就是那一双手过于出戏，不知道是该回抱到对方腰间，还是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当初两人设计情节时，可没有飞扑抱上的动作，搞得他现在真是进退不得。

抱上去的话效果一定很好，但对方可是大明星谁敢随便乱抱啊！何况台下可是众目睽睽，周逸真不敢落人口实。

幸好主考老师发话结束了考核表演解救了他，不然其真的是如同电线杆般笔直出戏。

“胆小鬼！”

以只有周逸可以听到的声音大小，许冰卿悄悄在其耳边说了一句。

上次如此近距离跟异性相拥，估计还得是儿时撒娇搂住母亲的举动，周逸是真没做好心理准备，本来这个机会他可是打算预留给自己的白月光。

听到了许冰卿的娇嗔，尽管周逸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红晕从耳根一路蔓延至嘴角，他本质上依旧是一个羞涩的大男孩。

“哎呀，这个命题表演完成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尤其你俩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交出如此具有戏剧语言张力的台词，我真的很欣慰。”

主考官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看得出来台词是临时创作的，其中有着哈姆雷特和简爱的影子。最后还出现了海子的诗句，不过原文是‘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但你们将‘想你’改成‘要你’更加点题。

台词是谁想出来的？”

“我们一起。”

“是他！”

异口同声回答，两人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我来起草，她负责完善，严格来说算联合创作。”

周逸赶紧打上了补丁，将事实说清楚。

“看得出来小伙子文学素养不错，而你的表演经验略胜一筹。好了，回去后记得准备好文化课，不要掉了链子。”

分别夸赞两人后，主考官结束了对他们的考评，但透露出的“准备文化课”言外之意无疑是看中了这两颗好苗子。

这次环节考完的话，今天的考试就结束了，考生们也可以先行退场离开。

两人鞠躬一起退场，回到了候考区准备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签名，还是合照？”

面对周逸的欲言又止，见惯不怪的许冰卿直截了当发问。

“要签名，其实是我帮我现在住的房东老妈要的签名。你艺考第一天不是上了电视嘛，她一见你就说你将来肯定是大明星，非常喜欢你的表演。”

房东老妈好心收留了自己，周逸也是刚才考完走出黑匣子剧场后灵机一动想到的主意，想给她一个惊喜。

“祝‘老妈的小屋’生意兴隆”，然后再签上名字，周逸搞出了定制款签名的要求。

“难道我现在还不是大明星？”

许冰卿拿起笔和纸，饶有兴致地反问。

“不，不，我的意思是将来国际大明星，现在国内已经是大明星了。”

周逸发现跟大明星打交道，真是心累，老是被抓住小辫子不放。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拍一张签名时的侧面照吗？免得房东老妈以为我拿她寻开心。”

正在签名的许冰卿直接白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就认真在纸上继续签名。

这让刚掏出红米手机的周逸顿时无法下台，不知道是该拍呢，还是不拍。

“快点，我最后一个字马上写完了！”

眼前羞涩的大男孩束手无策的样子，真是让她忍不住发笑，许冰卿不自主拿出刚才表演时姐姐的范式下命令。

“咔嚓——”

周逸手机中多了一张披着长发侧脸极美女孩认真书写的照片，她的嘴角泛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

“可以再帮我签一张吗？保证是最后一张，她可是从巴啦啦小魔仙时就喜欢你的铁粉，也是跟我一起住‘老妈的小屋’民宿的艺考生。

差点将潘柠给忘了，她可是号称铁粉的人物，要是知道没替其要签名，说不定真会翻脸。

“就写‘艺考不是终点，人生还要前行’，她中戏和北电初试都落榜了，让你这个偶像安慰一下她。”

真是不当外人，周逸直接将定制签名到底了。

“咔嚓——”

他这次学聪明了，直接拍照留底。

“接下来你呢？”

“明天上戏可能复试，还有北电和军艺都得跑一趟。”

本来许冰卿签完，想说加个微信，把刚才的照片传给她也看看。但看着眼前男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自觉真是开不了口，只好随口附和一句。

“那你好好加油！”

看到有人拿到了签名，其他候考的考生有些蠢蠢欲动，一看形势不对，许冰卿打算赶紧开溜。

“开学中戏见。”

离开之前她不忘跟周逸留下一个约定。

“嗯，中戏见。”

回去路上，周逸有些纳闷，为啥许冰卿好像笃定他一定会选择中戏。不过跟大明星对戏而略输半分，那说明自己考试表现应该还过得去，至少进入小圈的话问题不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