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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门,就接连着死人,剩下的一行人自然格外留神。一路上破了不少机关,总算有惊无险的来到又一扇青铜门外。这一扇大门依旧严丝合缝,连开锁的地方都没有。
马老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马殷。马殷戴上手套,一手拿着特制的螺旋状铁丝,一手拿着那个小盒子上前。背对着众人捣鼓半天,青铜门方才徐徐打开。青铜门一开,便从里面嗖嗖嗖射出来密密麻麻的弩箭,马殷一个铁板桥,弯腰躲了过去,然后他按动手中小盒子,从里面暴雨般射出来无数牛毛的小针,全都没入了一侧的墙壁里。
机关戛然而止。
马殷开大门破机关,之后并不擅自做主,反而退回马老头身后。
“想不到马老手上居然有地宫的钥匙。以后的机关锁可都拜托您了。”侯一峰折扇轻摇,轻轻嗤笑了一声:“只可怜百里兄弟,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马老头不为所动,淡淡言道:“侯公子说笑了。”
侯一峰收起折扇,脸上现出不虞之色:“我们敬您是老前辈,才把带路的事情全都交给马家。可马老您不声不响挖了个坑给百里兄弟跳。不过是为了验证子午镇龙锁开锁后发动机关的时机和方位,不惜断送了五条性命。百里兄弟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请过来的,这样做,就算我侯某人无足轻重,未免也太不给陆公子面子了吧。”
马老头那双三角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如电的般直射过来:“侯公子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啊。昨晚小树林里的事情,侯公子忘记了,我的部下可没忘记。”
“小树林里什么事情?”张萤葶和于冰同时出声问道。
马老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侯一峰一眼,开口道:“侯夫人不必担心。侯公子英俊不凡,自然能够吸引到许多狂蜂浪蝶,不过,那些人在他心里,没一个比得上你。”
张萤葶的脸刷的沉了下来,她恶狠狠地瞪了侯一峰一眼,认定是他引诱了自己的部下,说不定人就是他杀的。不过马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萤葶沉声道:“马老的祖上既然是修建地宫的工匠,想必一定有地宫地形图。不知能否提供一份供大家参阅?这墓下机关重重,占地极广,不如拿了地图,各自分开搜寻才好。免得无端又被人从背后捅一刀。”
马老头并不搭理张萤葶,只做听不见,显然不愿意将自己家祖传的东西与众人分享。
陆芳汀在一旁听了,忽然开口道:“也好。如有墓道的结构图在手,我们也能更快的找到苏道长等人。我们队伍里的人目的各异,其实不该有争斗才对。从前面一系列惨案已经能够看出,我们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异常凶残强大,因此,我们更应该团结在一起,不管是求财也好,想要救人也好,唯有团结协作才能成功。”地下湿冷,陆芳汀脸色越发惨白,说话间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芳汀,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我没事……”
侯一峰关切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陆贽打断:“芳汀,过来。地图是马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怎么处理是人家的事,你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是到底是强人所难,并非君子所为。”
听完陆芳汀一席大义凛然的话,马老头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及至陆贽这么一说,他反倒大方起来:“诶,陆公子此言差矣。不过是区区一幅地图而已。我马家这点气度还是有的。马殷,把东西给陆公子和张族长拿过去。”
马殷极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回禀陆公子,古墓里机关重重,危机四伏,下面一共分为三层,规模极为宏大。祖上虽说是工匠,却也只负责一部分墓室和机关的修建,所知有限。不过,既然陆公子想看,区区自然应该提供。只是我们也只有一份正本,两份拓本,便由陆公子和张族长一人一份吧。”说着,马殷就摸出一张发黄的丝绢,先递给张萤葶,然后顺势递给另一侧的陆芳汀。
陆芳汀点点头,却并不伸手来接,反而是站在她旁边的侯一峰跨前一步,殷勤地将丝绢收起来,再转递过去。
一直注视着侯一锋一举一动的于冰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当场就要发作。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只得强自忍耐。
张萤葶看了看手中的拓本,冷笑道:“马家倒是大方,只是我们怎么确定自己手里的这幅,和老爷子手头的一模一样呢?呵呵,我可不是百里兄弟那样的傻瓜,给人利用了去趟路。”
马殷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他强抑怒火道:“张族长若是信不过,大可以将这份正本拿过去。”
“好啊。”张萤葶立马打蛇随棍上,大声同意。
马老头脸色变得铁青,因为他知道,若不与张萤葶交换,只怕陆公子心里也会存一个疙瘩。自己家示好的行为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之后队伍里有任何损失,都会归罪到自己给出去的拓本身上。如今马家一时骑虎难下。
斟酌片刻,最终马老头还是平静的命令孙子,将自己家祖传的地图给了张萤葶。
拿着地图正本对着火光看了半天,确定真是几千年前的旧物,张萤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就此别过。”说完这句话,她就带着幸存的蛊女,抢先一步跨进了青铜门。
门内分为左右两条岔道。张萤葶进门后左拐,奔着地图上标注的王妃配殿而去。
行了一阵,果然进入一个阔大的墓室之中。墓室的门并非青铜铸就,只是两扇木制的栅栏,也没有锁,木头早就被蛀出了大洞,如同两扇破碎的胸骨般敞开着。
张萤葶的手才摸上去,木门就变成一截截碎片委顿在地。
进了门,张萤葶不由得愣了一愣。
墓室里飘散着一股奇怪的腥甜气息,正中横亘着一个巨大的水池。池子里没有水,但是却摆着许多黑箱子,池壁上雕刻着一些古怪的纹饰,看起来阔绰而别致。这个池子极大,必须从池子中穿行而过,才能到达对岸。
在岸边搜寻片刻,众女只找到一些破碎的瓷片,此外,还有一口棺材,里面是空的,棺材外面摆放着一个金碗,棺材中还零零散散地堆着许多玉制的小骨头,此外,也有真的骨头,骨头的形状千奇百怪,上面印着很多牙印。
“族长,只找到一口空棺材,还有这个。”蛊女们将自己找到的玉石和金器都交给张萤葶过目。
“会不会,会不会是诈尸啊?”小鱼怯生生地说道:“我看那边好多白骨,上面都有牙印。既然已经找到了不少明器,族长,我们赶紧按照地图出去吧。”
张萤葶阴沉着脸,骂道:“千里迢迢下来一趟,还损失了不少人手,怎能入宝山空手而归?既然这边没有,王妃的陪葬品想来不是在池中的箱子里,就是在对岸。”
族长有令,盅女们只好三三两两率先跳了下去。见这些女孩子已经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一半,张萤葶方才纵身跳了下去。在她身后,不知何时跟着跑进来的于冰也纵身跃入水池。
跳进去之后,众人才发现池子四壁结着光滑如镜的一层薄冰,西北方位贴着一张古里古怪的符篆,上面画着一个八卦图。池子正中那些成排像是陪葬品的箱子透出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张萤葶举着火把靠近一口箱子,这才发现箱子被雕刻成精美的鱼形。光是箱子,就可以说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了。张萤葶见状大为欢喜。可是一想到还有一个外人在场,她又迅速收敛了笑意,略带嘲讽地问道:“侯夫人是地仙徒儿,见多识广,博闻广识,想必知道这些箱子里究竟装的什么吧?”
于冰柔美的笑了,她轻抚着箱子,淡淡道:“黄泉连接生死两界,因此鱼就成了死灵往返幽冥和人世的乘骑,那种延续至今的玉衣丛葬,其实也是由玉鱼变化而成的,只因为玉片象征着鱼鳞。”于冰的长相柔弱中透出几分灵气,是一个一看就能叫人心生好感的绝色美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张萤葶也不例外,虽然对于冰偷偷摸摸跟在自己队伍后面有所不满,此时见她还算有些用处,便缓和了面容,笑道:“我琢磨着也是。这些箱子被精细的雕刻成鱼形,想必不会是什么邪物,其中说不定还会有大量的陪葬品。既然侯夫人跟着我们进来了,按照老规矩,便是在场的人人有份。”
在场的人人有份,张家人多,分起来并不吃亏,张萤葶的算盘一向打得很精。但是仙气飘飘的于冰丝毫没有犹豫,立即点头同意了,似乎金银珠宝一类的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张姐姐快打开吧,我去那边岸上看一看。”
张萤葶冷笑着暗骂一声傻子,将火把递给身边的侍女,便迫不及待的从袖子里放出了一只细如发丝的小虫,让它钻进锁眼里。
既然要下墓来寻宝,张萤葶自然也做了万全准备,可不是只有马家和那几个侏儒才会开锁的。
其他蛊女有样学样,纷纷站在一口箱子跟前,放出蛊虫开锁。
小鱼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窥视着她。因此,她并没有急着去打开箱子,反而拿起火把,好奇地四下打量。不经意间,她看见光滑的池子四壁上接着一层薄冰,光可鉴人的冰层上映照出层层叠叠的人影。
小鱼疑惑地转头看看,池子里空空如也……冰层里的影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再次转回过身的时候,小鱼便看见冰层上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猩红手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红衣女人就站在她的身后。小鱼蓦地瞪大了眼睛,可等她转回过头时,却发现自己背后依旧空无一人,只有族长带着其他姐妹在那些箱子四周,弯着腰不知道在开锁。说来也奇怪,除开对明器毫无兴趣的于冰和小鱼,鱼形箱子的数量刚好和张家幸存下来的人数相吻合。
从小鱼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些箱子都是按照一定顺序和规格摆放的,根本不像是陪葬品,倒像是,倒像是棺材。
小鱼忽然心生后悔之意,不论张萤葶对自己多么苛刻,当初若没有张家,年幼的自己也只有在战乱中被饿死了。还有那些姐妹,虽然大家相处的都不好,可是,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去吗?
这么想着,小鱼便要大声喊叫,可是她发出来的声音却细小如蚊蚋。不经意间瞟一眼冰层,只见上面映出自己的身形,还有趴在左边肩膀上一个模糊的红影。
小鱼蓦地顿住了,难怪她一进墓室,就觉得自己左边肩膀很重。她感觉到自己脖颈处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她的肩膀上,对着她细细吹气一样。
一时间,小鱼浑身都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红衣服的人形在冰面上越来越清晰,最后,她剥开黑发,露出一张青白色的小脸,是红诺!
因为害怕到了极点,小鱼的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一动也不敢动。半晌,她方才嗫嚅道:“红……红诺,冤有头债有主,你……你不要找我。”
红诺将冰凉的手指划过小鱼的唇瓣,幽幽地反问道:“冤有头债有主?”对着小鱼脖子上的黑痣,女鬼暧昧的吹了两口气:“别怕,现在我们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了。”
小鱼的牙关格格作响,颤抖的双手不听使唤一般,将她手里的火把凑近了冰面。
“咔咔咔――”冰层表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从那些裂缝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
小鱼留着泪不停摇头,可是她的耳边只有红诺阴森尖利的惨叫:“我死得好冤啊~”凄厉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回荡在整个水池子里。
水池中正在集中精神,操纵着蛊虫开锁的蛊女们不能分心,唯独张萤葶蛊术精深,她见情况不对,回过头厉声喝道:“小鱼,你在做什么?”
随着白色的雾气弥漫过来,丝丝缕缕钻进锁眼里。原来摆在众人面前,怎么也打不开的箱子啪嗒一声打开了。
张萤葶探头一看,发现箱子里根本没有明器,只有一具尸体屈身蹲在里面。那尸体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被装在里面的,容颜居然和死前一模一样,半点没有腐化的迹象。
不可置信的盯着箱子,张萤葶也没精力去管四周若有若无的白气,她俯□子,凑近了拨弄箱子里的尸体,想要看看箱子底部有没有明器。
随着白气愈来愈浓,池子里的温度再次下降。
就在张萤葶哆嗦着,中了魔般在尸体身上东翻西找之时,那具尸体的眼睛蓦地睁开来。青白冰冷的手快如闪电般抓住张萤葶,将她往箱子里拖去。那双手冰凉刺骨,被它握住之后,张萤葶的手上迅速凝结出一层细细的冰渣子。
寒冷减慢了张萤葶的反应速度,她无力地挣扎着,两手乱抓,嘴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随着这声音,她身体里的蛊虫全部振翅而出,没入从箱子里窜出来的活尸身上。
可是那具活尸却半点不受影响,反而扭曲着直立起身子,鬼魅般跳了出来,将张萤葶头朝下往箱子里按去。
“吧嗒”一声,箱子的暗锁扣上了。
与此同时,池子里传出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白气顷刻间蓄满了整个大池子。使得这间墓室恍如幽冥鬼域,影影绰绰间,似乎有数不清的鬼魂在雾气中哀哀叹息。
那些跑出来的活尸都做工匠打扮,他们似乎很害怕那种白气,一出箱子就争先恐后的往岸上爬。
于冰漠然的看着池子中的变故,见箱子盖全都盖好了,便抽出随身白练,在冰冷的白气中,一声白纱裙的于冰仙子起舞,可她手上的动作却半点都和仙子搭不上边――洁净的白练层层裹住肮脏的活尸,很快就将它们全都直挺挺地悬吊在了池子上方。
小鱼哆哆嗦嗦的站在池子里,一边流着泪,一边机械地拿着锤子往那十几口箱子里敲敲打打,钉上了镇魂钉。箱子不停的震动着,被关进去的活人在里面拼命挣扎,“砰砰砰”的敲击箱盖。
见十几口箱子全都钉死了,于冰才飞出绳索,将池子里的小鱼拉了上来。
看到小鱼眼底的凄惶和泪珠,于冰的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既然是自己的选择,这时候又哭给谁看。”
小鱼没有吱声,她抹了一把眼泪,默默爬上了岸,跟在于冰背后离开了。走路的时候,她的肩膀一边低一边高,池中的冰层里映出少女纤细的背影,以及她的左边肩膀上趴着的那个红衣的女鬼。
在她们背后,一道暗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暗紫色的脸,往外四处打量一番后,就缩了回去。
“将军,不用我们动手,闯进来的凡人已经打起来了。咱们的冰室里又多了十几具储备粮。”
紫二比紫一沉稳些,它躲在暗处将此事从头看到尾,此时方才走进墓室回禀:“启禀将军,那些工匠也是可怜,陪葬时好不容易争取到屈身葬,如今却做了凡人手里的刀,无端被人吵醒不说,还被吊在了墓梁上。”
紫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群凡人太过嚣张了,待我出去咬死他们!”说着,它就要往墓室外面窜。
“回来!”毛将军终于开口了:“这一回来的人不比往日。老费不是说咱们墓里要变天了吗?这些凡人此来,恐怕还是为了第三层主人棺里的琼玉膏。现在主人刚刚醒过来,第二个命令就是让我们放这些人过去。小主人又不在墓里,谁敢违抗?”
“传说琼玉膏喝了就可以起死回生,成仙得道。是女娲流传下来的神物。可是主人不还是睡了几千年,没能活过来吗?依我看,还不如小主人的医术厉害。”紫一插嘴问道。
毛将军深沉地摇了摇头,只说:“这其中的事情复杂得很,当年你们也跟着我下过地宫,为何独独我们几个变成了僵尸?琼玉膏,琼玉膏,嘿嘿,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呐。这群凡人若真是为了这么个东西斗得乌眼鸡也似,我都替她们不值。怪不得那红衣女子觉得冤了。”
***
四郎只觉下面传来一股大力,天旋地转之间就掉进了井里。
井底的空气污秽又沉滞,及膝高的水面上似乎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但是井壁四周倚着的尸骸却又分明地昭示了井中的确暗藏着某种极其恐怖的存在。
这绝对不是四郎疑神疑鬼,首先不说别的,在他前面落下来的士兵和百里兄弟去了哪里?
就在四郎四处张望的时候,他脚下的水中忽然钻出一个蛇人。在四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蛇人的拳头已经砸到了他的脸上。这个蛇人似乎比他曾经在山谷里遇见的那些都要强横。
在蛇人的攻击之下,四郎只能使出龙象伏魔大手印,没想到蛇人居然对这种玄门秘术丝毫无惧,行动间一点都不受影响。
单拼力气的话,相比较于凡人,四郎真的称得上力气大了,只是依旧拼不过这只蛇人。井里只能近身搏击,四郎练练后退,最后跌倒在水中,蛇人紧接着扑了上来。
自从下了墓中,二哥给做的那枚能够喷出南明离火的铜镜就像是被什么压制了一般,时灵时不灵。
四郎急中生智,伸出两腿绞住蛇人的脖子,将它翻倒在水中的同时,自己飞身跃上一侧的井壁。
退到了安全的距离外,四郎这才祭出自己的飞剑。心随意动,飞剑如同有灵性一般,帮助四郎将再次跃起的蛇人定在了对面的井壁上。
四郎呼出一口气,可是还没等这口气呼完,水下又冒出来一个更加高大的蛇人,巨大的尾巴缠住了四郎的脚,他禁不住再次跌落进水里。
冰凉的而巨大的蛇身带着腥臭缠上了四郎的腰,伴随着四溅的水花,一张半蛇半人的狰狞脸庞出现在四郎面前。
扎在井壁上的飞剑挣扎的将自己□□,冲过来保护主人。
可是,新出现的蛇人估计是进化后的品种,不仅和墓外的那些不同,甚至比刚才的那只都更为强横可怕。居然连飞剑都破不开他的皮肤。飞剑徒然地上下翻飞,在蛇人皮肤表面留下一道道伤口
就在这危急的光头,四郎的右手上的五铢钱总算放出了纯白色的火焰,那蛇人发出一声人一般的哀嚎,裹住四郎的下半截蛇身直接被烧熟了。
当――从烧成灰烬的蛇身中掉出来一枚珠子枚,四郎觉得很奇怪,便走过去将其捡起来放衣服兜里。
南明离火的火焰炙烤着井水,顷刻间,井水便干枯。
水退下去之后,井底就露出士兵的尸骸。大约在他们落下来的那一刻,这些手无寸铁的士兵就被蛇人缠着沉入水底。
说时迟那时快,从四郎掉下井,到他连杀两蛇人,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
想了想,四郎变回了原型,打算自己先往上爬。留在井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等着二哥来救自己也不是办法。
胖狐狸伸爪子抓挠着井壁,使出吃奶的尽头往上爬。为了协调好自己的四条小短腿,胖狐狸必须全神贯注在直上直下、飞檐走壁这项高难度运动上。
因此自然没发现在他背后,陆家士兵身上的鲜血好像活了一般,诡异地流淌起来,渗透到井底的几个小洞里。似乎受到鲜血的引诱,从那些小洞里汩汩流出暗红色的黏液来,顷刻间就在井底蓄积了薄薄一层。
胖狐狸正在吭哧吭哧地往上爬,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立即被吓得炸毛了――那……那不就是表哥说过的,能够融化万物的食人黏液怪吗?
粘液怪不断的往外涌,暗红色的井水再次涨了起来。暗红色的粘液钻入那些死去的士兵体内,鲜血就像一股小小的喷泉一般飚了上来。追逐着血液,飞不起来的粘液怪已经沿着井壁,迅速地蔓延了上来。
胖狐狸赶忙加快速度往上爬。可是井壁高的叫人绝望,加上胖狐狸对四只爪子的运用本来就不太熟练,此时难免有些发慌。
越急越出错,爬着爬着,胖狐狸的爪子抓到了井壁上的青苔,这一下子立马打了滑,圆团团的身子直直往下掉。
完了,这回我的皮毛肯定毁了!胖狐狸悲观的翻了一个身,将自己团成一个球,把真气均匀地分散在体表。
“呼――”从空中降进来一个人,黑色的靴子踏在暗红色的黏液里。无所不食的粘液怪纷纷后退,避开了这只来自食物链顶端的远古大妖。
胖狐狸打着滚往下落,努力确保自己肚皮朝上的落姿。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伸出两只手接住这只圆滚滚的小毛球。
精准地降落在男人伸出的手掌上,胖狐狸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于是他眯缝着一只眼睛朝外看。
一见到二哥那双充斥着杀意的眼睛,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劫后余生的胖狐狸忍不住依恋地蹭了蹭二哥的手掌。
也是一物降一物,本来满身煞气的二哥忽然就消了气。一抬手,将胖狐狸塞进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里。
胖狐狸在二哥胸前扭来扭曲,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窝姿,还体贴的将自己那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搭在二哥肩膀上,给他做了一个纯天然的毛披肩。
胖狐狸刚给自己漂亮的大尾巴找到正确的归宿,就听见“噗的一声,从井上又掉下来一个人。
胡恪生长在墓中,对这里的事情最熟悉。还没跳进来,便发现下面的情况不太对劲,于是立马变成体积较小的狐狸身,最后成功着陆在二哥脚边的安全区域里。
“四郎,你真是能惹麻烦,怎么招惹这么些……”胡恪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顿住。
或许是因为饕餮在此,地上的粘液怪已经畏葸的缩回了地底,顺便清理掉了地面上的血污和尸体,露出青灰色的井底。然后,三只妖怪面前的井壁无声无息的裂开,现出一条幽深的地道来。地道前方,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小男孩。
“霸下――”顾不上危险,胡恪率先冲了出去。
胖狐狸从二哥的胸口探出头来,只看到狐狸表哥一往情深的背影。他扭着小脑袋转头看一眼二哥,很深沉地叹气:“看看吧,究竟是谁更能招惹麻烦……二哥,我们跟过去看看吧。表哥这样,不出问题才怪。”
二哥点点头,皂靴踏过暗红色的血浆里,抱着胖狐狸朝着暗黑一片的墓道中走去。
***
马家众人进入青铜大门之后,已经见不到张萤葶一行人的踪影了。
“没关系,我夫人跟着张族长,我们夫妻之间自有一套秘术能够相互联络。”侯一峰合上扇子,指着墙角一个记号说道:“看来她们是往左边这条道上去了。”
陆贽十分厌恶张萤葶的为人,心里也觉得这群蛊女除了声音大之外,并无任何用处,便道:“那我们先去右边查看一下。张族长负气出走,这次留下来的众人,大家都并非为明器而来,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马老头点头,转过身训斥身后的伙计:“还没摸着一口棺材,已经死了不少人,可见这老坑子里有多凶险了。这次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救人,待会都给我皮紧一点,不要眼皮子忒浅,看见什么都想往兜里塞。”
说着,一行人往右边的墓道拐去。
右边的墓道里有一排持盏青铜仙人像,马殷上前嗅了嗅,用手中的火把一点,轰的一声,火龙由近及远被点亮,墓道里顿时灯火通明。
“灯油是新鲜的。”一个侍卫疑惑道。
“很显然。”马老头说:“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
陆贽和陆芳汀面面相觑,怀疑是苏夔他们来过这里。苏道长神通广大,想来给灯里添些鲸脂并非难事。
墓道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静悄悄的没有半点活人气息。暗黄色的光芒跳动着,只有一行人空旷的足音回荡,诡异的气氛叫人的心里发毛。
路上经过了许多密室,众人都没有进去,只是根据马家的地图径直往第三层奔去。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老话自有其道理。
走了一阵,众人便来到了一个宽大的殿堂里。马家一个土夫子率先走过去点灯。
轰的一声,灯光一层层盘旋着亮起。在那一霎那,闪耀的金光几乎刺瞎众人的眼睛。那份辉煌灿烂把每个人的脸孔都镀成了金色。
――头顶是明珠做成的星空,星空之下,矗立着一座金山。用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堆积在一起形成的金山。
“咕嘟。”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说不是为了明器而来,可是当你面前堆着满屋的金银珠宝的时候,凡人是很难克制住那种想要伸手的*。连马老头都意有所动。本来嘛,棺材里的明器他们不拿,可是这堆在大殿里的,没道理不能小小取一些。
于是,众人被黄金珠宝映花了的眼睛都转向陆贽。
迟疑片刻,陆贽终于松口道:“在此地稍事休整。”
马家的土夫子和陆家的侍卫全都欢呼着冲了上去。使无数人魂牵梦萦甚至为之送命的金银珠宝,堆成一座小山一般,在他们面前散发着可爱的光芒。这些珠宝和玉石,每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有了这些,他们再也不必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眼见着天下马上就要太平,他们完全可以买一块地,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
仿佛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众人惊喜若狂,跳着叫着,扑进了珠宝堆里。有的人将金子放进口里啃咬,流出了热泪。
陆家兄妹虽然是富贵乡中娇养出来的,也不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膏粱子弟。他们追随父亲东征西讨,自然知道打仗是多么费钱的事情,更不用提之后新朝重建,更是时时处处都要钱,在江陵城外无意中发现这么多金银,兄妹两个都很高兴――若是有了这么一大笔军费,想来爹的头上也能少生几根白发。
唯独侯一峰退到了他们身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像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侯一峰忍不住发出尖利的狂笑,只是这笑声也被淹没在众人的狂呼之中,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反常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