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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声音,刘屠户看到从有味斋的大堂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他认识,是有味斋深居简出的神秘老板。他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绣着暗金图腾的黑色广袖袍服,并没有多么煊赫的排场,依旧像是降临人间的暗夜帝王。
刘屠户感觉自己又一次跪在血海中,朝拜着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兜帽的阴影下,是一双漠然的血红色重瞳。
那是一个极俊美的男人,可是刘屠户却感到了一种来自黑暗中的极端恐怖,好像被深渊注视和召唤的感受,那是他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对另一个对立神系后代的恐惧和憎恶。
被炼尸时的惊悚回忆再一次浮现在脑海――全身都被打碎之后重组,连细小的指甲盖和头发丝都经历着毁灭,一切固有的痕迹被破坏掉之后,他便成为了永生的暗夜生物。
刘屠户此时一见到饕餮,心底便生出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想要俯首膜拜的冲动。与此同时,身体也忍不住畏葸的后退一步,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可是这一次却没有成功的跪下去,有什么力量阻止他忽然作出此类突兀的举动。
并非刘屠户个子大胆子小膝盖软,男人背后那纯粹的黑暗虽是无影无形之物,却日复一日翻滚沸腾如有实质。那是为这个世界的造物憎恶畏惧的气息,又是所有带着另一个神系造物血统的生物情不自禁顶礼膜拜的气息。
然而,男人身边的那个少年,虽然穿着刘屠户见过的那袭连帽大氅,身上却不断发散出“我很美味”“我很美味”这样的信号。虽然散发着与男人截然相反的气息,可是二者却水□□融般融洽。少年在男人身边,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很是自在肆意――就刘屠户的所见所闻,这可真是件稀罕事。
叫妖怪都害怕的杀戮王者,承袭自毁灭本身的暗夜主人今日心情极好,那双一贯散淡的眼睛里,笑意不似作伪。
两人走得近了,刘屠户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散发着甜美气息的少年所吸引。
想要咬一口,好想好想咬一口……
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有不同的效果。曾经给予初生的起尸鬼极大威慑和恐惧的大氅套在少年身上,下摆和袖子都有点长,反而让少年显得既纤细又神秘,还有点稚气未脱的可爱。很大的兜帽拉了起来,投下来的沉沉阴影遮住了少年的小半张脸。
就着下雨天黯淡的光线,刘屠户只能看到一个线条流畅下巴,那下巴如同一块洁白的美玉,中间有一条浅浅的沟。如菱角的嘴唇有点单薄,但却泛出可爱的浅红。再往上,是连眼睛都遮住了的兜帽,叫人心里一阵失望。
因为大氅并不合身,少年几次差点被过长的下摆绊倒。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一把抓起少年的伶仃的手腕,牵着他往出走。
再近一点,刘屠户就听到少年在嘀嘀咕咕的小声抱怨:“大堂里又没有什么客人,为什么要带兜帽?嗯,就算必须捂严实,就算以前的衣服不能穿,而一时又来不及赶制新衣,那也该向和我身形差不多的人借吧?非要我穿这件……”走一路,少年别扭一路,神秘美人的高冷和迷人的感觉完全消失不见。
“人都是这样的,越是遮遮掩掩,别人越想探个究竟。你这样遮住我的脸有什么用呢?反倒显得怪异又突兀!”尽管走在前面的霸道男人根本不搭理耳边的碎碎念,少年依旧坚持不懈的据理力争着。
刘屠户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觉得少年坦率又可爱,是和家里那只小猴子一样的,需要好好保护和宠爱的生物。
想要咬一口,好想好想咬一口。即使不能咬,那么抱一下摸一下可以吗?即使不能摸,那么看一看总可以吧?
刘屠户忽然很想要上前揭开兜帽,看一看少年裹在厚重披风下的模样。虽然这种冲动并非出于某种绮念,可是对殿下独占的爱宠产生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作为连臣子都算不上的奴仆,一定会有很悲催的下场吧。
这么想着,初生的弱小起尸鬼便只好努力克制住某种毫无来由的好奇与迷恋。
在刘屠户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尸爪,犹豫个没完没了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已经不需要再铤而走险的自己动手。
少年大概觉得憋闷,挣脱开男人的大手之后,就自作主张的扬手将遮挡视线的大兜帽掀至背后,然后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包子脸鼓起来一下,又被皱着眉头的男人惩罚一般捏了回去。
[大人的心实在太冷硬了点,这孩子真的适合跟着他吗?]看见少年的双颊很快被捏出两个红色的指印,刘屠户忍不住再次大逆不道的这样想着。
其实殿下也是冤枉,他好说歹说,四郎就是不肯穿大氅带兜帽满足他的独占欲!
精神病也是有心有感觉的好吗?恋人如果不肯配合的话,即使是殿下这样级别的超级变态,也会打心底觉得苦恼和忧郁啊。
因此,刚才沮丧的殿下便一时手痒,捏了捏那张气鼓鼓的包子脸。
原本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谁知道四郎如今的皮肤会这样娇嫩敏感,立马就在脸上起了两片花瓣一样的红痕,虽然很快就缓缓消散,可殿下还是心疼,不住用拇指轻轻摩挲那两个红印,笨拙的传达着说不出口的歉意。
而四郎根本没觉得痛,反而被殿下的摸得痒酥酥的,忍不住推开殿下的手,糙汉子般抠了抠脸。
刘屠户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少年绝美的脸上犹带着稚气,他有着如远山般飞扬的眉、黑黝黝的眼睛。束着小冠,几绺调皮的发丝自覆盖全身的披风里露出来,黑得如丝绸一般,越发显得那张小脸白如细瓷……
当然是个极美的少年,只是越看越眼熟。
就像是只过去五个月而不是五十年那样,四郎自然而然的对面前挑担子的客人打个招呼:“好久不见,猎户大哥。”
曾经做过猎人的高大屠夫愣住了,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胡……胡老板……”
四郎被他呆头鹅般的模样逗乐了,一时眉目间全都是笑意:“是我。听说你和那只可怜的小山臊在一起啦。过了五十年,小山臊该长大一点了吧?五十年几乎就是凡人的一生,亏得你还能记住我长成什么模样。”四郎指一指他肩膀上的担子,接着问道:“这里面都是今日的猎物?你如今还做猎人啊。”
刘屠户当年在山市里遇见小山臊,就此一见钟情从无二心。可是如今看到四郎这样纯然的笑容,乍见之下,也禁不住神魂为之一夺,黝黑的面皮缓缓透出点暗红。
世上所有的*皆由食欲生发而出,最终也会归于食欲。这就是有味斋存在的基础。
时间好像停了几秒,老实的男人抓抓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如今成了家,小虚不喜欢我做猎户,因此便安顿下来专心杀猪卖肉,除了偶尔下河捕鱼,已经很多年没进山打过猎。顶多是大冬天收拾几只闯进镇子里捣乱的野兽罢了。”
然后,高大的男人很感激的对四郎拱手:“说起来,胡老板可是我和小虚的贵人。我们能相识,就多亏胡老板领我去山市,又叫部下专门把我平安送回家。想当年小虚无端被害,成了妖灵四处飘荡,也幸好有胡老板暗中指点,才能和他幸存的几位哥哥一起觉醒祖先血脉。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在这太和山算得上多少有些名头的大妖怪,虽然剥皮之仇还未报完,但也不再像五十年前那样任人宰割。
再者说,我一介凡人,能和小虚在一起的时间有限。二十年前,眼见着就要生离死别。我又托胡老板的福,才能变成如今的样子。虽然只是个没什么法力的小妖,但是能从地下爬上来,永远和小虚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说着,刘屠户忽然五体投地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最高级别的大礼。这一回阻止他下跪的力量没有再出现。
四郎被这样郑重其事的大礼吓一跳,赶忙退后一步,悄悄拉着殿下的衣袖,凑过去小声问:“主人,他在说什么啊,听不明白。嗯,我怎么记不得自己做过这些好人好事了?”
“哦。”因为两个人靠的很近,四郎的鼻子刚好凑到殿下的耳垂下方。殿下微一偏头,就感觉四郎冰凉的鼻尖在自己耳根下一触即离,随后,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便喷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酥酥麻麻,便有些心猿意马,根本没注意到四郎究竟说了些什么。
四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是在思考什么大事,只好自己转过头对刘屠户解释:“两件好事的确都不是我干的。山臊成了妖灵之后我并没有遇见过他们,那位施以援手的高人不是我,你们可别弄错恩人。至于你……你虽然得了永生,却失去了转世轮回的机会,是福是祸还两说,一得一失正好两抵,也算不上什么恩情,再说,就是这件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
刘屠户诧异得扬起眉毛,目光一触及四郎,立马移开了视线:“小虚说是一个穿披风戴兜帽,看不清楚面目的男人将他从道士的封印里放出来的。”
偷偷瞟一眼四郎,刘屠户似乎在回想什么,慢慢说道:“不是胡老板?可那人就是胡老板您现在这副打扮。救了被道士冻起来的小山臊之后,戴兜帽的男人就教他们以牙还牙,以怨报怨,接着又指点他们妖灵修炼的法子,告诉他们用妇人小儿身上的阴气疗伤的法子。
现在想来,此人的行事的确有些阴毒,与胡老板有很大差别。不过对付恶人,就要这样的阴毒法门才能奏效。
不过这些都不很紧要。叫小虚他们坚信那人就是胡老板,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虽然看不清楚面貌,可那人身上的气息的确和胡老板您一模一样。至于成为起尸鬼一事,可全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胡老板您有所不知,饕餮大人可全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出手相助,我和小虚才有今日的安稳日子。”
四郎忍不住皱起了疏淡的远山眉。
身上的气息和自己一模一样……怎么听起来更像是那个幕后黑手做的事情呢?本想现在问一问殿下,在自己昏迷后有没有抓到幕后那个人。可四郎犹豫片刻,又把话吞了下去――大堂里毕竟不是讨论机要的地方。
四郎如今可算是学成归来,自觉已非吴下阿蒙,就学着陆叔的模样,认真推演当年旧事,试图理顺虚空中错综复杂的丝线:那个兜帽男是善是恶,究竟想要干什么。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某些看似毫无道理毫无干系的事情之间,是否为某条被自己忽视的线索贯穿?
心下计算着这样复杂的事情,自以为高深莫测的小狐狸脸上却明晃晃写着惑和不解。殿下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迷上了说悄悄话的感觉,殿下再次凑到四郎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一个诅咒,牵扯进来的人,每一个的背后都站着另一个人,就像一个无限循环的死结……这件事你别管,我可不希望看到某天你背后也站了个难缠的隐身人。”
正在很严肃很努力推演思考的四郎冷不丁被殿下这句话唬一大跳,一时头皮发麻后背冰凉,忍不住就要回头去看。
唉,饕餮殿下可真是小狐狸变强之路上的一座拦路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