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亚巴顿的礼物

老实说，夏洛特并不喜欢亚巴顿。

人的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吧。

在夏洛特穿越到弥瑞亚世界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危机便与这位血魔大公有关，而血魔教团更是屡屡与她为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一直都将亚巴顿当成自己需要对付的一个强敌来着。

这种感观甚至延续到夏洛特穿越历史之时。

她在两千年前的另一个时空见到亚巴顿的时候，也依旧难以将他视为普通的追随者，就连赐予对方血脉之力，也是万分纠结之后，担心对历史影响太大才做出的决定。

夏洛特知道，亚巴顿一直都很崇拜自己。

至少在她穿越的两千年前很崇拜自己。

他一直追逐着她，一直渴望着她的认可，在那个与旧神交战的年代，亚巴顿更是屡屡冲锋在前，不要命一般奋勇杀敌，而为的其实只是她的认可和夸赞。

但夏洛特真的很难过去心中那个坎。

特别是她每每想起自己刚刚穿越之时便差点被杀死，以及在那次血脉献祭之中遥遥与之对视的那一眼。

夏洛特很难忘记那一次她感应到的那种混乱、邪恶又暴虐的气息，哪怕是她如今成为了半神。

不仅如此，夏洛特也很难原谅这千年来血魔大公以及血魔教团所做的一切，那是纯粹的恶与混乱。

所以……她几乎从未对亚巴顿做出回应。

但现在，她感觉自己似乎错了。

人所看到的一切，并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看着亚巴顿那与两千年相比沧桑成熟了许多，但依旧保持着敬慕的目光，夏洛特知道，眼前的这位血魔大公……与她穿越历史时遇到的那个恶魔青年，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至少，现在的血魔大公如此。

至于这两千年来，特别是近一千年来为什么会堕落，其实缘由也很明显了。

亚巴顿……和罗伊娜甚至柯西一样，是被原初力量污染了。

不仅如此，祂恐怕早就被掌握了原初力量的赫利俄斯控制了。

不止是血魔大公，血魔教团同样如此。

作为神圣王庭最想要除去的邪教组织，血魔教团却一直都能在神圣王庭的核心教区活蹦乱跳，这一直都是夏洛特疑惑的一个点。

在过去的时候，夏洛特以为这是因为血魔大公是所有血裔王公之中唯一没有彻底沉睡的半神，能够给予血魔教团庇护，但如今结合近来发生的一切看，恐怕这也是太阳神殿的手笔。

太阳神殿……需要血魔教团来收集血脉之力，同时，也需要血魔教团来削弱神圣王庭的力量，便于赫利俄斯夺取神圣王庭的权力。

当然，现在都结束了。

亚巴顿……最终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夺回了自我，助夏洛特斩杀了赫利俄斯，而太阳神殿的一切谋划，也终究落空。

但夏洛特依旧开心不起来。

“沉沦在黑暗里又如何？就算是你被原初所吞噬，我也能将你从深渊之中拉回来。”

看着拒绝自己的施救的亚巴顿，夏洛特沉声道。

乳白色的光辉亮起，一种令人心悸的生动气息扩散开来。

而与此同时，夏洛特身下的土地则迸发出勃勃生机。

新草抽芽，鲜花绽放，就连周围的恶魔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量突然间仿佛得到了大补一般，迅速增长。

那是夏洛特最大的底牌，纯化后的原初之力。

它能够吞噬一切力量，包括原初。

乳白色的光辉蔓延，笼罩在亚巴顿的身上。

然而，当这种力量接触到亚巴顿的时候，亚巴顿身上的堕落原初气息不仅没有被连根拔起，反而以一种比刚刚还要快的速度，进一步恶化了起来。

看着气息瞬间变得混乱邪恶起来的亚巴顿，夏洛特的表情彻底变了。

她迅速收起原初之力，而后惊疑不定地看着亚巴顿：

“这是……”

“这是最纯粹的恶……属于祂的……最纯粹的恶……”

亚巴顿说道。

祂的声音更加虚弱了，深邃的目光在夏洛特身后的几名追随者身上微微停了停，而后道：

“真祖冕下，我……听到了祂的声音，感受到了祂的气息……”

“污染我的……不是赫利俄斯……也不是那些我吞噬的力量……而是……想要从黑暗之中……苏醒的祂……”

夏洛特表情微变。

她知道亚巴顿说的是谁。

能够被冠以最纯粹的恶的东西只有一种，那就是原初之恶。

亚巴顿……并非是单纯地被原初气息侵蚀，也不是单纯地被赫利俄斯控制。

祂与太阳神赫利俄斯一样，是被原初意志，或者说……造物主的意志“污染”了！

想到这里，夏洛特心情沉重。

这已经不是目前的她能够“净化”的范畴了。

“祂不会苏醒的，赫利俄斯已经陨落，祂苏醒的日子也会随之延后，而我，会在祂最终苏醒之前，率先达到那个位置。”

“你就好好睡一觉吧，待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再次将你唤醒，净化你身上的一切。”

夏洛特沉默了一下，说道。

亚巴顿欲言又止。

然后，祂笑了。

祂的笑容狰狞可怖，但夏洛特却能从祂的目光中看出憧憬、狂热、遗憾，以及某种欲言又止的迟疑：

“真祖冕下，您……还是如此仁慈。”

“我相信您……真祖冕下，我相信您肯定能做到……肯定能够登上最终的位置。”

“但可惜，我恐怕真的不能追随您，与您一起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说罢，亚巴顿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真祖冕下，既然您已经感受到了我身体的变化，那么……您应该也差不多能够猜到，我之所以能够重新清醒过来，究竟靠的是什么力量了。”

说完，祂默念了什么，身上开始绽放出暗红色的微光。

一股厚重的气息弥漫开来，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夏洛特的目光微微一顿。

那是血脉之力。

无比庞大的，远超一位王公本应有的血脉之力！

更加厚重，更加复杂，也更加混乱。

同时，又带给夏洛特一种强烈的亲近之意，以及……致命般的吸引力。

夏洛特几乎是瞬间明悟。

那……是神圣王庭这千年以来收集的各种血族的血脉物品汇总到一起献祭之后凝聚的血脉气息。

也是夏洛特此番前来教权国，本身想要拿到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在别的地方，正在亚巴顿的身上！

夏洛特也几乎是一瞬间就想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赫利俄斯知道对付一尊“归来的真神”并不容易。

所以……祂不仅仅是召唤了“血魔大公”，更是直接集合了这千百年来神圣王庭收集的所有血脉力量，强化了“血魔大公”的力量。

而那其中，也包括那些失落的圣典残页，以及教权国收集的无面神像。

这些东西……是夏洛特晋升真神，成为完整意义上的血之真祖的契机，也是亚巴顿能够从迷失之中清醒过来的契机！

暗红色的光辉随着亚巴顿的动作微微闪烁。

意识里，血之圣典微微颤动，仿佛在呼应夏洛特的念头，敦促她尽快取回自己的力量。

“真祖冕下，原初意志的污染……不可逆转，您为亚巴顿已经做了许多，现在……轮到亚巴顿为您赴汤蹈火，助您找回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请您接受……亚巴顿为了恭贺您登临至高，所提前准备的礼物吧。”

亚巴顿微笑着说道。

说着，祂的恶魔之手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暗红色的光辉爆发，而后瞬间转变为绯红色，只见一股庞大的血脉之力，裹挟着一种近乎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天而起！

而与此同时，夏洛特意识中的血之圣典也绽放出夺目的绯红之光。

一张张虚幻的书页从亚巴顿的身上飞出，比镇守之杖所统计的教权国拥有的圣典残页还要多，它们环绕着浩大而精纯的血之神力，如同一道血色的洪流，围绕着夏洛特和亚巴顿不断旋转。

庞大的血之神力形成了一道血色的龙卷，而后……如同感应到了某种牵引一边，纷纷朝着夏洛特涌来！

血之神力入体，虚幻的书页也一张张涌入夏洛特的意识，如同归家的孩子一般回归血之圣典的怀抱，而血之神圣则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厚重沧桑了起来。

夏洛特只觉得一股无比精纯的血脉力量涌入了自己的体内，原本因为与赫利俄斯战斗而有了不小的消耗的血之神力几乎是一瞬间便彻底补满。

而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更是多了无数陌生的记忆，那是一名名陌生的血族，是那些在这场风暴之中被当成祭品献祭的血族们的记忆。

这些记忆瞬间充斥了夏洛特的脑海，而后很快又化为一个个书本，自行飞入了夏洛特意识深处的“记忆图书馆”里。

顷刻间，夏洛特那并未彻底完善的天赋之树，几乎是随着圣典残页和血族记忆的涌入被迅速点亮，飞快登顶圆满。

而与此同时，夏洛特的气息则开始迅速暴涨。

她的胸中，金红色神火剧烈地燃烧，越来越旺盛，而在火焰之中，已具雏形的血之神格越发则清晰，浮现出荆棘蔷薇的纹路。

天空之中，散去的乌云重新汇聚，电闪雷鸣，隐隐地……仿佛有某种恐怖之物在不断汇聚酝酿。

在这种气机之中，夏洛特的气息进一步抬升。

然而，就在夏洛特的气息即将突破半神的界限的时候，一道黑色的阴影在她的神魂之中蔓延开来，隐隐地，还带着隐晦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太阳符文。

那是赫利俄斯陨落之前的诅咒。

半神封神，必须要以最完美的状态，不能有任何瑕疵。

显然，赫利俄斯最终所发出的诅咒，在这一刻生效了，开始疯狂地反噬，阻止着夏洛特踏出成神的那一步。

阴影与绯红交织，隐隐呈现对抗之势。

不过，就在这一刻，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黑暗之道，咒之替换！”

是亚巴顿。

夏洛特的神魂之上的阴影微微一颤，而后如同洪水找到了某个破口一般，迅速朝着某个方向涌去。

那是亚巴顿所在的方向。

转瞬之间，夏洛特便感受到自己的灵觉恢复了清明，而与此同时，她看到了亚巴顿那即将破损的神魂之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血魔大公亚巴顿……竟然趁着诅咒发动且被血脉之力撼动之时，借助黑暗咒术将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亚巴顿……你……”

夏洛特瞪大了眼睛。

而亚巴顿则微微一笑：

“真祖冕下……请您接受亚巴顿最后的礼物，回归本属于您的神座吧！”

语毕，夺目的光辉在夏洛特的身上爆发，绯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夏洛特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一瞬间得到了某种仿佛跨越极限的提升，周围的一切都似乎陷入了永恒的停滞。

而在这种奇异的停滞之中，夏洛特好像听到了亚巴顿那虚幻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直接响在她的神魂之中，很快便烟消云散，随风而逝，似乎担心被别的存在听到一般：

“真祖冕下，赫利俄斯……没那么容易陨落。”

“‘哈拉尔’……不可信！请您……一定要小心祂，小心祂的追随者！”

夏洛特微微一怔。

她根本没有机会回答，便感受到自己正式跨越了某个界限，而胸膛之中的血之神格也彻底成型。

前所未有的庞大神力在她的身上绽放……

下一秒，“永夜”在整座弥瑞亚大陆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