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初悟大道

李鱼仿佛没有听见北门倩倩的话语，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双手按在腿上伤处也浑然不觉，全幅精神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神医之所以叫我攻击贼徒的小腹，是因为贼徒当时正在冷笑，肩膀也随之抖动，露出一块明显的破绽。而我的拳头之所以能打到他脸上，不是因为我出拳速度有多快，而是他运掌之时，头部自然倾前，就好像他主动来挨拳头似的。

换句话说，料敌机先的关键在于抓住敌人的破绽所在，一旦觑准，便能够不靠任何真气，缓缓一刀也叫敌人避无可避。可这道理仅仅是假设而已，实战中根本运用不上啊。”

“如果敌人修为低于我或者与我接近，我当然可以做到料敌机先；但如果敌人的修为远胜过我，出招速度远胜于我，我连他招式来路都无法窥破，又怎么能提早应对，又怎么能反败为胜呢？”

在无边识海中，他李鱼渺小的身躯在奋力的溯游着。他隐隐约约感应到了一样极重要的东西，却又无法看清楚，更别提将那东西抓住。神识东翻西找，踏破铁鞋，只为再现前一刻的灵光闪耀。

“刚刚是神医传声指点我出手时机与出手方位，但她并没有出招，只靠我自己的力量，就以弱胜强，亲手打败了那个贼徒。那时候……那时候她应该还躺在地上啊，双眼朝天，目光根本被贼徒的身体遮挡，她又是怎么发现了贼徒肩膀与脸部的破绽呢？除非……”

李鱼极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细节，突然间身体一震，终于明白了其中关键：“除非她不是用眼睛发现的破绽，而是用神识感应的气机！”

一旦明白根由，李鱼的识海之中倏然浮现一段金色文字：“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

这一段话乃是出自《庄子·养生主》，说的是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杀牛，可以不用眼睛去看，只靠神识感知，把握自然气息流动，不费任何气力，不把屠刀磨损，轻而易举的将牛肉切开。

“我真是笨极了。当年读书之时，把这篇文章背的滚瓜烂熟，却不知道其中竟蕴含着修炼至理。我只需掌握住真气流动的节点，眼睛不必多看，修为不必多深，随手一招就能攻敌之破绽，让人难以抵挡。对了，所谓‘道在器先’，招式不过是低层次的‘器’，真气流动才是根本的‘道’之所在。”

李鱼越想越是通透，真真正正理解了修炼的寒意，竟如庖丁一般四顾而望，踌躇满志，仰天大笑道：“我明白了！”

北门倩倩薄嗔道：“你明白什么了？一惊一乍，怪吓人的。”

李鱼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以言辞掩饰道：“啊，神医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你别叫我神医了。我叫北门倩倩，你呢，是什么名字？”

李鱼忙不迭说了自己名字，又问道：“神医，哦不，北门倩倩，你要去哪里呢？我先用马车送你下山。”

北门倩倩噗嗤一笑：“得知我姓名的人当中，只有你一个人叫我北门倩倩。”

李鱼讪讪道：“是，是我唐突了。应该称呼为北门姑娘。”

“呵。”北门倩倩又是一笑：“干嘛不直接称呼为倩倩呢？说北门倩倩四个字不累吗？我还以为你是豪情超迈，可没料到你这般拘于俗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鱼被北门倩倩这么一说，不免自嘲一笑，暗道：“反正你是我救命恩人，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北门倩倩瞟了一眼李鱼：“腿伤刚好，就急着讨差吗？我倒是真有求于你。”

“倩倩但说无妨。”

“不是下山，而是上山。劳烦你将车赶到摩芽岭口。”

“摩芽岭？”李鱼爬上马车，就在马车驾位上将包袱中的地图取出一看，不免吃了一惊：“摩芽岭乃是悬崖峭壁一块，倩倩你去做什么？”

“自然是为采药了，不然我何必在这山路奔驰，又怎会遭遇山贼拦路呢？”北门倩倩说着，便自李鱼身边穿过。

李鱼本想侧开身形避让，哪知北门倩倩衣衫一动，早已钻入了车厢只将一缕幽香留在了李鱼心间。

李鱼不免心中一动：“这女神医倒是落落大方，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哪像那什么方莹儿，明明跟她苦口婆心的解释过了，她还不依不饶，非把我当做登徒子？”

他刚起此念，隐约中却似有一人嗔怒道：“李鱼，你为什么竟又想起方莹儿来？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那似乎便是星姐姐的声音，又似乎不是，却将李鱼吓了一跳。

“李鱼，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北门倩倩一声催促，李鱼猛的将脑袋一甩，排空杂念，尴尬一笑道：“没什么。倩倩你坐稳了，这山路会越来越崎岖。”

李鱼满脑子沉浸在初悟修炼之道的喜悦之中，马车便驾驶的十分欢快。

“叮当，叮当。”

清脆的铃声复又在山道上轻快回荡，亦将车中少女的心微微摇乱：“北门倩倩啊，你素来孑然一身，孤衣万里，今日却为何要邀李鱼同行摩芽岭？他容貌虽俊，豪气虽壮，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立时又有一声理直气壮的回应在她脑际响起：“他是诸葛大哥的兄弟，与我的关系自然也就不一般了。北门倩倩啊，本是光风霁月的事，你为何要这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却不免将自己与常俗女子混为一谈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鱼忽将马车停住，回头喊道：“倩倩，前头已是马车难行了。这摩芽岭太过险峻，不若你将要采的药草形状告诉我，我替你采来便是。”

不管她北门倩倩是否身具修为，既欠下了天大恩情，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李鱼自是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