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藏地底的恶魔

能多活一会儿算一会儿。

抱着这最后的希望，林熙亡命地爬向光纤管道的最深处。

尽管他不知道在那黑暗的地下，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但是他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停地爬、爬、爬！

爬得越快越好，爬得越远越好！

这个念头像梦魇一样支配着他的身体，让他远远地逃离开那张充满了死亡和腐臭味道的血盆大口！

眼见得快到了嘴边的肥肉又要逃走，巨犬也在瞬间暴怒，只见它两条肌肉分明的后腿用力一蹬，飞扬的泥土登时便像一条腾空而起的土龙，直射半空，接着又在落地之前被死亡阴云卷起的狂风吹散，而本来就已经垮塌了一大半的窨井壁，也终于在这一蹬中被彻底推平，变成了一个便于立足的平缓斜坡。

“嗷！”

借着蹬开窨井壁的巨大力道，巨犬猛地发出一声怒嗥，不管不顾，一头撞进了狭窄的光纤管道！

轰隆隆的巨响炸开，巨犬的蛮力在这一刻发挥出了极其可怕的效果，在它的头颅所过之处，水泥和泥土都像热刀下的黄油一样瞬间分开，它庞大的身躯仿佛化身成了一条狂龙，摇头摆尾，凶猛突进，一直到大半个身子都冲进了管道以后，冲势才终于完全耗尽，慢慢停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它已经再次冲到了离林熙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最突出的一颗獠牙，甚至都浅浅地刺在了林熙的鞋底上！

“啊！”

感觉到脚板心刺入的异物，林熙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

下一秒，他看也不看就是向后一脚，狠狠蹬了出去，而他自己则借着这一蹬之力，连滚带爬地向着管道更深处爬去。

这一次，巨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之不及了。

犬科动物的生理结构，注定了它不可能有足够的耐力把通道一点点掘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熙猥琐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黑暗里，这样的现实，对于已经具备了初步智慧的巨犬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羞辱！

“嗷――！”

巨犬再度发出一声狼嚎似的咆哮。

这一声咆哮顺着笔直的管道，直接传进了林熙的耳朵里，然而即使明知自己已经暂时安全了，但那叫声里蕴含的恶毒和恨意，还是让他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看来以后出来找吃的要更小心一点了，不然万一再被这货堵上，怕是连全尸都没有。”

林熙喘息了两声，啪的一声直接瘫软在地。

冰凉的水泥管壁紧贴着被汗水湿透了的脊背，让他都不由得生出一丝警惕，

“不行，这里的环境太阴冷了，得赶快离开才行，不然待久了非得生病不可，这鬼世道，万一生病了连药都找不到，只能等死了。”

可惜就在他勉强撑起身体之时，一股虚弱的感觉突然又从四肢百骸间一齐涌出来，瞬间就将他击倒在地。

原来，刚刚那一阵玩命的逃亡，已经彻底耗尽了草根和蟑螂肉的能量，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又再次跌落到比最开始出来觅食那会儿都不如的地步了。

“这下完了，死定了。”

一察觉到这一点，林熙立即绝望地瘫倒在地。

【消化】能力的出现，让他对自己的饥饿感和体力消耗程度都有了一个敏锐的把握。

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剩下的这点体力，就算出现天大的奇迹，巨犬群马上消失，他也未必还能活着离开这片猎场，先不说其他各种各样的掠食者，光是回到寝室的这段路程，对他而言都几乎已经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暴怒的巨犬还在管道外疯狂地发泄着怒气，张扬的利爪像暴风一样舞动，把破碎的泥土掀得四处翻飞，哪怕是在通道深处，也能嗅到一阵接一阵的尘土味道。

但是这些事情都已经和林熙无关了。

自认必将葬身于此之后，他索性也就不再挣扎了，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体力一点一滴地无声流逝，坚硬的水泥板压迫着干枯的皮肉，再和骨骼不断撞击在一起，摩擦出一阵阵刺骨的酸痛。

他已经不再在乎了。

或者说得再矫情一点，只有这种酸痛的感觉，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真实地活着，而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在黑暗的地下、只能等待着日后慢慢发霉发臭、腐烂生蛆的尸体。

“不是说人死之前都会回忆自己的一生吗？为什么我没有？”

林熙双眼圆睁，瞪着眼前不远的管道顶板，百无聊赖地想道。

“难道这意味着我还不会死吗？”

他颇有阿Q精神地安慰着自己，不过哪怕是这仅有的一点点慰藉，也很快就被他冰冷的理智给残酷地否决掉了，因为在这种绝境下，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也始终想象不出还有任何破局的机会，就仿佛他的面前摆了无数条岔路，但是每一条路的终点最后都是通向死亡。

毫无生路啊真是。

于是，他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就这么宁定地看着。

这大概还是他在大灾变之后的第一次发呆，却没想到已经如此临近死亡。

“唉……”

林熙突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再不动弹。

在深邃的黑暗里，圆弧形的水泥壁似乎有种特别的压迫感，却莫名的让人感到一丝安心。

从结构学上来说，这种拱形的构造本身就是最能承受外力的一种造型，如果不是遇到超越极限几十倍的力量，那么这条管道几乎不会有崩塌的风险。

至少在未来的十几年里，它都会保持着最初的形状，和大地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那样的话，大约就足够一个人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腐烂了吧，而且看它的形状，似乎也和墓穴很像呢……

“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突然，林熙全身一震，骤然从死亡的幻想里清醒过来，慌忙用力啐了两口，把这个不吉利的念头从脑海里迅速驱逐了出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觉身边的环境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好像，管道壁在震动？

“咦，这是什么情况……”

他连忙艰难地翻了一个身，脸朝下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果然，敏感的面部皮肤很快就给了他一个确切的回馈，他之前的确没有感觉错，整个管道，不，应该是整个土层，都正在微微的震动着。

从感觉上判断，这种震动的源头应该是在更深的地下，不过此刻这个震源却是在迅速接近地表，因为就在他伏地感知的这短短十几秒钟里，四周管道的震动正在迅速变得越来越剧烈，现在哪怕是不去刻意感知，用肉眼都能看到水泥管道缝隙里的尘土，正在这种震动下高高扬起，从黑暗中片片腾飞了起来！

“我……擦！”

林熙脸上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喃喃道，“妈蛋史前大怪物啊……”

紧接着，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从身后那只巨犬那里就骤然炸开了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轰！

无穷无尽的尘埃像是火山喷发一样，从地底喷薄而起，直冲云霄！

轰隆！

同一时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雪亮的电光霎时照亮了整个昏暗世界！

借着这一瞬间的极度明亮，林熙似乎还依稀看到，就在那浓厚的烟云里，仿佛还隐约潜伏着半个光滑的巨型棕黑色圆柱。

那直径，恐怕比一辆小轿车都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