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6.一步、跨越

像是完全失去了交涉的兴趣，对于蓝恩这个外乡人闯入者，格曼以一个管理者或者主人的口吻，说要他溺死在这即将崩溃的噩梦里。

眼看着那轮椅和老人的身影像是幻像一样消失，蓝恩感觉到，对方在亚楠的身份或许比自己所想象的更不简单。

但格曼的身份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在这个噩梦崩溃之后，他，还有玛利亚和艾德琳会怎么样？

没有亚楠之血的蓝恩，没有像那些清醒的猎人一样，穿行在梦境里、复活在梦境里的能力。

而玛利亚和艾德琳，本身就是这个噩梦的‘产物’。

“玛利亚女士，我们.我们会死吗？”

艾德琳昏昏沉沉，却还是难掩恐惧与无措的说着。

玛利亚本来还想跟往常一样，安慰向自己求助的人。

但是她这次却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留下一个怆然而悲伤的笑容。

自己的安慰已经在研究大厅里，害了那么多的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去宽慰、鼓励别人呢？

噩梦、崩溃.随便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玛利亚只是将抱着艾德琳的手，又更加紧了紧。

但就在这时.

“磨磨蹭蹭，终于走了！”

蓝恩那也在困意下有点含糊，却更多是嗤笑的嘟囔，从不远处响起来。

以龙鳞片作为板甲而构成的靴子踩着沙滩，走向艾德琳和玛利亚。

“再坚持一下，准备走了，玛利亚！”

猎魔人理所当然的说着，但是玛利亚却茫然地抬起头。

走？

此时那没来由，却又无比巨大的恐惧感充斥着玛利亚的内心。

活像是这个世界都要在下一秒崩溃了！

现在还能走到哪？！

但是当玛利亚抬起头，看见猎魔人的双眼时，她心中的惊异就压过了恐惧。

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并没有外表上的变化，但就是莫名的让人感觉更加幽深了。

玛利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未来’的亚楠，亨利克这种老猎人能轻易说出【灵视】的基本概念，并且知道这种特殊感官的理论，是来源自拜伦维斯的‘内在之眼学说’。

但是在这个时间段的旧亚楠

那群发狂的猎人在屠杀小渔村的时候，看尸体痕迹来推断。蓝恩都有些惊讶，他们竟然真的想在生物的颅骨之内，寻找字面意义上的‘内在之眼’。

这是理论发展非常不成熟的表现。

而这种在旧亚楠时代还非常不成熟的理论，玛利亚能知道个名字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真的了解？

所以她此时只能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迷迷糊糊的问。

“走？我们.要去哪？”

“去一个比这里好不了多少的梦里。”到了这个时候，蓝恩竟然还有心情说个冷笑话出来。“甚至可能更糟糕一点。”

但是冷笑话说完之后，他的脸色就立刻严肃起来，对玛利亚嘱咐着。

“听着，玛利亚。我不知道你和艾德琳过去之后会是什么状态，毕竟在那里，你们两个应该已经死了很久。”

“所以过去之后，也就别管什么其他的了，一旦不对劲，立刻给你和艾德琳打上采血瓶，记住了吗？”

如果只是用该隐赫斯特那种捅自己，往刀上附着血的技巧来增加杀伤力，那么使用采血瓶这种在玛利亚看来已经属于‘危险品’的东西，很不划算。

但是既然事关生死了.其余东西，等活下来再说吧！

玛利亚记住了蓝恩的话，但她仍旧一头雾水，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到底要做”

玛利亚下意识的晃着头，想让自己清醒点。

而紧接着，她看见了蓝恩的动作。

猎魔人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刚才格曼所在的位置，就好像已经空无一物的那里，在他眼中却还存在什么东西一样。

而与此同时，猎魔人的手摸到了在腰间武装皮带上绑着的一把大号匕首。

平滑而安静的一声轻响。

有着幽蓝色锋刃的大号匕首，被蓝恩抽了出来。

他的手握着这把大号匕首，但是那架势却并不是正常的匕首格斗式，而更像是如同外科医生拿捏着手术刀一样，谨慎而稳定！

但同时，他的下刀也像是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一样，果断而精准！

幽蓝色的刀锋被捅出去，可是在玛利亚和艾德琳惊疑的目光下，这大号匕首的锋刃在捅出去后凭空就突然少了半截的样子！

像是那半截刀刃插进了某个不可见之物的身体中。

不，不是‘像’！那匕首的幽蓝色锋刃真的捅进了某个东西里面！

蓝恩那深沉的双眼一动不动的仔细观察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间，接着握着匕首的手猛然下拉！

就像是在一整本厚书的封面上划了一刀，刀口处漏出来书本里面的内容似的。

在蓝恩拉下匕首之后，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也显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姿态！

在这个小渔村的沙滩上，玛利亚几乎以为是幻觉。

她看见了亚楠风格的，那些高耸尖锐而且阴森的建筑群！

但是没时间磨蹭了，他们身上的困意都越来越重，这已经不是生理反应所能达到的程度了。

于是只是看了一眼手持大号匕首划开了空间，朝她们招手的猎魔人。

玛利亚咬着牙抵抗困倦，拽着艾德琳就猛地冲了进去那突兀出现在空气里的刀口！

紧随其后，蓝恩也闷头跟在后面，飞扑进去！

三个人的身体在浓重到超出生理反应范围的困意下，都有点不受控制。

当即在冲劲下滚在地上，直到滚了接近十米远，撞到墙根上才停下来。

没有沙滩、没有海水。

地面是潮湿的石砖路，石砖上的水痕反射着清冷的光。

一层夜晚的冷雾漂浮在脚踝那么高的位置上，让光线更加迷离。

“嘭”的一声，那是玛利亚护着艾德琳，撞到墙根上的感觉。

而“哐啷”一声，则是蓝恩的一身盔甲发出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刚才他们三个人都困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睡死过去了。

但是现在，睡意却在飞快的消退，感觉上的巨大变化甚至让他们都有点头晕了。

“叮铃，咻~”

金属砸在地上的清脆响动，还有空气被牵动所发出的气流声混杂在一起。

蓝恩长出一口气，撑着地面站起来。

他先是看着，他们三个人冲出来的那个竖立在空气里的刀口。

这刀口后面的景象，几乎是在他们冲出来的前后脚，就立刻变得一片漆黑。紧接着空气里那刀口本身，也立刻合拢起来，没有丁点儿痕迹残留。

看着切分空间的‘刀口’快速愈合后，蓝恩才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来自己的大号匕首。

幽蓝色的刀刃上，反射着朦胧的微光。

【肇格路因·妖狼之牙】。

使用了那头阿尔达世界，能够用爪牙跨越幽界与现实的界限的妖狼。

它的爪子本身就能做到空间切割。

如果只是普通的使用，那么这把大号匕首，其实跟一把无坚不摧的武器差不多。

但是在蓝恩手里.

“那是什么？玛利亚一边晃着脑袋，适应着从汹涌的困意中又清醒过来的脑子，一边问着。“这里.又是哪里？”

“情况有点复杂，我该怎么说呢？”蓝恩先是将【妖狼之牙】重新插回刀鞘，绑在自己盔甲的武装腰带上，随后转身，对玛利亚和艾德琳张开了手，露出了夹杂着无奈的笑容。

“欢迎来到.亚楠。”

——

“这里是，新亚楠？”

艾德琳的手掌在她的走动中，跟随脚步一起轻轻拂过道路边的石砖墙。

她有些愣神的低声嘟囔着。

上一刻，那个毁灭旧亚楠的糟糕的一天，甚至连城市燃烧的热量都还残留在她的皮肤上。

可是下一刻，他们穿过了一个从空气里划出来的刀口，就到了.一座重建之后的亚楠城？

“只是亚楠而已。”

相比于仍旧处在震撼里的艾德琳，玛利亚此时就表现得冷淡不少。

她苍白的脸颊抬起来，从三角帽的帽檐下，抬头看着被哥特式建筑的屋顶所分割的天空.还有那大到不正常的、血红色的月亮！

“而且，还是又被毁掉的亚楠。”

相比于之前，在为科斯的孤儿举行送走死者的仪式后，格曼对玛利亚说出的真相。

现在一步跨越许多年，对玛利亚来说反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并且跟那烧毁了旧亚楠的兽灾相比，如今这个天上挂着血红色大月亮的猎杀之夜，又好到哪去了呢？

蓝恩在前面找路、带路。

虽然他是个外乡人，但是在这里，他至少比两个旧亚楠时代的人熟悉。

他们刚才冲出来的落点，曼妥思比对了上一次来到亚楠时的地图记录，发现这里距离加斯科因的房子并不远。

他想带着玛利亚和艾德琳，好歹先到欧顿小教堂去，看看加斯科因一家和乌鸦猎人他们怎么样了。

“我们只是生活在回忆的噩梦里的人。”

玛利亚有些低沉的说着，但是这句话是说给蓝恩的。

“但你有那把匕首那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