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原铸

那悠长深邃的钢铁走廊终于到了尽头。

雄壮且伤痕累累的身躯只穿着一条兜裆布，但是那裸露出来的躯体足以让任何凡人的雕塑为之汗颜。

棱角分明的肌肉展现着惊人的生命力和威慑力，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尊贵的威严。

银白色的头发被剪成了毛寸，但即使是这种发型，也不能影响到面容的精致。

这具身躯的主人如果没有那一道刻意留下的、横穿了整张脸的狰狞疤痕，也必然是一个精致到如同大师油画般的美丽男人。

钢铁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闸门，看起来像是飞船内的机库。

但是记忆主人很清楚，这里面并不是等待翱翔于星际的战机。这里面是一座大型数据库的接入端口。

而在这里，有资格接入这个数据库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加装了反重力装置的颅骨，漂浮到记忆主人的面前。

那颅骨被做了很多改造，它的眼睛扫出来一阵红光，扫描了记忆主人的整个身体。

随后像是完成了身份确认，又自顾自的飘走，悬浮在闸门边上的蜡烛火光之上。

而眼前的闸门，也在颅骨彻底归位后，在‘轰隆隆’的轰鸣中打开。

蓝恩很想看看，记忆的主人到底是要去见谁。

但是这个男人在大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谦卑的低下了头。

这让观看记忆的年轻人更加期待。

因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记忆的主人是个何等自矜自傲的性格，但在此刻，他又是何等发自内心的保持谦卑。

低着头向前走，蓝恩能通过记忆视角的余光发现，这是一个大体呈圆形的巨大房间。

一如既往的繁杂装饰风格，但是却保持着研究者的条理。

闪烁着莹莹蓝光的柱状培养舱室在墙壁上一排排的整齐排列着。

记忆的主人上前两步，走到了一个圆形的台子上，然后径直半跪下来。

“大人。”

雄壮的身体，却连下跪的时候都轻盈迅捷的像是猫咪。

这种肌体的精准控制力已经宛如艺术。

但是没等蓝恩发出感慨，在低垂的视野里，一片巨大、巨大的黑影，就慢慢从地面上侵袭过来。

房间内的穹顶很高，穹顶上安装着多彩的玻璃，让光照透过玻璃照射下来，会有一种如同身处大教堂的圣洁感。

但是在这种圣洁的光照下，那投射出巨大黑影的‘东西’，居高临下的开口说话了。

“抬起头来，尼维尔。在今天，你要直视我，从始至终。”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一个年代久远的老旧音响设备里传出来的。

但即使这声音是如此的嘈杂、算不上清晰、并且语气也居高临下，记忆的主人依旧完全的听从。

名为‘尼维尔’的星际战士抬起了头，然后.蓝恩见到了一台‘怪物’！

那是一个穿着厚重红袍子的，梦魇般的混合体。

他庞大的身体似乎经历了无数场修修补补、拆旧换新，以至于那件明显大到离谱的红袍子也遮盖不住他已经畸形到极点的庞大身体。

无数条机械腿从红袍子的下摆处露出一星半点，让他就像是一个下半身为巨大臃肿的蜈蚣，上半身勉强保持人形的生物。

这些机械的堆积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尼维尔的身体在他面前仍旧需要努力仰头。

这让蓝恩想到了自己在故乡世界读高中时，已经功成名就的知名校友送给母校的假山雕塑。

当还是个高中学生的他站在那座大几百万的假山面前时，就像是尼维尔现在站在这个‘东西’面前一样。

“你是这一批人里最不笨的那个，当然，我是说在生化领域里。你甚至能给我打打下手。”

那个巨大的身影如此说着。

蓝恩感觉到尼维尔的意识中几乎是立刻就涌现出一股自豪，仿佛这种勉强算得上夸奖的话，就已经是无上的荣耀。

“您的教诲！”

星际战士原本想要低头致意，但是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之前的命令，于是脖子上的肌肉束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发生，更不用说低头。

“哐哐-”巨大身影的手上，一个很难说清是权杖还是长杆大斧的东西点了点地，发出了一阵巨响。

“但我此次传见你，并不是因为你那浅薄的学识。”

红袍之下，密密麻麻的机械腿在电信号下轻微扭动，发出了与红袍子的细碎摩擦声。

“你已经自主手术一段时间了，进展如何？”

尼维尔到现在仍旧不明白自己被传见的理由，但是他仍旧毫无保留的回答问题。

“我已经独自进行原铸手术二十个泰拉年，目前为止，有一百九十七个新兵在我的手术台上成为一名光荣的原铸战士。”

“大人，仅以水平而论，我已经完全可以担任一个战团的药剂师。”

尼维尔不卑不亢的介绍着自己的知识水平。

“既然如此.”头顶上，那个巨大的身影不置可否的说着。

虽然机械音箱一样的声音没什么感情，但是蓝恩感觉他就是这个语气。

“那么我将秉持那无上尊贵之意志，向你自我介绍。”

什么？

尼维尔和蓝恩同时感到一阵惊愕。

但还没等这情绪从脑海里反映到身体上，下一个命令就紧接着传来。

“站起来，尼维尔。”

星际战士的本能让记忆的主人想也不想的就遵守了命令。

惊愕依旧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但这并不影响他即刻立正站好。

那高大的、带着锈红色兜帽的脑袋从高空中俯身，慢慢贴近了尼维尔的脸。

蓝恩能透过星际战士的眼睛看到，那兜帽之下是一个几乎完全机械化的脑袋，仅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生物质的皮肤残留。

右眼的位置上，一个激光摄像头正在不断调焦，似乎要把尼维尔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蓝恩甚至能闻到机油的味道。

这个星际战士，或者现在叫原铸星际战士，不是这家伙教导出来的吗？

他现在要开始自我介绍？

搞什么啊？

而且‘无上尊贵之意志’？

在人类帝国之中，能被冠以这个称呼的只有.

如果帝国在一万年的跨度里没有被颠覆的话，就只有那位.‘帝皇’！

似乎是因为正在执行那‘无上尊贵之意志’的命令，于是，就连古旧音响似的声音都在此刻表现出了无比的庄严和郑重。

“在下是多米尼乌斯·贝利撒留·考尔。欧姆尼赛亚之虔诚信徒，机械神教大贤者。”

“在此，向您致意。”

看着眼前那个巨大的身影，勉强做出行礼的姿态，蓝恩感觉自己人麻了。

尼维尔还在困惑，但是身为记忆观看者的蓝恩却已经有了猜测。

——这家伙在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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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