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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省亲
四月五号,天上下着清爽的小雨,陈珂提着手提袋和霜儿一起出现在了小县城的路牌下。而后,她们连个转了长途客车,颠簸了一路,在夹杂着灰尘和各色面色纯朴的石头沟村民的尘土路上站定下来。
石头沟,她回来了。
没有开车来,陈珂并不想打扰了这个山沟的宁静。一条小河环绕在石头沟的外围,那条小河就是养育了石头沟几辈子人的命根子。顺着河可以走到村子里,村子里有一个挂着打了铁一样的脏的门帘的小卖部,在那村子的外面还有一个破烂的屋子。
那个屋子里一直住着一个美丽的女人,今天,那个美丽女人的女儿回来了。
陈珂站在大门口,有些不敢敲门。
正在犹豫着,就听见了笑声从西边传来。西边是一片麦田,一个晒得黝黑的女人和一个扛着锄头的男人从田垄那边走了过来。
陈珂定睛一瞧,还没瞧出是谁来,却见一声大叫,那黝黑的女人喊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说罢,那个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头发上还沾着泥巴,穿着清凉的格子布衫,完全是一副农村妇女的形象,一条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她一边用围巾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向陈珂快步走来。
“你是......陈露?”
陈珂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看起来质朴晒的黝黑的农村妇女就是当年的陈露
“是啊姐,你咋不认识我了呢。嘿嘿,这眼瞅着清明,回来给妈上香的吧。走走走,快进屋子”
说吧,热络的笼着陈珂,把大门上的铁链子摘了下来,拉着门让陈珂进。
“姐,这位是谁啊,快进屋进屋二雷子你快走几步,我姐来了”
陈珂还一时缓不过神来,以前那个刁酸野蛮的陈露哪去了?却见她招呼着后面的那个扛着锄头的男人,一脸幸福的让陈珂进门。
陈珂进了那扇大铁门后,发现院子里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院子中间有一条过道,用砖砌的整齐。两侧是整齐的菜田,里面的小菜长得喜庆,更讨人喜欢。旁边还有一个牲口棚,一头大骡子打着响鼻儿,呼哧呼哧的抬着头。牲口棚的对面还有一个猪圈,一头老母猪亮着肚皮躺在里面,时不时用尾巴扫一下落身上的苍蝇,看着悠闲的很。
陈露见陈珂一进门就四处张望,憨厚的笑道:“姐,不认识了吧。嘿嘿,我和雷子结婚后,这些都是他帮我打理的。雷子人好着呢,我俩现在过的别提有多幸福了。”
“你......你结婚了?”
陈珂的嘴巴撑的可以放进去个鸡蛋了,陈露竟然结婚了她在农村结婚了啊
“是啊。姐先进屋,等会我再跟你说详细说。走走走,那个姐姐,你也别客气。”
陈露现在已经和以前完全的大变样了,脑袋后面绑着个马尾,那股子都市****女的气质完全消失,满脸的幸福模样,浑身上下充满了乡土气。
她熟悉的兜开纱门,然后从旁边倒扣的铁碗里抹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一股清爽气息传来,她让陈珂先进了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屋子已经被改的焕然一新,中堂的墙壁也粉刷过了,地面也换上了亮堂的地砖。灶膛上也用灰抹的干净平整,一口大锅和煤气灶也都全了。陈露开门让陈珂进了屋,然后人就出去不知道在院子里说着什么。陈珂进屋后,发现屋子里也装修过了,换了一些新家具,还有一个大喜字贴着,墙壁上也挂着陈露和那个雷子的结婚照,原本阴暗的老屋这么一装扮,竟然也是像模像样,和一些新婚夫妇的喜房没啥区别了。
她却寻找着自己母亲的灵位,从中堂向后走去,果然有一个后屋,而屋子里,摆放着三个灵位。
陈子昌的,陈珂妈**,还有那个王莉娜的。
而这三个牌位里,陈珂妈**牌位却是在最上面。而前面的贡品碗里的水果还是新鲜的,灵堂屋里也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香炉里还有三根未吹散的香灰。
陈珂看着看着,眼睛却湿润了。陈露果真是变了。
“哎呀,姐,你在这那。等会再来烧香吧,走,先上屋里歇会去。你们走了好久了吧,肯定都累了。雷子啊,洗点草莓柿子”
“哎”
陈珂和陈露回了屋子,坐在了炕沿上。她回头从擦得锃亮的窗户往外看,就见那个憨厚的农村汉子正抱着一捆草料放到牲口槽里,又在院子里摘了点草莓和西红柿,放在院子里的洋井下,吭哧吭哧的抽了些井拔水,老实的洗了起来。
“露露,这......”
陈珂不知不觉中,连称呼都变了。可是,她一抬头,看着陈露那晒得黝黑的脸,和明显粗糙的手掌,这么一开口,竟然滚了两个大眼泪珠子来。
“姐,别这样,你怎么了啊,快擦擦......”
陈露见着陈珂哭了,连连手忙脚乱的从身后抽出了一卷手纸来,抻出了一条就要给陈珂擦脸。陈珂毫不介意的接了过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擦干泪痕,她道:“露,我高兴。真的,我替你高兴。”
这么说着,那眼泪疙瘩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陈露哪里还能忍的住,眼一闭,这泪水就跟丢了闸门似地,是止也止不住了。
两人对望一眼,突然拥抱在了一起,嚎啕大哭,却带着笑。
“你,你们怎么了哎呀,别哭了别哭了,来吃点草莓,我刚摘的大姑子,露子,你们别这样啊”
俩姐妹这么一哭,却让雷子慌了手脚,他挠着后脑勺端着铝盆,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陈珂和陈露这才松开,笑着擦了眼泪,一黑一白两只手却握着不松开。
“那个,那个啥,大姨子,我是陈露对象李雷都叫我二雷子,嘿嘿。”
这汉子一出口,陈珂就笑个不停,她不住的点头,心里眼里都是笑意。
“姐,别怪我当初不告诉你。其实,你走后我就把手机给扔了,本想混吃等死,在石头沟混日子的,所以你的联系方式我早就给丢了,是没法联系了啊。但是我也没有从农村生活过,什么都不会,连煮饭烧火都不会,就只能去商店买吃的。二雷子就是那商店老婆婆的二儿子,他大哥开的商店,这一来二去就说的熟悉了,然后我每次懒得去村子,就二雷子定期的给我把东西送来。”
“有一次我发了高烧,四十九度,烧的稀里糊涂的,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这时候二雷子碰上了,二话没说,也没有车,大半夜的顺着马路给我硬是背到了县里的医院里,他足足背着我跑了一晚上,那一晚上我一直发烧说胡话,他就一直哭,等到了医院,我进了急救室,他也进了病房,两只脚丫子愣是跑的肿了。姐,你说有人这么对我,我还图个啥。二雷子当天也勇敢了一回,让那护士长跟我提了亲,我啥话都没说就答应他了。半年多了,我俩的日子过的好着呢。这房子都是二雷子家里给装修的,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二雷子弄的,他什么都不用我伸手。我也跟着下地学农活,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日子安逸。当初咱们爸妈在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不知足吗,我现在倒是什么都看透了。不过,没想到这幸福就这么简单,姐,别说你没想到,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有一天变成这个样子。”
“姐,你别哭了,不开心吗?”
陈珂含泪点着头,看着陈露的那张脸,不住的笑着。
她伸出手来,然后抚摸着陈露那皲裂的脸,修复术第一次当着人面的露了出来。等她松开手,陈露的脸就已经瞬间变得吹弹可破,白净水灵。那雷子刚躲到中堂杀西瓜去了,刚用盘子装了西瓜回来,却见陈露那小脸突然变得水灵了,不由得看的呆了,他突然道:“我的妈呀,媳妇儿,你脸蛋子抹啥了,怎么突然漂亮了”
陈露一愣,然后就蹭了下屁股,起了身,去地下的衣柜镜上照了照。看着镜子里那张久违的脸她也愣了,顿时就看向了陈珂,问道:“姐,你刚才是不是在我脸上抹啥了,怎么这么白了”
但是,那喜悦之情遮掩不掉,像个孩子似地开心着。
陈珂笑而不语,也不想解释了。
晚上,陈露直接在院子里架了张桌子,做了一桌子菜,和陈珂谈着这几个月来的生活,一旁的雷子总是默不作声的笑着,时不时的还给媳妇夹几下菜。
吃完饭,陈珂和陈露就正儿八经的在灵堂里拜祭了陈珂的妈妈,和陈露的爸爸妈妈。免不了俗,他们也弄了盆烧起了纸钱来。
陈珂一边将黄纸丢进烧火盆,一边在心里暗想着:“妈妈,你就安心的让陈露伺候您吧。陈露不是以前的那个陈露了,她想将功赎罪,咱们就依了她,然后,原谅她吧。”
看着纸钱一点点化成灰烬化成黑白落在盆里,陈珂心里那个坎终于平坦了。
原谅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