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见守祠人

敲了敲门，祠堂的侧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看上去有些沧桑，他就是徐明，徐君器见过他很多次，而每一次都是擦肩，即便有交集，也只是三句话就解决的。

瞅了一眼徐君器后，徐明淡淡的开口：“二公子有事？”

“明叔，我来看看先辈。”徐君器点了点头，徐明的来历对于整个徐家来说，都是一个解释不清的谜，只知道是族长徐自强在外面领回来的义弟，自从来了徐家便一直守祠，也算矜矜业业，克己职责，而徐自强对他一直非常信任，不论什么家族会议，都会让他在旁侍奉着，所以即便只是个外人，徐家却没有人敢对他不敬，就连徐君器徐君宇见到，也会恭敬的喊一声“明叔”。

徐明让开了身子让徐君器进去后，又缓缓关上了门，一步一步缓缓的朝自己住的小屋走去。

徐君器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脚步，轻声道：“族长大伯与明叔关系甚好，如今族长大伯身陷牢狱，生死难料，明叔可有办法？”

徐明显然是愣了一下，微微停顿了下脚步后，又继续缓步而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徐君器转头看着徐明的背影，忽然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我怎么会奢望……”

而徐君器不知道的是，就在徐明进了屋子之后，他平静的面容出现了龟裂，朴实的眼眸闪现出异样的光芒，谁都不知道，就在昨晚，族长徐自强曾来到了这里，与他彻夜促膝长谈……

当时许是徐自强的心情不太好，进了屋子后便是长叹：“身子可好？”

“谢谢族长关心，一切都好。”徐明点头为徐自强引路。

“没有人在，就不要喊什么族长了，生分。”徐自强微微叹气。

“大……大哥。”徐明搬来凳子让徐自强坐下，这才颤巍巍的开口。

“你这般叫我我才舒心。”徐自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祠堂多亏了你照看。”

“大哥，这是我应该做的。”徐明平静的开口，没有大哥就没有他今日的苟活，所以不论是让他做什么，他都甘心情愿，更何况守祠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在他看来，这是给他赎罪的机会！

“如今徐家的孩子，一个个能文能武，我倒也安心，只是君宇这孩子，毕竟是被他娘惯坏了，如今实在不让人省心。”徐自强叹息道，这些年，每每遇到烦心事，他都会到祠堂来找徐明，也只有徐明才能了解自己心中的苦楚和为难，换了别人，是根本无法了解自己的，就连自己的发妻都不行。

“可是君宇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徐明叹息了一声，自己虽然紧闭大门，常年待在祠堂，可是徐家的事他并非一无所知，相反，因为徐自强的关系，他知道的比谁都透彻。

“你忘了当年给君宇君器两个孩子卜卦的事了吗？”徐自强微微摇头，为了家族兴旺，亲子也算不上什么了。

“毕竟是算卦，何以当真。”徐明撇开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若是普通的算卦也就算了，可那次……”说到这，徐自强的脸上露出了凝重、崇拜和纠结的复杂表情，就连徐明也是微微一震，陷入了回忆。

十二年前，徐家家族人口众多，多以务农为生，家族也算兴旺，可偏偏遇到天灾，许多旁支因此穷困潦倒，那时的徐自强已经是族长，为此他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一日暴雨，徐明在祠堂中遭遇了一个不明路人，来人自称是吴王的谋士，乃真龙臂膀，可卦卜天下事。

后来才知，因为战乱，此人身受刀伤，危在旦夕，徐明通知了徐自强，二人合计后将人藏在祠堂，并用草药将其医治好，此人自称神算子，辅佐真龙遇刺，算知此处乃他的福地，这才逃到这里。

得知徐家遇到的天灾，神算子掐指一算道：“这附近山里多是一些三七，你可带着族人去采摘一些，和面制成烧饼，拿到饶城去卖，定能度过天灾。”

要知道三七乃是止血良药，因为战乱，一般人是不敢碰触这种药材的，若是让某些势力得知，那必然受到牵连，甚至全家遭殃，可若是制成烧饼，那就不一样了。

徐自强咬了咬牙，想着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带着族人去采三七，也正因为此，徐家才慢慢发展起来，成为这一带颇有威望的大族大户。

也正因为神算子在这里养伤，无意中看到徐君宇和徐君器两人在附近玩耍，便道：“蒙徐家救命之恩，我便为这两个孩子卜卦，也算报答徐家之恩。”

一开始徐明不太相信，倒是徐自强坚持，神算子卜完卦道：“这两人虽是兄弟，却注定相克。这徐君宇是个人才，若是指引妥当，日后便是为相之才，若是指引不当，只怕性命难保！至于这徐君器，天生状元之才，文成武就，却注定要为徐家恪尽职守，可惜啊可惜！”

神算子说完那通话便离开了，可是这段过往在徐自强和徐明心中却一直不敢忘，因为后来他们几经探查终于得知神算子这个人的一部分消息，据说他确实是吴王的谋士，名叫李善长，能卜得过去未来，因为算卦极准从未失手，被人称为神算子。

“即便这样，那也未必就是真的，说不定……”徐明有些犹豫了。

徐自强摇了摇头，叹息道：“昨日我去了趟饶城，你可知我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什么？”徐明有些紧张起来。

“如今李善长已经成了当今的太师……”徐自强长叹了口气，如果说之前还有疑虑怀疑，那么现在就彻底打消了，毕竟吴王朱元璋确实得了天下，当了这天下之主！

“大哥……”徐明吃了一惊，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徐自强。

徐自强摆了摆手，叹息道：“或许真如他所说，一切皆是命数，君器虽有状元之才，可终究会为了徐家尽力，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来大哥当年就已经相信了神算子了，否则又怎么会同意孩子们去争取功名。”徐明想着又道：“这说不定是个转机，若是君宇为相才，那也是好事，不是吗？”

“但愿吧。”徐自强长叹了口气。

徐明想到这里，微微闭了闭眼睛，正如徐君器所想，不管结果如何，他绝不会让大哥身陷牢狱！

离开宗祠的时候，徐君器并没有看到徐明的身影，大家都知道徐明是个很怪异的人，不喜与人交往，也很少离开宗祠，所以也见怪不怪了。

回去的路上，远远便徐君蓉便哭泣着跑了过来，任徐君器怎么哄，徐君蓉只是哭泣，直到徐君宇和其他徐家人闻声赶来。

“大哥，到底怎么了？”徐君器皱紧了眉头。

“你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被抓吗？”徐君宇低沉的问，今日他花了不少代价，去探望徐自强，结果都被拒之门外，有个官差看不过去，这才告诉了他真相。

“为什么？”徐君器一愣，忙问。

“有人告密！”徐君宇沉声回答，语气中满满的讽刺，“有人将徐家出现逃跑的事情告诉了官府，官府这才抓了父亲，想要问出这些人的下落！”

“怎么会这样！”徐君器惊了一惊，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徐君宇冷笑，“如今这些人哪里找得到？父亲更是不知道他们下落，这一关就无疑是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