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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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开往荒芜星K9的星船。

云起鹤翘腿坐着，对着玻璃窗的倒影打理自己的大波浪卷发，分叉的包臀长裙露出她洁白修长的大腿，带着一种含蓄的妩媚。

这艘星船是联邦辖下首席勘探队的专用型号，舱内被装潢成星级酒店的模样，各类设施应有尽有。云起鹤他们正坐在前舱的观景台，观景台的舱顶和四周的舱身都由高强化玻璃制成，宇宙的浩瀚一览无余，颇为浪漫。

她举起一杯红酒，脚尖勾着一双高跟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借着头顶吊灯的反光，玻璃杯映射出身后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穿着一身黑色战斗服，他在出任务时似乎向来都是这般戒备着，即使是在这种舒适浪漫的环境，也是全副武装。

但男子的身体语言却没有半分紧绷，他漫不经心靠在真皮沙发上，黑色的紧身战斗服勾勒出他修长精悍的身体线条，肌肉的爆发力难以忽视。再往上，是锐利的下颌线，和一双冰冷淡漠的眸子。

云起鹤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这就是寻野，星际联邦的最强战力。

细算下来，寻野今年也才不过二十出头，比她弟弟大不了几岁，但她十年前就在战场上听过这个名字。

寻野是在人口贩卖中偶然被军方救下。

在做全身检查时，检测出SSS级的精神力，更是整个星际都难得一见的全类型元素共鸣。

这样恐怖的实力，哪怕年纪再小，也不至于无力从人贩子手中脱逃。

检测结果出来后，这个问题困扰了军方许久，为什么寻野会一声不响任由人贩子摆布，乖巧得像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玩偶，直到有人报||警救援。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那场震惊星际的联邦研究所暴走事故发生，那是一只高危级异种，不知什么原因偷跑了出来，沿路屠杀了好几层的研究人员，直到闯入了寻野所在的观测室。

年仅八岁的寻野杀了它，轻易得就像捏死一只从身上爬过的蚂蚁。

从他淡漠的眼神里，军方明白了过来——杀戮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甚至可以算得上无趣。大多数时候，只要不过分触及他的利益，他都只是一个散漫的旁观者。

不是乖巧，更不是顺从，而是冰冷到骨底的漠不关心。

透过杯壁的倒影，云起鹤悄悄观察着寻野，目光刚扫过去，就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

她慌张地挪开眼神。

不管多少次，哪怕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甚至不屑于展露任何情绪，她都还是会不由自主感到战栗。

就像是站在悬崖边凝视幽不可测的深渊。

云起鹤第一次见到寻野是在战场上，那次他们小队正在执行营救平民的任务。

星际社会分为两大主要政体，一个是联邦，另一个是帝国。这两大政体各自占有一大片星群，但却共用一套命名体系。

除了物资比较富饶又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可以被单独命名，其他的星球都只拥有一个编号。隶属联邦的星球以A到M的字母开头，帝国则是N到Z。

联邦辖下有大片的荒芜星，分别用A到K来标明危险等级，M则代表边陲星。

他们执行任务的那颗星球本来是一颗边陲星，上面还生活着一些困苦的平民，不知为何，星球上的植物突然发生异变，迅速侵吞了其他生物，还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植物异变在星际是很常见的现象，通常只要发现得早，不会造成太大危害。但这次的异变速度远远超出军方的预估，他们小队光是将平民护送出去，就已经折损了大半成员。剩下的搜救任务，不但举步维艰，还让他们陷入了生死一线的苦战。

军方很快就派来了离得最近的救援人员。

是寻野，那年他十一岁，还是个孩子。

寻野从星船上下来，好像一个被班集体强制带出去春游的小学生，应付性地，他抬起手，强大的元素能源以绝对性的威压倾泻而出，精准地绞碎了所有狂化的异种。

从始至终，他一眼都没有看向被他营救的人们。

简直就像一个天生的人形兵器。

在那之后，何悠就一直嗷嗷叫着要和这孩子过上几招，也不嫌自己比对方年纪大了整整一圈。

想到何悠，云起鹤回过神来。

何悠直到退役都没能和寻野打上交道，反倒是她这个当初对寻野畏惧到恨不得躲着走的人，居然能有机会和他做一次队友。

云起鹤忍不住又偷瞟了一眼，寻野正低头看着光脑，神色略显严肃。

……什么事情能让这位战神露出那么正经的表情？

她不禁好奇起来。

·

寻野垂着头，指尖悠悠在地下黑市论坛的首页划动。

他个人对战斗没什么兴趣，但闲时也会去黑市擂台看看比赛当做消遣。

由精神力控制的元素攻击其实是对异种和虫族才有特效，而对星际人来说，如果不使用金元素进行防御，普通火焰和元素火焰造成的攻击伤害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但星际人在和这些物种长久的厮杀中，已经习惯了以元素攻击为主要战斗方式，哪怕是在擂台赛上也不例外。

所以当这个例外出现时，寻野心头莫名一动，被勾起了兴致。

——台上那个人，用的是兵器，并且，她赢了。

寻野对论坛这类平台本来也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地下黑市对隐私保护太高，选手从擂台上下来就不见了踪影，他便也随大流去论坛探探消息。

论坛昵称是个随机名，寻野不太在意，也懒得细看。

前些日子他发了一篇兵器设计图收购的帖子，不仅是对那个奇特的花洒造型的兵器感到好奇，也是想引起‘收废品小宋’的注意。

帖子热度还不小，不过后来被‘收废品小宋’晋级L2的讨论帖们压下去了。

她又赢了，用的就是那个花洒。

一声“嘀”的提示音，寻野屏幕右上角的个人私信亮起，系统显示消息来源正是那篇收购帖。

他飞速点开私信，几乎是秒发了消息过去。

【上网高手】：你好。

对面没有理会他的问候，直接甩了一条链接。

寻野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抱着一丝期待，打开了链接。

页面跳转，上面是硕大的金边黑体标题：

[新科技韧金养生保健理疗花洒，修复精神力受损促进精神力再生有效缓解矿石症，医疗器械备案，假一赔十，保修十年！]

“……”

他眼底一沉，不动声色将这个账号拖入黑名单，面无表情熄掉了光脑屏幕。

这种广告推销，加上这一条，已经是他收到的第二百三十七个。

*

星船在荒芜星K9顺利着陆。

单看它的编号，这颗星球的危险程度就不言而喻。除了寻野，联邦高层还给队伍配了一个战场医疗和情报侦查员。

云起鹤换好战斗服，跟在寻野后面出了舱。他们的战斗头盔正面都是透明的，可以清晰看见彼此的脸，唯独情报侦查员，使用的是单向光头盔，一张脸掩在了深色玻璃后，什么也看不清。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从他的肢体语言，云起鹤还是感受到了这位情报侦查员的殷勤，甚至称得上是过分殷勤。

她勾了勾唇，面上温柔有礼，心下却不知道骂了联邦高层那些糟老头子多少遍。

这颗星球上检测到了巨大的元素波动，这种程度的元素波动，不但意味着会产生更凶猛的异种，还说明上面可能存在着纯度极高的元素石。

高纯度元素石，所有星际人都趋之若鹜的珍宝。

情报侦查，到底是来侦探这颗星球，还是来盯防她，属实还不好说。

一行人朝着元素波动最为密集的方向行进，寻野沉默地走在最前面，神色和往常比起来没有太大区别，却莫名让周围人感到一种低沉的威压。

云起鹤瞧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在查看完光脑后，心情就变得不太美妙。

医疗员是个话少的，情报侦查员除了刚下星船时对着她殷勤了几句，其余时候都默不作声。整个队伍无言地前行着，只有云起鹤偶尔几句地形记录和采集提示。

氛围冰冷得令人窒息，云起鹤有些受不了了，尝试着打开话题：

“我弟弟也在联邦第一军校念书，就是我的母校，顺路时你护送我去的，他可崇拜你了。”

“嗯。”寻野几不可闻地回应了一句。

“噢，还有之前和我一个队的战友，叫何悠，也在那儿，你小时候还救过我们，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云起鹤硬着头皮，找着话题，“她精神力有S，之前还总说想和你过过招，不过后来因为矿石症退役了，现在在兵器科学专业当老师。”

“兵器科学？”

“对，听说是联邦第一军校独有的专业。虽然星际里兵器设计师也有一些，但大多都不愿意外传，学校教师也挺难招募，基本都是在闭门造车。”见寻野有了回应，云起鹤欣喜点头，期待着他再多说点什么。

“……”

半天没等到下文，她只好继续尴尬开口：“我弟弟也选了勘探课，马上就是他们第一次户外课了，好像就是在明天。”

这次寻野什么回应都没有。

云起鹤无语握拳，尬聊不下去了。

这个冰山，怎么比她还是小姑娘那会儿还要寡言沉闷！……她就说这人一看就不好相处！早多年前她就知道了！谁爱聊谁聊吧！

云起鹤扭过头，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到达目的地结束这次任务。

荒芜星K9因为元素强度过高，整个星球呈现出极为神奇和割裂的地貌。

无处不在的电磁球能够吸附一切经过的物体，强风的对流导致一些岛屿甚至悬浮在空中，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物种，也无不令人匪夷所思。

一行人沿途记录着见到的新异种，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半天功夫，才终于到了元素波动最为密集的“源核”。

眼前的场景很是奇特，冰与火不再分庭抗礼，而是相融交织。

他们站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冰场上，一座巨大的冰山拔地而起，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纯粹的晶莹中，如延展的裂痕般扩散在整个山体的灼炎之色显得更为显眼，像是跳动在这冰山体内的血脉。

——那竟然是流淌的熔岩。

几人都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云起鹤才从这震慑心魄的壮阔景色中回过神来，她指了指不远处山壁的一个天然洞口，神色严肃起来，俏丽的脸上妩媚尽褪，难得露出了曾经在战场上古板谨慎的模样。

“到了，我们从这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