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魔王冒出地面,对那两个手下拳打脚踢的时候,雷动才通过他身上的一丝气息,猛然想起了这个魔王的身份。
那是沉睡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三十多年前,就是这个魔王,曾经让自己差一点粉身碎骨。
那铺天盖地的威压,那比富吉峰还要硕大的体型,那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量,一直到今天,雷动都记忆犹新。那是雷动此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更是他心底最绝望的一次。
如果不是自己的一点真炁引发了天地巨变,如果不是伽列尔·山姆横跨万米的光剑,那一次,雷动已经被眼前这个魔王轰成了一堆渣渣。
八岐,眼前这个魔王,竟然就是八岐。
虽然还没有显露出那八个硕大头颅、九条粗壮的尾巴组成的原形,甚至,现在的魔王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但他身上的气息,还是让雷动认出了他。
怪不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隐隐觉得又哪里不对劲,原来就是因为感觉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怪不得当年这家伙和伽列尔·山姆的光剑一撞,就哀嚎着退走,原来他竟然是来自魔界,他本来就是圣帝和圣使军团控制的傀儡之一。
而之前的种种不解之处,在这一刻也终于有了答案。
在刚刚的第三魔城之战中,雷动一直捉摸不到那股强大气势的本体,听了八岐和两个魔王侍者的对话才想到,这家伙一定是从开始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动用的只是一股临时制造出来的魔气,那个最后一刻出现的高大身影,不过是魔气组成的假象,而八岐的本尊,则早早安排好了退路,乘着最混乱的时候,带着最亲信的侍者逃之夭夭了。
看着眼前有些可怜巴巴,一双小眼睛骨碌碌乱转的八岐,雷动忽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从虚空降临带给自己严重伤害、几乎将自己彻底打散了架的神灵一般的危险存在么?
这时候的八岐,心中充满了不解,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六个字——“老朋友,老熟人。”
眼前这张脸,他依稀在哪里见过,却是在又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见过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么年轻却又有着这么高修为的,再加上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整个仙界,一共也只有一个人。
雷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雷动。那个仙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天才,那个以一己之力将仙界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最大变数,那个三十年来不知道屠杀了多少魔族和圣使的,仙界义勇军实际上的最高统帅。
虽然留守魔界,但这个人的高绝修为,神乎其神的用兵之道,以及他对魔族和圣使拒不留情的狠辣手段,早已让他的名字在魔族高层广为流传。
实际上,在魔界,雷动的名字已经成为一个禁忌,一个诅咒。很少有人敢公然提起这个名字,但每当想到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所有人心中都会升起近乎绝望的恐惧。
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竟然就是这个比魔帝更加恐怖,比圣帝更危险的杀神,八岐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并提前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呢?八岐心中充满巨大的疑惑。
作为一个金仙后期的魔王,八岐比绝大多数魔族手下知道更多的事情,也拥有着更加明锐的感觉。当战斗一开始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对手那强大的火力,凶猛的冲击,都像极了传说中那支神秘的仙界最强队伍。而空中偶尔露出来的一丝灵力波动,更让他几乎当场窒息,那里,至少有着五个以上绝对不逊于任何一个魔帝的超级强者。
于是,八岐当场控制了身边的所有魔帅,并以一个魔帅为根基,将大量魔族的魔气抽出来输入他体内,哪怕已经将这个魔帅彻底撑爆都没有停手,才终于制造出一股金仙巅峰的气势,和外边某个使用着一柄虎头刀的金仙对抗着。他知道,强大的对手一定会在最后时刻发动致命一击,而那一击到来的时候,就是他趁乱逃走的最好机会。
他赌对了。当那只巨掌带着令人绝望的力量如同天罚一样落下来的时候,八岐一把将那个已经变成一团魔气的魔帅抛了出去,制造了一个被当场轰杀的假象。而他自己,则带着两个最亲密的手下,以土遁之术,从地底数百里深处极速逃窜。
但八岐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刚刚彻底放松下来,以为终于得脱大难的时候,竟然会有人在前面等着自己,而这个人,竟然是让几乎所有同族都闻风丧胆的雷动!
“八岐桑果然好算计,果然很小心,”看着眼前禁不住瑟瑟发抖的八岐,雷动嘴角挂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不但能从七个玄仙、三百多个金仙手下逃得了性命,在现身之前,居然还能对这片区域反复侦察四次之多,简直令人钦佩。”
当听到“八岐桑”三个字的时候,八岐就忍不住一哆嗦,而听完雷动的话,他已经彻底惊呆了,自己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算,自以为小心翼翼的动作,竟然完全暴露在这个人面前,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与此同时,那个巨大的疑问也再次升上脑海:我以前,见过这个人么?为什么他会认识自己?八岐眼睛乱转,细长的舌头下意识地突出嘴巴,在嘴唇上扫了一圈,又如同毒蛇的信子一样倏地所了回去。
“不记得了么?”雷动脸上仍然一副微笑模样,“我给你个提示,三十二年前,在福吉峰顶……”
八岐就“啊”了一声,脑海中如电光火石闪了一下,他终于想起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弱小的凡间修士,竟然就是眼前的雷动!
随即,八岐的身体就不可抑制地抖成筛糠,他知道,恐怕今天自己的生命,就要彻底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