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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交,暴雨总是不经意的光顾上海。
从法租界三楼窗口向外看去,大街上行人少了很多,面包车夫们也大都躲在街角避雨,几个青皮对两位正在发传单的女学生吹着口哨,抱着厚厚头巾的印度巡jing则视若无睹。
作为中国最现代化的城市,上海即便放在整个远东都熠熠璀璨,汇丰、渣打、花旗、法兰西等等后世赫赫有名的银行纷纷将这里作为进入中国市场的第一站,庞大的人口和动乱环境让世界各国银行家和站在他们后面的列强们欢呼雀跃,东方冒险乐园的名声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这是个必须改变的国家!
宋教仁捏着窗栏的手背上已经显出了青筋,插在这个国家身上的吸血管太多了,如果还无法改变那么终有一天连骨髓都要被抽干。
然而,从四川归来总有种莫名奇妙的焦躁,杨秋拿枪顶着他脑袋时的四个问题始终萦绕左右,北洋一系手握重兵,袁世凯赋闲家中都不让人放心,遍布国内的租界,深入血脉的外资掠夺,还有一旦革命失败导致国家陷入内战的yin霾。
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呢?
“宋先生,黄、陈两位先生都来了。”
宋教仁扭头看去,苗远已经站到了身后,叹了口气:“你妹妹的她......。”
“谢谢宋先生关心。”苗远眉宇划过一道担忧,说道:“您是做大事的,寻找苗洛的事情我自会通知帮中兄弟寻找。”
“好吧。”宋教仁说完,又怕苗远乱来,叮嘱道:“杨秋当ri便可以取我等xing命,但他没做,可见此人怕也不是真心做满清的走狗,所以如无必要......。”
“先生放心,苗远知道怎么做。”
听到这么说,宋教仁稍稍放心了些,走出卧室就看到头戴礼帽、叼着香烟和青皮无二的陈其美正兴高采烈的和来上海治伤的黄兴悄声说着什么,后者因为黄花岗的事情心灰意懒,一直躲在香港借口疗伤打理心绪,见到宋教仁似乎依然没什么心情先开口。
陈其美也看到了宋教仁,不过却没扔掉香烟,他知道很多人看不惯他厮混青帮,出入澡堂、ji院,说他抽大烟piáo女人没点革命同志的样,但如果不这样做,又怎么能举起一帮帮会兄弟,没了兄弟又怎能有今天的地位!
所以心底冷笑两声,换上笑脸说道:“渔夫兄今ri心情不错嘛。”
宋教仁脸上明明没有丝毫笑容,这家伙却说心情不错,这不是故意折面子嘛!苗远跟在身后脸一下子黑了,黄兴见状连忙岔开话题,说道:“渔夫,我明ri就要回香港了,今ri是来商讨孙武提出的在武昌发动的事情。”
“怎么?孙武真的要在武昌举事?”宋教仁不想和陈其美在争执,所以也顺势转向了黄兴问道:“武昌有重兵把守,虽然他们说动员了不少士兵,可人数加起来还不到一个营,若是在草草行事,恐怕……。”
宋教仁虽然没继续往下说,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黄花岗一役同盟会这些年积累的国内外jing英全失,中山先生也被迫远遁海外,很多同志都已经灰心丧气,所以更多人把目光转向了四川,试图利用保路运动来实现首义,此时孙武却提出要在武昌举事,实在是不让人放心。
黄兴也知道难,如果孙武再失败,华夏大地最后的民党jing锐也要覆灭,他们这些人恐怕只能去外海当寓公了,所以拿出孙武发来的电报,将准备情况介绍了一遍道:“孙武的意思是他那边的同志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担当首义重任,而且军中也多我们的人,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军火和炸药,张彪和瑞澄虽然不和,但在此事上却卡的很严,现在我们那边只有一些手枪,长枪基本没有,最近楚望台又换了管带,管理更加严格,想在首义前搞到足够枪支怕是有麻烦。”
“军火我们青帮手里还有一些,找找路子联系ri本人应该也能买到一点,可数量也不多,而且如果武昌举事,各地必定会纷纷跟随,怕是也抽不出那么多来。”陈其美咬着香烟,手指摇摇:“依我看,克强你应该发个电报,让孙武他们别瞎搞了,四川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广州失败后,黄兴就一直在等待为自己正名的机会,所以也想过要在武昌首义,但武昌实在是太难了,听陈其美不赞成,又不好打击下面的积极xing,想想说道:“武昌也不是不能搞,但危险实在太大,如果枪再多点或许还能好些。
武昌三镇分立,扬子江和汉江交隔,军队调动没那么快,所以只要能集中一批枪械,快速打掉总督和提督衙门、抢到军火库,应该……还有希望,不过我还是倾向于加强四川,争取在那里打开局面。”黄兴也不敢保证,语气越说越低,似乎锐气都在黄花岗被消耗殆尽了,让宋教仁暗暗叹气问道:“对了,新任楚望台的管带他们接触过了吗?”
“那人叫萧安国,是杨秋的同党,孙武他们还不敢贸然接触。”黄兴刚说完,陈其美就不悦了,掏出第二支烟点上,指着黄兴说道:“怕什么,要钱给钱,要女人就送女人,要是想抽大烟我让帮会里的兄弟多送他些,要是这些都不行,干脆绑了杨秋那个赤佬的二叔再去谈。”
“英士,我们这里商量正事呢。”宋教仁越听越不是味道,插嘴道:“别把你帮会那套带进来。”
陈其美一听就不开心了,瞪眼说道:“帮会怎么了?上海这里多少人是帮会的?若是没有帮会罩着,渔夫你在上海能那么悠闲?”
“好了好了,别争了,大家都是同志,又都是为推翻满清,手法不同没关系,只要目标一致。”黄兴也知道陈其美和宋教仁一直不怎么合拍,连忙拉架道:“渔夫你别生气,英士虽然话糙了些,但也不无道理,腐化满清军官和官员,也是手段嘛。”
见到黄兴劝都在为陈其美辩护,宋教仁也不愿意撕破脸,说道:“我也没其它意思,只是对待此人必须小心,如果收买不成反被他告密,那推动武昌首义之事危矣。”
“既然怕告密,为何又要让大家暂时别干掉杨秋那个赤佬和同党?”陈其美气呼呼说道:“按我说,直接派人去杀掉那个赤佬才是一了百了的办法。”
宋教仁没想到陈其美会提这件事,可暂时不动杨秋的确是他的授意,顿时气得眉心直跳,刚要反驳黄兴已经说道:“英士,杨秋现在已经是42标标统,前几天蒋翊武他们擅自行动的事情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连苗姑娘都生死不明,还好没波及到军中的同志,现在孙武既然决心要举事,我觉得暂不动他是对的,以免打草惊蛇。
黄兴说完,见到两人都不吵了才问道:“对了,听说杨秋是在上海长大,英士你查过他的底细了吗?”
“帮里的兄弟已经查过了。”陈其美恨恨说道:“杨秋父母十年前来上海后就一直在和意大利马森特公司做煤油生意,五年前过世后生意转到了结拜兄弟名下,也就是那个赤佬现在的叔父,杨秋本人也一直受他照顾,他叔叔本来让他去法国留学,不过他自己在德租界读完书后就独自回了湖北当兵,此事连他叔叔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奇怪了,他既然读的是西学,为何要当清廷的走狗呢?”黄兴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其美,后者撇撇嘴冷笑道:“赤佬就是赤佬,有什么想不通的,读了西学就能成为我们的同志?你看他如今风生水起,钱权在握,便能知道心xing!”
黄兴拍桌说道:“不管怎么说,此人现在已经成了我们的绊脚石,等大局定了后一定要孙武他们想办法除掉他,此外吴玉章已经给我发了电报,成都那边已经稳住了,他们准备重新开始,这把火总是要烧一烧的。”
“我看不仅要烧,还要燎原才行。”陈其美得意道:“不要搞什么武昌,文学社那帮泥腿子能干吗?根本是没谱的事情,应该集中全力支援四川,只有这样才可以撬动满清根基。”
宋教仁白了眼陈其美,嘴上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四川在闹也不过是西北边陲,而且入川道路都被满鞑子控制,除非是先让四川建立du lizhèng fu,要不然……。”
“渔夫说的对,我已经回电吴玉章,让他们想办法制造混乱,然后争取du li!只要把du li大旗竖起来,带动全国之事就好说了。”
“克强你即刻回香港部署广州,若是四川能先du li,你那边要立刻发动起来,我回去找人送点炸药给孙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做了些首义的布置后,陈其美一刻都不想再看到宋教仁,所以抱抱拳就准备离开,当拉开房门就看到一人冲入了房内。
陈其美认得此人,他是min zhu报的记者,是宋教仁这边的联络员之一,见他脚步匆匆也不禁暂时打消了立刻离开的念头,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宋先生,于主编让我转告您,我们派去四川记者发来了电报,赵尔丰那条老狗抓了保路会的蒲殿俊等人,还当街屠杀了几十位抗议的市民,现在整个成都乱套了,哥老会他们已经围城了,正在攻打!”
“太好了!”黄兴高兴地像个孩子般跳了起来,没想到他这次来上海复诊手上的伤势,就得得到四川传来了这么大的消息!只要四川率先du li,必定能带动全国!
宋教仁也是很高兴,立刻说道:“克强,英士,你们尽速联络各地,炸药枪支也要尽快运过去,另外想办法告诉孙武,这段时间我们的重心在四川,只能先给他争取一些枪支和炸药,让他们自己要小心......。”
陈其美撇撇嘴,凭什么他就主持全局,搞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而自己却要整ri奔波还不讨好!所以,话也没一声便甩门走了出去。
砰砰响的大门,让宋教仁暗暗挠头,看看正兴高采烈黄兴,忽然又想到了那四个问题,会不会真被杨秋说中,革命不彻底导致军阀割据,内战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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