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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小红主管的爱心广播再一次唤醒了睡梦中的人类,王殷夏早已醒来,卡着最早的时间点离开宿舍,在所有人之前赶到了小食堂,快速地打包了一堆馒头鸡蛋,装进了身后的背包里。
这些食物足够顶一个成年人的三顿饭,饮用水则可以靠无处不在的水龙头——这个成功公司虽然企业氛围很差,但食物和饮用水都没有问题,或者说有问题也没办法,人类只有小食堂和自来水这套唯一的选择。
王殷夏算了算,发现她竟然已经在成功公司待到了第五天,时间好似从来没有流动得这么快过,自从来到这里后,她一直忙着对付应接不暇的困难和挑战,不停地思索与尝试,没有一刻能停歇下来。
比起在成功公司里的惊险生活,幸福家园里的日子就像是睡在棺材里,安逸、死寂,但也只剩下安逸和死寂了。
二者对比之下,王殷夏一时间还分不出那边的日子更加有活头,不过她的幸福家园绝不会一直冷清下去——
成功公司会是她的第一个猎物,她已经摸索清楚了它的行动轨迹,只剩下收网狩猎了。
而且王殷夏还有一种本能的预感,她会一直收到招租名片,然后通过类似狩猎的方式去寻找各式各样的“租户”,虽然会冒着生命危险,但也能够赢得与危险成正比的收获。
这么想着,王殷夏的心底竟隐约升起了几分兴奋。
其余六位人类先后来到小食堂,沉默地落座进食,因为剩下的食物绰绰有余,没有人发现早饭已经被拿走了一部分,王殷夏则和往常一样,把背包放在脚边,慢吞吞地吃着她的早饭。
洪娥和钱慧是来得最迟的一组,洪娥披散着长发,笑吟吟地走入房间内,钱慧却脸色糟糕,白里发青的样子就好像在墓地里守了一晚。
王殷夏对此是早有预料,因为她昨晚就听到小红查寝时只停留了五次——洪娥在夜晚离开了寝室,不仅如此,她还带着钱慧一起走了。
就是不知道她们是向上还是向下?王殷夏想,假如她是洪娥,她一定会往上走。
在昨天的礼堂会议上,成功公司颁布了竞聘规则,洪娥必然会采取行动,而以她表现出的实力和手段,她很容易就能说服钱慧……只不过在双方无法达成共识和认同的情况下,强迫合作大概率会出现些问题。
钱慧实在是太不会隐藏了,她的脸色和表情已经暴露了太多的信息,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来,赵福安便立刻质问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再迟就要影响上工了!你们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不会偷偷跑出去吧!”
有秦周带着黄亮逃离宿舍的前科在,赵福安也意识到了夜晚的意义,而这令他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钱慧眼眶一红,顿时就含了一汪泪,洪娥则苦笑道:“赵大哥,昨晚我做噩梦把妹子吓着了,还大半夜听到了小红主管的脚步声,那实在是太吓人了,我们就都没睡好,劳烦你担心。”
赵福安心底不信,却也挑不出什么刺,便厉声呵斥:“状态不好是会影响到今天的工作业绩的!我是个公平的人,我只看业绩和规则,绝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更换推荐的人!你们好自为之!”
其实业绩重要不重要的,最后的关键都在赵福安身上,他是代替所有人做选择的“领袖”。
对于一个习惯了旧秩序的人来说,亲口送同类赴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在生死存亡面前,这份道德压力很容易变质,尤其是当领导者发现他拥有生杀予夺的能力时……换句话说,赵福安已经开始享受手中的权力了。
钱慧害怕极了,她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洪娥一脸受教了的神情,挽着钱慧的手坐下,还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甜豆浆。
赵福安训完话,心满意足,转头又看向王殷夏:“喂,秦周早上怎么没来吃饭,他昨天晚上怎么样?”
王殷夏擦擦嘴,满脸无辜:“我今早起床就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赵福安满意,但王殷夏满又是一问三不知,他便拿她没什么办法。
哼,早晚要处理掉秦周这个祸害,赵福安朦朦胧胧地想,只有我才是这个团队的领导人。
*
上午的做工与昨日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所有人都做得更加卖力了,生怕被其他人赶上,自己落到最后一位。
钱慧边做边哭,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虚弱,比起周围拼命工作的人,她连拉杆都快握不住了,这还谈何业绩?
先是爱人的遇难,后是同类的丧生,昨日刚见到黄亮的前车之鉴,夜晚就被迫爬上顶层,今早又是赵福安的死亡威胁……
钱慧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她当然不想死,更不想走上丈夫的老路,她必须自救。
要像昨天的黄亮一样,恳求赵福安饶过她吗?那么她就只能告发洪娥,毕竟洪娥昨晚“犯规”了……可是她敢吗?
钱慧想到了昨夜里洪娥展现的手段,顿时就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她当然不敢,她可没忘记周兰兰是怎么死的!
那么她又能怎么办呢?向谁求助?王殷夏?秦周吗?可他们又凭什么帮助她呢?
其他人就更没指望了,他们没有这个能力,除非他们愿意给她垫底……但谁会愿意去送死啊!
钱慧越想就越是绝望,她在濒临崩溃中磨蹭完了上午的做工,跪坐在车间门口啜泣,完全没有吃午饭的心情,她的绝望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甚至连嚎啕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把钱慧拽起来,半是搀扶半是强迫地带着她离开——是洪娥,果然是她,也只有她了。
“妹子,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洪娥笑吟吟地道,“我说过,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怎么保护我,你难道能代替我去死吗?
钱慧麻木地跟着洪娥走,直到被她按在小食堂的桌边,她们旁边是那个名叫王殷夏的姑娘,洪娥和她的关系似乎不错,她们简单地聊了几句,说着什么秦周又没来……钱慧只听了个开头,再往后就神飞天外,浑浑噩噩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
午休的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要去上工的时候,钱慧浑身软得像是面条,她已经成了被恐惧戳破的气球,漏得只剩下一层皮,连走路的力气都泄了个干净。
“啊——!又死人了!!”
钱慧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女声尖叫,是赖倩?还是李阿梅?钱慧和她们不熟,也不分辨不出是谁在大喊大叫,不过这些声音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直到此时,钱慧才意识到了小食堂门口的不对劲。
似乎有谁拉了钱慧一把,又或者没有,钱慧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她看到了洪娥,洪娥就站在小食堂的门口,她为她侧了侧身,让出了通向大门的位置,也让钱慧看清楚了那个遇害的人。
赵福安倒在大门外的地面上,死状凄惨。
钱慧的喉咙里逸出一声恐惧的嘟哝。
“妹子,你别害怕。”洪娥贴在她的耳边道,“我说过的,你乖乖听话,我就会保护你。”
*
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其实是王殷夏,她吃得很快,吃完以上厕所为由溜了,去了一趟宿舍后又跑回小食堂,然后就在门口看到了刚刚死去的赵福安。
赵福安仰躺在地面上,新鲜的血液从他的后脑处涌出,粘连浸透了他的头发,随后又有黄白色的液体渗出,和血液搅成一团。
粘稠腥臭的液体慢慢地扩散流淌,王殷夏捂住口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啊——!又死人了!!”
小食堂中走出来的人看到了赵福安,当即就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所有人都跑了出来,他们看到了赵福安的尸体,都露出不可置信与恐惧的神情——在十分钟前,没有人会猜到下一个死去的是赵福安,恰恰相反,赵福安几乎是所有人心目中生存率最高的领头羊。
王殷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地绕着位置,仔细地观察起赵福安的尸体,他的天灵盖深深地凹陷下去,但因为距离太远以及污物阻挡,她只能估计这个伤口的大小。
人群中有个格子衫青年软倒在地上,是赵福安的室友曾江胜,王殷夏看了他一眼,最后下定决心,从背包里抽出几张食品塑料袋,朗声道:“我们必须要知道赵先生为什么被害,有没有人能来检查一下赵先生的尸体?我不是专业人士,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没有人出声,甚至还有人后退了一步,好似只要接触到赵福安就会沾染上不幸,门框上的洪娥挑了挑眉,也侧身退到钱慧身后。
王殷夏早猜到了这个结果,她咬咬牙就把塑料袋套在手上和脚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尸体,面朝人群蹲下,轻轻地捧起赵福安的脑袋。
王殷夏几乎没有尸检方面的知识,只能勉强上阵,她先简单地看了一下衣着外的皮肤,除了天灵盖上的凹陷之外应该再无伤口……
赵福安死不瞑目,他的脸上是一副惊恐中杂夹着迷茫的神情,王殷夏忍住反胃和恶心,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去触摸他头顶的大洞,粘稠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血液和脑浆还是温热的,她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摸到了骨骼,它们被外力击打碎裂,怪异地陷了下去。
这个凹陷非常大,足有七八厘米深,呈现出相对平整的方形轮廓,难道是被砖块压进去的?不,什么砖块能坚硬成这样,这可是人类头骨啊。
应该有声音才对,怎么会没人听到动静,这样巨力的撞击,只是一门之隔而已……
而且这个伤势也太干脆了,有什么东西一击之下就直接就摧毁了男人的脑壳,导致了他的脑死亡。
等一等!方形的凹陷并不一定意味着方形物体!那也有可能是棱柱、四棱锥、圆柱,或者……圆环。
王殷夏心口一跳,她猛得抬起头直望向人群最后的洪娥,正巧与她四目相对。
洪娥朝她莞尔一笑,抬手将鬓发别入耳后,像是故意一般,露出了她手腕上的翠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