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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看看唯一渡过永夜的两人,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赵无昊缓缓走出阴影的角落,脚步从容,不紧不慢,在酒徒和屠夫戒备警惕的注视下,来到了他们的身前,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桌前,伸手将酒壶拎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酒徒和屠夫就如同真正的凡人一般,体验着红尘俗世之中的生活,他们喝的就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只是最常见的烧刀子,味道辛辣,十分够劲,赵无昊一口饮下,伸手在桌上拿起了一块腊肉,就啃了起来,一点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这酒够劲,这腊肉就差了点意思,腊肉要用松烟薰足一个月才好吃。””
酒徒和屠夫静静的看着大快朵颐,喝酒吃肉的赵无昊,没有阻止,虽然那酒肉是他们的,但是此刻赵无昊才像是主人,他们只是宾客,身体僵硬,充满了拘谨不安。
“你们也吃,也喝啊,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赵无昊好像真的化身为了主人,让酒徒和屠夫都感到错愕,怀疑自己是否记忆出错了,他们才是刚刚到来的客人,主人正在热情的招待他们。
酒徒和屠夫依旧不动,赵无昊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再次倒满的酒一口饮下,发出了一声嘶哈声,辛辣无比的酒水如同岩浆一般顺着喉咙流入胃部,全身瞬间就暖和了起来,赵无昊这才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了酒徒和屠夫,温和的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忘了你们才是主人,我是不速之客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我刚刚还在南海和人打了一架,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饥肠辘辘的状态下,自然顾不得其他了,失礼之处,还请多担待。”
“在下赵无昊,不知二位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赵无昊注视着二人,他也不确定酒徒和屠夫是否听过他的名字,所以显得有些迟疑,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酒徒和屠夫闻言,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让赵无昊明白,二人还是听过自己名字的,这就省事了,不需要他详细介绍自己的身份了。
“看来我还是有些名气,二位居然也知道我的名字!”
“自然听过先生的大名,你被誉为继轲浩然之后,最惊才绝艳的书院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区区薄名,都是虚的,不值一提!”
赵无昊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极为得意,和他嘴里的话可不一样,让酒徒和屠夫脑门黑线密布,感到一阵无语。
“伱若是真的不在意,何必笑得这么灿烂!”
酒徒和屠夫心中同时生出了这个念头,只是并未说出口,再次询问道,
“不知赵先生来此,究竟为了何事?”
“不要说只是为了见见我们这两个老古董,我们不信先生有这么无聊!”
赵无昊抹了一下嘴巴,看了看手上的油渍,然后看了看自己洁净的衣袍,不愿将其弄脏,目光微动,看着酒徒胸前的酒渍,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手掌伸出,就要摸到酒徒的衣服上,毕竟对方的衣服已经脏了,不用爱惜。
酒徒和屠夫却神色大变,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断了,身形瞬间暴退,酒徒后退的瞬间,挥出了右手。
霎时间,风起云涌,天地色变,无尽的天地元气变得狂暴无比,向着赵无昊冲去,想要将其阻拦。
屠夫的的手中也多一把杀猪刀,这把刀看起并不起眼,但是却蕴藏着浓郁的煞气,不是杀猪积攒的煞气,而是杀人留下的煞气,杀猪刀隔着几丈的空间,对准了赵无昊狠狠劈下,那涌动的风云化为了刀光,寒光烁烁,杀气惊人,刀光跨过了虚空,直接出现在了赵无昊的面前,眼看就要将其一刀劈成两半。
就在这时,赵无哈终于动了,手掌一挥,就像是打苍蝇一般,是直接拍散了犀利寒冷的刀光,拍散了天台之上的风云,脚步一跨,就蹿到了酒徒和屠夫二人的面前。
屠夫眼睛微凝,手中的杀猪刀寒光冷冽,再次劈出,虚空露出了一道黑色的缝隙,他竟然一刀将空间都劈开了,这样攻击简直是可怕,让人心生畏惧。
酒徒反应也不慢,双手再次拍出,天地元气化为无形的牢笼,如同西陵神殿的樊笼,想要限制住赵无昊的行动,为屠夫提供机会。
酒徒和屠夫不愧是数万年的同伴,心意相通,彼此了解,整个过程没有一次交流,也没有一次对视,就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即使是观主也不能毫发无伤的接下他们的联手一击,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惜,赵无昊不是观主,手掌挥动,直接扯烂了牢笼,拍散了刀光,就连空间都被这一掌拍的停滞了,黑色裂缝消失,酒徒和屠夫停下了后退的脚步,脸上带着惊骇之色,绝望的看着赵无昊的手掌落在酒徒的胸前。
“完了,活了数万年,没想到会死在这个时候!”
酒徒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也罢,他已经逃避了数万年,早就累了,每天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也许死亡才是解脱,不需要担心昊天找上门来,被其吞噬,化为他神国中的傀儡。
赵无昊不在乎酒徒和屠夫是如何想的,将手掌在酒徒的衣服上狠狠擦拭了两下,将手上的油渍擦拭的干干净净,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掌,停下了动作。
酒徒没有等到死亡的来临,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衣衫,脸上挂着几分疑惑,一头雾水。
一旁的屠夫也是眼睛睁大,无语至极,你就为擦拭一下手,直接说不就行了,差点没吓死我这把老骨头。
“擦下手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赵无昊神色平静,注视着神色复杂的酒徒和屠夫,微微有些失望,酒徒和屠夫两人活了数万年,境界虽然超越了观主,但是战力却不及观主,甚至比不上柳白,他们道心已毁,成了没卵蛋的男人,少了血性和勇气,他们已经不不配被称为大修行者了。
“大失所望!”
赵无昊微微摇头,叹息一声,身体微动,就消失在了天台之上,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酒徒和屠夫。
“你怎么看此人?”
“莫名其妙!”
“确实如此,莫名其妙!”
“不过再莫名其妙,也是一个可以杀死我们的强者,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夫子,居然又出现一位可以昊天并肩的人!”
“和天并肩吗?!”
酒徒和屠夫瞬间没有了喝酒吃肉的兴致了,对视一眼,匆匆结束。
赵无昊离开书院,游历了一圈,其实也没有用多长时间,两个月左右,该见的人,他都见了,该看的景色,他也都看了,兴致尽了,再次回到了书院之中,做起了自己的教书先生,混口饭吃。
此时书院门外柳亦青还未离开,这位南晋年轻强者,向宁缺发起了决斗的请求,而且坐在书院侧门外的蒲团上,整整等了宁缺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里,这位南晋强者被风吹日晒,雨淋灰掩,生活可称艰难。
南晋剑圣柳白之弟与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的决斗,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有足够发酵的时间,所以十分轰动,吸引了世间所有修行者,甚至是很多俗世百姓的目光。
好在,宁缺已经成功的破解了囚崖洞的禁制,闯了出来,在书院后山沐浴更衣,做着迎战的准备。
如果可以,宁缺自然不愿出面接受挑战,一直待在书院后山之中,只是他那些师兄师姐,可不愿老师丢了面子,不断催促着宁缺迎战,不能让书院的名声受损。
书院后山的师兄们,虽然急着让宁缺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却对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兴趣,各自痴各种痴的人们,早已超脱了胜负的执念,根本不关心宁缺究竟能不能战胜那名年轻强者,至于宁缺可能会受伤,甚至会死,完全不担心。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敢在书院门口杀死夫子亲传弟子,别说这名南晋年轻强者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就算是当世第一强者剑圣柳白亲临,也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书院有夫子坐镇。当然柳白也不可能来书院,他上次和赵无昊交手,重伤未愈,绝对不敢离开剑阁,免得被敌人发现端倪。
当宁缺洗浴静思完毕,身着黑色院服,于春风间飘然而赴前院,心中生出风萧萧兮之感时,根本没有人来送他。
书院侧门很偏僻,平日里向来幽静,除了后山里的人们,偶尔会从此间进出之外,罕有人至。
但随着南晋强者柳亦青向书院递交了挑战书,并且在侧门外的蒲团上坐下后,侧门附近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书院前院学生,以及长安城纷至沓来看热闹的百姓,仿佛要把这里变成一处风景名胜。
尤其是今天,侧门外围拢了数千民众,如果不是朝廷反应神速,派出羽林军前来维持秩序,只怕清幽草林早就被兴奋的人群踩到稀烂。
普通世人很少能够见到修行者,更何况是修行者打架。
虽然长安城强者云集,城中的百姓在这方面的见识,也稍微多一些,但像这种可以近距离观看的机会,却依然是极为罕有。
有人挑战书院一事,已经传了三个月,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决斗的地点,甚至很多长安百姓已经来看过那名坐在书院门口的南晋人,今天当被挑战的书院十三先生破关出洞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无数人都过来看热闹。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热闹。
不远处山坡上有条青石铺成的官道,道畔密集停着数十辆马车,想来长安城里有些府上的小姐,也无法拒绝这场热闹的诱惑,来到了这里。
数十辆马车中,更多的当然还是那些尊贵之人,他们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拼命向前挤,更不可能像有些百姓那般不顾身份,冒着风险爬上杨树,只为寻找到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这些身份尊贵的人里面,包括大唐帝国的大臣,还有军方的几位将领,自然也少不了那些闻风而至的各宗派修行者。
南晋使臣和几名剑阁弟子沉默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大唐天枢处几位官员微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昊天南门观道人何明池,腋下夹着那把黄油纸伞,静静站在一辆马车旁。
那辆马车黑色中绣着繁复的金纹,看上去威严美丽,在如此拥挤的官道上,这辆马车四周却是空空荡荡的,那是所有人对这辆马车表示出的尊重,这辆马车属于西陵神殿使团。
天谕大神官不在车中,书院二层楼学生和柳白亲弟之间的决斗,还不足以让这位大人物云尊降贵,来此观战。
车中坐着的是一位须容皆雪,容貌却很年轻的男子,西陵神殿天谕司司座程立雪。
程立雪在神殿中的地位,还要高过隆庆皇子一筹,可以与道痴叶红鱼并排而坐,也是一位极重要的大人物。
程立雪轻轻掀起窗帘,看着静立在窗畔的何明池,略一犹豫后,微笑说道。
“何师兄为何不上来坐?”
何明池笑了笑,推辞了程立雪的好意,开口说道。
“我已经习惯了站着了。”
程立雪沉默片刻后,举目望向山坡下方的书院侧门,望向坐在蒲团上的柳亦白,在无数双目光注视下,被无数议论声包围着,这位来自南晋的年轻强者,依然保持着心境的清明。
从清晨传出宁缺破关将要赴约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半日,那个早就应该出现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四周围观的长安城百姓,都已经等到百无聊赖,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离开,然而柳亦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焦燥,身体的姿势,甚至连衣袂都没有任何变化,这一点非常可怕。
程立雪微微动容,再次看向了车外的何明池,好奇的问道。
“何师兄,你说宁缺会出来吗?”
何明池笑了笑,思索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回答道。
“宁缺是最不像夫子的弟子,所以我也说不准。”
程立雪也曾经见过宁缺一面,对宁缺的性格有些了解,贪生怕死,脸皮极厚,阴险狡猾,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
“那确实是个极有趣的人,不过,我想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未落,书院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世人眼前,众人欢呼,热闹终于开始了。
宁缺穿着裁剪得当的黑色院服,衣角在暖意十足的春风中轻轻摇摆,黑发紧束,结着简洁干练的发髻,脸颊微瘦,比以前清俊了一些,这样的形象,显得格外精神。
观战的书院前院的学生,与宁缺相当熟稔,看到那宁缺时,忍不住高声喝彩起来,被这些书院学生所感染,长安百姓变得更加兴奋了,甚至有人开始吹起口哨来。
喝彩与欢呼声,被春风送至山坡官道畔的数十辆马车中,那些怀春的长安官家小姐,急切地掀开了窗帘,脸上满是希冀和崇拜的神情,而神殿天谕司司座程立雪在内的很多人,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为了观看这场战斗,世间各大修行宗派都来了人,这些修行宗派之人,对本来籍籍无名、却忽然间赢得极大名声的柳亦青,很感兴趣,想要知道剑圣柳白的弟弟,究竟拥有怎样的境力,当然他们真正想看的,还是宁缺在这场战斗中的表现。
书院乃是唯一与尘世相通的不可知之地,与西陵神殿遥相抗衡,在许多人心中,书院的顶尖力量,甚至要比西陵神殿更加可怕,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书院二层楼中的人究竟有多强大?
世人皆知夫子无敌,却不知他究竟有多强大,只有极少数人,曾经与书院大先生或二先生见过面,均感慨不已,但未有半分细节传出,这就让众人更加好奇,书院二层楼中的人究竟有多强大?
数十年来,书院中人没有在世间展露过自己的锋芒,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轲浩然之后,书院再无入世之人,直到宁缺的出现。
众人远离宗门来到书院,便是想要通过这次难得的机会,亲眼确认书院二层楼的真正实力,而为了避免书院再出现一位轲先生,他们心中其实更想看到书院失败。
宁缺站在石阶上,看着远处那些兴奋的前院同窗,笑了起来,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望向柳亦青
柳亦青很年轻,坐在蒲团上如同一颗古松,纹丝不动,沉稳坚定,给人一种感觉,无论外界的山风再如何强劲,都无法让他撼动分毫。
柳亦青缓缓站起身来,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他要完成自己最尊敬的兄长交代的任务,挑战书院当代行走,并且获得胜利,带着荣誉回到剑阁。
柳亦青三个月风吹日晒,模样难免有些狼狈,头发都缠在了一起打结了,衣服上也满是灰尘,露在袖外的双手指甲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垢,这双手根本不像是握剑的手。
柳亦青和刚洗完澡,换了一身新衣服,显得格外干净清爽的宁缺相比,更像是个乞丐,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平静,气质脱俗洁净,似乎比此时的宁缺更加干净。、
“你终于出现了。”
柳亦青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的最深处,却是毫不遮掩流露出骄傲和自信的情绪,今日他将战胜夫子的亲传弟子,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和荣誉。
柳亦青举起左手,满是泥垢的修长手掌间,握着一柄青钢剑,然后直直向着宁缺的身体刺了过去。
简单的一记直刺,没有什么剑意纵横,也没有飞剑呼啸破空,这是最简单的一剑,也是最强大的一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