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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罗玉颜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信你也看了,我可以走了吗?”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旋即轻声开口道:“罗护法远道而来,连茶都不喝上一杯吗?”
然后不等罗玉颜开口,柳七接着说道:“今日一战我略有所悟,罗护法若是无事,不妨暂留几日,柳七正好向你讨教一二。”
罗玉颜双目瞬间瞪圆,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我可以……拒绝吗?”
柳七眉梢轻挑:“当然可以。”
罗玉颜将信将疑地挪动着身躯慢慢转过去,同时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柳七,见其盈盈而立并无出手的举动,于是强压着心中的疑虑,说道:“那我……就走了哦。”
柳七秀眉紧皱,颇为无语地看着已经半边身子转过去的罗玉颜,有些搞不懂她在干什么。
你走就走呗,还回头问什么。
但柳七马上想到,这罗玉颜该不会是在担心自己会出手将她留下吧?
随即柳七挪动目光扫向罗玉颜的双瞳,果然在其眼底看见了明显的警惕,旋即摇了摇头,轻声道:“罗护法无须多虑,我柳七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况且你我的过节已了,刚才请你留下,是真心想向你讨教。”
鬼才信!
罗玉颜嘴角微微扯动:“我武功低微,就不在阁下面前献丑了。”
你连江寄余都宰了,杀我不跟杀鸡一样!
罗玉颜虽然平日自恃武功高强对外嚣张蛮横,即便是在沈霖面前也不例外,但她心里清楚沈霖之所以能够容忍她,一来是看在自己师傅的面子上,二来也是因为自己越是跋扈,对他帮主之位的威胁也就越低!
罗玉颜也算是成名几十年的高手了,岂能不知道顶尖和绝顶之间的差距,所以当得知柳七踏入绝顶之后,她便已经知道二人不在同一层次了,自然今日在柳七的面前表现的也不像以往那般嚣张。
事实上,柳七恐怕也不会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反倒是罗玉颜一介女流领悟得最深!
柳七微微颔首:“既然罗护法不愿多留,那柳七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罗玉颜连连摇头,“我自己走就是了!”
说罢,便迈步步伐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大堂门外。
柳七看着门外罗玉颜略显仓皇的背影逐渐消失,随后转过身来对着大伯徐永元问道:“这几日大伯就不必去六扇门点卯了,父亲也是,就留在家中休息几日,我想用不了多久,城中的局势应该就会明朗。”
徐永元闻言诧异道:“芳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日不就是你与江寄余决战吗?”
柳七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孙霁云应该反了。”
“什么!”徐永元和徐永定同时惊呼出声!
事实上当柳七得知孙霁云借她与江寄余决战的缘由调动其他地方的军队进驻江南时,就隐隐猜到了孙霁云可能对朝廷生了异心。
只是柳七想不通,孙霁云为何会生出异心,他可是由萧奇峰一手提拔的,当年若无东海王的庇护,孙霁云和他背后的孙家岂能在破武令之下保得周全。
况且,江南虽说富庶,但乃是易攻难守的四战之地,仅以江南一隅之地妄图颠覆天下,简直是痴人做梦。
柳七虽对争霸天下不感兴趣,但也知道除非是在王朝末年或是皇帝操作太过于逆天,否则地方绝对造不了中央的反。
而且,现在皇位之上坐着的可是萧奇峰啊!
此前在皇宫中柳七曾正面领教过萧奇峰的武功,当时的萧奇峰只是以沧海横流的意境困住了柳七几息的时间,他甚至连刀都没有出,所以一直以来柳七只知道萧奇峰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但具体强到了何种地步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绝顶之上的境界只能靠柳七自行领悟,并无人可以教她,每个人所修的武道不同,即便同为绝顶也难相互指导。
今日与江寄余一战,也算是证实了柳七之前的猜测,若是单纯的真气比拼,两个绝顶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真正导致柳七能够胜过江寄余的是,乃是真气之外的杀意以及月牙。
月牙的存在导致了江寄余压箱底的绝招鸩羽千织对柳七可以说完全无效,那些鸩羽上的剧毒都化作了月牙中的能量,反哺了柳七本身。
而柳七杀意,江寄余却是毫无应对的办法。
所以柳七对于绝顶高手大致有了一个区分。
首先踏入绝顶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将自身真气凝练到无限逼近天地元气的至纯之境,拥有了至纯真气之后,面对绝顶之下的对手,仅以真气的质量便可以轻松碾压,这一层次的绝顶高手虽然已傲立于武道之巅,但在绝顶之中也只是垫底的存在。
再往上就是如江寄余一般,拥有一些可以无视罡气的手段,他的鸩羽千织只是对柳七无用,并不代表对其他的绝顶高手无用,因为绝顶高手也只是肉体凡胎,鸩羽之毒能够浸染真气,对于习武之人无疑是致命的毒药,哪怕是绝顶高手中了此毒,虽不至于马上失去性命,但也会大大的影响战力。
再往上就是如柳七这样领悟了一种意境的存在。
但是不代表每一個领悟了意境的人,都能轻松胜过江寄余这种没有领悟意境的绝顶高手。
正如柳七在面对鸩羽千织时对江寄余所说的“伱还是相信了鹤羽神针”,当他将战胜柳七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鹤羽神针上时,江寄余的死便已经注定了。
“萧奇峰,他应该和方恨一样,修为覆盖之处自成一片天地。”柳七回想起她激活杀生刀时的情形,凡是被霜白色气息所覆盖的地方,她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上面的一切,仿佛自己就是此方天地的主宰。
只可惜当柳七对那位红衣神秘人动了杀心之后,杀生刀便对柳七生出了抗拒,也因此导致霜白的领悟收缩,导致了那位红衣神秘人在断去一臂后逃走了。
柳七将这种以意境和真气融合勾结的领域称之为小天地,在小天地之内一切生杀予夺皆由己随心所欲,这应该就是江湖中人心心念的大宗师之境,也是绝顶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柳七毫不怀疑,倘若今日面对的毫不留手的萧奇峰,自己恐怕连一个照面都支撑不住!
想到这里,柳七有些自嘲地咧了咧嘴。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这么看来绝顶之间的差距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父母寒暄了一阵后,柳七又来到了周宓的院子。
姜玄云在信中提到了一些事,柳七得去向周宓问个清楚,恐怕没有人会比这个活了两百岁的老女人,对大齐了解的更深了。
……
周宓和柳十九坐在桌前,正在有说有笑地吃着点心。
柳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还未站定便开口问道:“萧奇峰不是萧氏子弟?”
周宓正将一块精致的点心放入嘴中,突然听见柳七走进来当头发问,于是也顾不得去咀嚼,鼓着腮帮子回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柳七来到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随即落座之后顺手拿了一块,然后在放入嘴前沉声说道:“有人打算拿萧奇峰的出身做文章,借机生事。”
周宓秀眉微皱:“这年头还有敢造萧奇峰的反?”
柳七应声道:“你就这么确定萧奇峰是心甘情愿坐在那把龙椅上的?”
“他当然不愿意了。”周宓轻声笑道,“若是他对皇位有兴趣,当年也不至于让萧文淮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登基。”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与她料想的一样,萧奇峰根本不是个贪恋世俗权力的人。
柳七是亲自感受过沧海横流的,意境之中那种广袤无际的景象,以及浪涛之中摧山搅海的力量,都不会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能够营造出来的。
真正贪恋世俗权柄的人,对于人自身的强大是无法想象和理解的。
假如真如姜玄云信中所言,萧奇峰并非萧氏子弟,而他又是一个不贪恋权柄的人,在事情闹大之后,萧奇峰极有可能主动退位,毕竟于他而言就算失去了皇帝的身份,他还是天下双绝之一,无人敢直视其锋芒的萧奇峰。
这样一来,看起来必然不可能成功的造反,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说法。
周宓似乎也很快想通了这其中的道理,旋即轻声笑道:“看来背后主使这件事的人,对萧奇峰很了解啊!”
“不光是萧奇峰。”柳七轻声说道,“幕后主使貌似对萧氏一族也很了解,话说当年萧浪连一子半女都没有留下吗,就算她是女子,找人生个一儿半女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这我怎么知道?”周宓一脸无辜地说道,“反正当年我被人扔入九幽寒脉之中时,萧浪还是孑然一身,她性格比你还要冷僻,平日里除了我之外,她对外都是以男装示人,就连一直跟随她的心腹,都不知道她真实的性别。”
“那大齐后面的几任皇帝难不成都不是萧浪的后裔?”柳七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周宓摇了摇头,无奈叹道,“照史书记载,萧浪是因常年征战留下的暗伤突然爆发而亡,但这个说法恐怕……”
“暗伤?”柳七嗤之以鼻,“我倒想知道什么暗伤能让一个绝顶高手突然暴毙!”
根据方恨在杀生刀中残留的记忆,萧浪的修为肯定也是达到了意境和真气完美融合的小天地之境,这种级别的高手无论是肉身亦或是意识都几乎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怎么可能会留下难以察觉的暗伤。
“所以我当年让威扬找人去挖了她的陵寝看看。”周宓朱唇轻抿,无奈叹道,“只可惜威扬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一向以萧氏血脉为豪,临死前也惦记着天下安危。”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柳七沉声问道,“如果周威扬真如你所言如此心怀天下,他绝对领悟不了沧海横流,可为什么他会在萧奇峰和姜玄云之上?”
周宓听闻柳七所问不禁嫣然一笑,随后眸光微动,越过柳七看向了门外,继而朱唇微微张合:“小柳七啊,难道这锦绣山河,万家灯火,芸芸众生的苦笑哀乐你就真的视而不见吗?”
柳七沉默片刻,旋即凝眸直视着周宓的双眼,正色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纵使看见又能如何,生老病死本就是他们的宿命,我要追寻的是武道的极致,是永恒不可磨灭的天道。”
周宓眼中似乎有黯然之色闪过,继而浅笑道:“圣人不死,天下难安,你们这些人苦苦追寻天道,最终承受一切代价的都是这些可怜的百姓。”
柳七眸光微凝,旋即双唇轻启:“人终归是要死的。”
周宓眼中笑意渐渐消退,她紧紧盯着柳七毫无波澜的双眸良久,随后缓缓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何会是你领悟了杀意,但是你的道和方恨截然相反。”
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以杀止戈不过是痴人做梦罢了,只要这世上仍有两个以上的人存在,那他们之间就会有分歧,有分歧就会有争斗,自相残杀这是潜藏于人性之中的本能,除非了杀了所有人,否则将会一直持续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周宓摆了摆手:“算了,我对你们的这些武道感悟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每天吃吃喝喝开开心心直到生命尽头,才不负来此世上走一遭!”
“所以你到底作何打算,难不成你打算和那些人联手来对付萧奇峰?”周宓接着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萧奇峰退位与否不关我的事,可我与他的三年之约还在,我可不想到时候的局面和今日之前的江寄余一样,还要让我出手帮他解决后患。”
周宓笑了:“这你不必担心,萧奇峰不会有后患的。”
柳七:“但愿如此。”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周宓轻声问道,“江寄余已败于你手,接下来你又想找谁挑战?”
柳七眼底精芒闪烁:“挑战之事不急,我得先去履行一个对老朋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