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图穷，匕见

阶梯沿着洞壁呈螺旋状往下延伸，外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圆塔的正下方会有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洞穴。

在火光和荧光棒光亮的映照下，洞穴中央是一片深沉的漆黑，身旁一侧的壁上隐隐反射出反光。雷恩卡拿手一摸，墙壁上传来的冰凉说明这不是混凝土，而是岩石。手感十分光滑，连一丝缝隙也无。

也不知这么一个阔大垂直、光滑一片的地洞是怎么挖出来的。

一行人在沉默中一直往下行进，寂静空洞的空间里，只听得到足踏台阶的脚步声、众人杂乱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哔啵声。

这一路向下，他们眼前能看到的，一边是平整的、灰暗的石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穴。能听到的，就只是同伴的脚步声、和前边女仆们渐渐粗重的呼吸。无论何时，无论朝前或朝后看，都无法判断出自己走了多远。石阶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怎么走都走不完。

未知和黑暗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到后来，雷恩卡身后有些急躁的人比如大卫、乔纳森已开始出声抱怨，不少人对这个似乎深入到了地底地心的洞穴已经不再感到惊奇，而是充满烦躁。

雷恩卡不好催促老迈的阿吉斯走得快一点，下令让他们闭嘴。实际上她心里也渐渐着急起来。虽说还有些时间，但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白驹他们的团队很快就会回到村里，那么在这个洞穴里追上他们就不过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

又走了很长的一段台阶，长得几乎让人错觉已经穿过地心，众人才重新脚踏实地，来到洞穴的底部。

这里的洞壁不再光滑，壁上有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口，大的可容最高大的人进入，小的只有手指大小。密密麻麻的甬道口杂乱排列，仿佛来到了虫族的母巢之中。

阿吉斯转头对雷恩卡道：“请这边走。”

带头往一个最大的洞穴里走去。

雷恩卡按捺住内心的不耐烦跟了上去。

……

在阿吉斯和雷恩卡等人走后，白驹他们到来之前，从尖塔塔顶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这个人全身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看不清面目。

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也不知他在此地呆了多久。只见他往塔内的机关开启处走去，学着阿吉斯一般，按下某个角落那处外人根本看不出来的机关，打开了地洞，并走下去。

然后他关好机关，遁入了地下无边的黑暗之中……

……

往洞穴里前进了不久，众人就发现这里面地形异常复杂，洞穴里有着更多的洞穴，遇到的岔路口后面又分出很多岔路口，如同蛛网般连向未知的各处，好像一片地下迷宫一样。

雷恩卡暗暗蹙眉。这种逼仄、复杂而陌生的地形，对他们可十分不利。她暗暗吩咐团队中唯一的精神系能力者佩吉，标记好走过的路径。

长长的一段路半路，他们经过一个大型的地下溶洞，溶洞的地面上“长”满了一个个有名、无名的墓碑。

行走在墓碑丛中，阿吉斯悲痛地道：“这就是我们一族的墓地。每个墓碑下面都躺着我们族中的勇士。想必雷恩卡大人你们很奇怪，为什么我们族中居民大部分人都是女性吧？因为啊，因为我们勇敢的男人们都已经躺在这里了啊，在与死魂之藤的搏斗之后……还有的人甚至连入土都做不到，如今被魔藤寄生，不知在什么地方失魂徘徊啊……”

雷恩卡沉默。

她看着浑浊的眼中潸然流出老泪的阿吉斯，却无法违心去安慰他。

作为大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她已经接触到神域的一些秘密、明白任务世界的本质。这个世界注定是要灭亡的，所以她无法违心地说出，“当我们这些所谓的神之使者来过之后，灾难就会消失”这样水中捞月般的谎言。

接下来又是一段长长的路，以至于走出洞穴之后，每个人都有一种重见天日（本来就是重见天日）的感觉，尽管外面天空非常的阴沉。

从高悬于地的洞口走下到地面，众人发现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大山谷。山谷两边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洞口，密集的程度可以逼死密集症患者。他们刚才从中走出来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高耸的峭壁不甚垂直，以大角度向上延伸，上方被雾气笼罩着无法看得清楚。乌云密布的天空若隐若现。

此时，阿吉斯走向山谷中心的一个高台。

雷恩卡他们也沿着微向山谷中心凹下去的平整地面，往那里走过去。

在高台边，阿吉斯请雷恩卡将七个任务物品交给他。

阿吉斯将祭品恭敬地摆放在高台上，行大礼进行参拜，口中念着长长的祷文。在他后边的蕾娜、哈娜和女仆们也都虔诚地匍匐在地。

他们集合在一起念出的祭祀之音，宛如佛家的梵唱一样，在山谷两侧的空洞间，声音被增幅、回荡，显得深沉磅礴，气氛非常庄严肃穆。

在一段冗长的祷告之后，阿吉斯站起身，将祭品交给女仆们。

雷恩卡惊讶地看到，女仆们将祭品装进各个小鼎、钵盂的器皿中，然后进行捣碎。全部都捣碎后，他们又加进去水，然后搅成一团团的液体。最后把这些液体全都倒进一个同一个器皿之中，交到蕾娜和哈娜的手中。

蕾娜和哈娜抱着略沉重的钵盂，走上高台到阿吉斯的身边。阿吉斯从女仆手中接过一个一头带着毫毛、类似毛笔的小棍子，从蕾娜、哈娜手中的钵盂中沾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液体，然后在高台上一笔一划地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起来好像在画某个魔法阵的阵纹一样。

他画了很久。

雷恩卡抬头，看到天空黑得如同深海一般，望着令人不寒而栗。明明是白天，那翻滚无边的厚厚乌云已经将天光遮得全无，仿佛成了极夜。

等到他差不多快要画完，空气中的水汽已经非常重了，隐隐有雷声传来。这时众人忽然听到山谷一侧、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很难分辨清楚的沉闷的“轰隆隆”声，似乎像是石头从高空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雷恩卡面色一沉。她知道，这很可能是不知晓尖塔下阶梯洞口的开启方式的白驹的团队，使用了暴力手段传来的动静。他们终于紧追在后迫近了！

空洞而密集的洞穴有良好的导音性，那爆破的声响经过如此长的一段路，仍能微弱地传到此地。

雷恩卡心中计算，对方从塔内直接往下飞奔不会花太多时间，但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一般的洞穴，想必还能阻拦住他们一阵子。当然，如果对方有特别的追踪手段或道具，那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雷恩卡不禁朝阿吉斯喊道：“阿吉斯大长老，我说，献祭仪式还没完成吗？”

阿吉斯笑了笑看着她，扔掉手中的毛笔，挥挥手，让蕾娜和哈娜以及女仆们远远地避到另一侧的山壁旁。

他站在高台上，俯视着雷恩卡，道：“雷恩卡，雷恩卡、大、人！你打断了我，仪式就进行不下去了。”

雷恩卡脸色沉了下来：“开什么玩笑？你在耍我吗？”

“啊哈哈哈……”阿吉斯蓦地发出一阵癫狂笑声，“对啊，我就是在耍你们啊！雷恩卡大人你总算不太笨嘛……整个仪式的过程中我都是在做戏，献祭什么的完全是我随便乱说的，全都是在耍你们的啊……亏你们还能当成真的一样。我早就知道，连你们背后的‘神’也看不出来。你们那信以为真的傻样，我刚才差点都忍不住了……哈哈哈……”

雷恩卡制止了急性子的想要上去揍他一顿的队员，望着台上疯狂大笑的阿吉斯，微眯着眼睛，沉声问道：“为什么？我自问我们对你们算是尽心尽力，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阴险地设计我们？”

阿吉斯不答，继续弯着腰狂笑，这老家伙笑得咳嗽连连，眼泪都飚了出来，雷恩卡的队员恨恨咒骂他，当场活活笑死好了。

阿吉斯笑够了，这才重新望向雷恩卡等人，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说，我有多少岁？”

雷恩卡挑着眉沉默着，不知道他想干嘛。

“或者应该这样问，我外表看起来，有多老？”

“你想怎么对付我们就直说，像小孩子似的问这种不知所云的问题是真的当我们是弱智吗！”雷恩卡不快地斥道。

“呵呵……”阿吉斯充分发挥了他装聋扮哑的才能，当雷恩卡的斥责是耳边风，自顾自道，“在你们眼中，我大概是个过百岁的老不死吧？”他诡异一笑，“告诉你们，我真实的年龄……还要翻上一倍呢！”

“那又怎样？”

阿吉斯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

他看到雷恩卡后面一些人跃跃欲试，双手按着拳头直想冲过来，突然收起那副老顽童般老不正经的表情，转而露出狰狞的面容大声道：“100多年前，我们在这里聚集了至少四五万的幸存者，是当时世界上仅存的最大的幸存者聚居点。如今你们告诉我，还剩下多少？十分之一都没有啊！”

他咆哮道：

“你们这些狗屎的神明使者说什么是来帮我们的，实质上怎么样？当我们是肉猪吗？……你们只是一群伪神手下的匪徒、蝗虫，只是当我们这里是狩猎场，只是为了完成你们所谓的任务来到这里。你们的眼中只有你们自己的利益，完全不把我们的生死真正放在心上！

在墓园那里，你们毫无悲戚之色，毫无同情之心，我就知道了，你们都是一样的，无论嘴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这群伪善者！！

遗族，遗族……我们被你们称之为【遗族】……哈哈哈，确实是‘遗族’啊！不过，不是遗留之族，而是遗弃之族！被你们和你们的伪神遗弃在这个崩坏的世界的一族！！！”

随着他愤恨的怒吼声，阿吉斯脚下的高台迸裂，恐怖的藤蔓从地下疯狂钻了出来。阿吉斯本人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雷恩卡面色大变，带着其他人急忙后退。

这时脑海里传来微辅光脑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主线任务已变更！】

【主线任务一：杀死遗族长老阿吉斯！】

【主线任务二（团战任务）：击杀“暴熊队”的团队成员！】

【注意：杀死某等级的火种能力者，获得相应等级的奖励！越级击杀奖励随等级差距指数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