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消失

黑暗的楼道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

这种环境，作为某些恐怖生事故的场景倒是蛮合适的。除了经过的应急灯所在的一小块地方，和脚下的几阶楼梯、旁边的墙壁之外，其它地方都看不清。黑暗包裹着五感，让人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恐惧，仿佛在前面的黑暗里会随时扑出一个恐怖的怪物来，又犹如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一样，令人心跳加速，冷汗直冒，只想快点冲出这里，到一个有光亮的地方去。

洛叶在这么黑的地方更是怕得要命，一个劲儿地往苏航身上靠，就差没叫苏航抱着她走，整个人都要依偎到他怀里去了。

苏航很无奈，洛叶这样挤来挤去，牵动到了自己的伤口，腹部更加是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要是自己没受伤，一个漂亮女孩子往自己怀里钻，这滋味还是挺享受的，但现在自己都快没命了，每走一步阶梯都痛得要死，哪儿还有心思去仔细感受少女温热柔软的身体。

为了不让她再乱动，他只好左手按住伤口，右臂伸过去，从女生的腰部抱住她。

洛叶被他抱住小蛮腰，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想到两个人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走，她就大感羞涩，脸上阵阵发烫，双颊都羞红得快滴出血来了，内心深处有股燥热的感觉，挥之不去。

洛叶偏了偏头，看到苏航只是走路，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暗暗庆幸黑夜遮住了自己的窘态。

这样一来，她倒暂时忘了对梁盛发死亡的伤感和怕黑的情绪，一颗心荡起来又晃回去，全放在苏航搂着自己、放在腰上的那只发出温暖热量的手上了。

苏航不知道洛叶因为他的动作在大害其羞，他没感到尴尬。一来是黑暗的缘故，二来他现在被疼痛占据了所有精力，全部的心思都在估计着自己还剩下多少活着时间、思考着该怎样想办法让洛叶活下去，无法再去注意其它状况。

好在这段路也不长，走了两层楼就到了。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两人走去办公室。

三十四层也是静悄悄的，一样的黑，一样的吓人，一样的有着诡异恐怖的气氛。

洛叶又怕起黑来，楼层中那些奇形怪状的黑影，让她有很不好的联想。越想越怕，她忍不住开口说话：“苏航哥哥？”

“嗯？”

“我们走快点，我……我有点害怕。”

少女轻柔如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苏航也想早点走到那个办公室，他已经感觉眩晕感越来越严重，恐怕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凭着良好的记忆力，苏航两人没走错什么地方，就来到那个办公室门前。

拧开把手，两人进了房间。

洛叶移开苏航的手臂，赶紧转身去关上门，并锁上了门锁，这才大松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把那些魑魅魍魉都关在门后、自己也终于安全了。

苏航走到沙发边，再也撑不住，躺倒在沙发上。

洛叶在黑暗中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和躺倒的声音，便问：“苏航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苏航强撑着在沙发上坐起来，他感觉手上尽是黏稠的触感，知道自己能流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听到洛叶走过来的声音，便说：“你不用过来，我没事。你沿着墙壁走，小心不要撞到东西，走去办公桌那里开下电脑，看看上面的任务提示有没有变化。”

想了想又说：“哦对了，我之前检查过了，在办公桌的右下方的大抽屉里，有一盏台灯，那个是用电池的，应该能用，你试着先把灯打开。”

打开灯是必须的，即使这样会被洛叶发觉自己伤重欲死的事实，但这时在这个暂时安全的避难所里，也是时候该让她知道了。而且，苏航也要检查下自己的伤口，看自己到底还能撑多久。

洛叶按苏航所说，在抽屉里找到了台灯，摸索到开关，“啪嗒”一声开了灯。

桔黄色的灯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驱走了黑暗，让人莫名地感觉一阵温暖。

“苏航哥哥，你看，能用，灯亮了！”

洛叶刚开心地跟苏航说着见到光明的喜悦，往苏航看过去，就看到他脸色异常苍白，手捂着腹部，而那个地方一片刺眼的深红色。

她吓坏了，急忙提着台灯，跑到苏航身前。

放下台灯，她见苏航满脸都是冷汗，脸上比白纸还要白，嘴唇也白得像落了一层霜，身体微微颤抖，手按着腹部的地方全都是还没凝固的红色血迹。她恐惧得又哭出来了：“苏航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毛手毛脚地就想去碰苏航按着伤口的手，想看个究竟。

苏航另一只手制止她，说：“你别急，你先别哭，冷静下来，听我说。”

洛叶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只小手捂住嘴唇，拼命忍住哭声。

苏航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说：“你把灯挪过来一点，然后转过头去，我自己检查一下伤口。”

洛叶把台灯挪到他旁边，放在他左侧，照着伤口部位。

苏航再次说：“你转头，不要看，我怕你看了做噩梦。”

洛叶摇摇头，怎么说就是不肯，一定要看苏航的伤口，看他究竟伤到什么程度。

苏航没办法，拿开了左手，顿时有些已经凝固的黑红色血块被冲开，大量的鲜血又从衣服缝隙直流出来，让他的衣服颜色被染得更深，一直流到沙发上。

他忍痛扯开了遮挡着伤口的衣服，发现果然伤势严重，一条长长的足有半尺的伤口，像横贯于他身体上的东非大裂谷似的，从左腹部一直延伸到后腰。血一直流个不停，血肉模糊，他没法看清伤得多深，但估计左边的这个肾脏是彻底报销的了。万幸的是伤口虽然很长，但正面部位的深度似乎不够，肠子没流出来，再加上他过人的体质，所以他才能奇迹般地撑到回来办公室。

尽管如此，苏航也知道，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的生命确实走到头了。这条深长的伤口，像是被死神的镰刀割破似的，犹如魔鬼狰狞诡笑的大嘴，正把自己的精气神分分秒秒吸走，他渐渐地逼近死亡，确实没得救了。没想到不久前两个同伴流尽鲜血而亡，如今自己也逃不了，要步他们的后尘了。这样也好，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就是可怜了小洛叶要一个人继续为生存挣扎。

洛叶看见这恐怖的伤口，骇得胆都快吓破了，再顾不得哭泣，转头四顾，想找个什么东西来治疗他的伤口。

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套，叠成一个长条状，试图帮苏航止住还在不断冒出的血液。

苏航越来越虚弱，几乎都抬不起手阻止她了。

他轻声说：“不用白费功夫了，你听我说……”

眼眸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冒出来，洛叶大声哭喊：“我不听，我不要听！苏航哥哥，你别想学梁盛发，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抛下我一个人。我死也不要听！不可以，你想都不要想！呜呜呜……”

洛叶已经很凄然悲伤梁盛发的死去，现在苏航他的脸色、他的神情、他的话语，都在表明他也会跟梁盛发一样，不治而亡。她的心理已经到了极限，只剩下最后一根弦紧绷着，如果还要她眼睁睁再看着苏航失去生命，她接受不了，她也实在承受不了这结果，她整个人都会崩溃的。

苏航也很不忍心让这可怜的女孩儿，就这么留下她独自一人在这怪物遍地的地方，孤独、恐惧而无助地挣扎，但生死有命，自己无力回天啊！

看着洛叶全身抖个不停，哭得梨花带雨，听着她不断的抽泣声，苏航心里也很难过。不过他真的没时间了，再耽搁下去，他连给她出个主意、作最后一番嘱咐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不停的轻呼着洛叶的名字，想让她平静下来好好地听自己说。

但洛叶哭过一阵之后，忽然保持着拿校服外套捂盖苏航伤口的姿势，整个人好像被什么惊呆了，哭泣声小了下来，睁大哭得红肿的眼睛，一动不动。

苏航以为她看仔细了自己的伤口，被吓到了，强笑着说：“都叫你不要看了，你不听话。很恐怖、吓到你了吧？”

洛叶答非所问：“苏航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有点冷，头晕，想睡过去。怎么了？”苏航很奇怪。

洛叶再次问：“你没有什么特别或异常的感觉吗？”

“没有啊。”苏航一脸疑惑。

洛叶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看着苏航的眼睛，没有再无理取闹，而是以万分肯定的语气说：“苏航哥哥，你一定会没事的！”

苏航本来就很头晕了，被她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更晕了。

洛叶没再打哑谜，她从拿在手中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拿出那个红色的发光“棉花”来，轻轻放在苏航伤口处的鲜血上。

苏航以为她拿这东西来照亮自己的伤口，感到有点好笑，而洛叶却诧异地“咦”了一声。

苏航问她：“你这是在搞什么？这东西能愈合伤口吗？”

洛叶看着粘在苏航伤口血液处没什么动静的“红光棉”，迷惑不解地问他：“苏航哥哥，你刚才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我刚刚看到，那颗橙色的小‘棉花’融化到你的血里去，从你的伤口处，消失了！”洛叶激动得指手画脚，描述自己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