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永远之日

力量是在和心境相符的时候才能够发挥完全，所谓的境界，大抵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般来说的话，也就是哲学上的唯心。

举个例子而言，还是之前的那个例子，一个婴儿突然得到了成年人的力量，绝对不会马上就能够健步如飞，因为他的本质上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婴儿。所谓的境界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原因，力量提升上去了，可是心性跟不上力量的成长，就是境界上的不足。

又或者是修真者借助外物突破到了更高的层次，却说因为境界不稳固，比同级别的正常存在要差，也可以这么理解：他们本身认为自己不是经过正常途径突破的，下意识的认定了自己的基础不扎实，心境有破绽，那么就算是本来没有差别的也硬生生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出心魔来了

——要知道就算是天仙级别以上的大能，都会一直约束自己的念头，否则的话祂们的每一丝杂念都有可能照入现实化假成真。

本来应该一路无阻一往无前的道途，却因为自己觉得有阻碍结果就真的出现了阻碍，彻底将自身的仙道卡死在中间的大能，可是古往今来都不少见。某个仙子给裴辰普及仙界常识的时候，就对此举了好几个例子。

因为也许是深刻的执念，也许是强烈的意志，反正能够做到不可能达成的奇迹，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扭曲外界的法则，自然也能够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作用。

——如此，这便是心的力量。

毕竟要知道，一个整天要饭，睡在天桥底下的乞丐，肯定不可能有百万人之中才会出现一个的霸王资质，更加不可能激发出霸王色的霸气来；

一个一天到晚都计算着鸡毛蒜皮的小事，绞尽脑汁想要贪小便宜的市侩商人，再怎么包装既不可能也不会成为踏着七彩祥云的大英雄，最多就是个盖世抠逼而已；

一个胆小怕事，早就已经麻木不仁的奴隶，就算是手中有着匕首单独面对熟睡的国王，也不可能胆敢动手……

没有决绝，杀不死敌人。

没有怨恨，诅咒不了世界。

没有符合的心境，发挥不出应有的力量。

“所以说啊，有时候自尊自傲自大自恋也未必就不是坏事嘛……义元她只是不知道如何使用力量而已，但是却绝对不是没有资格使用力量啊！”裴辰意味深长的说道，就这么看着黑长直少女国主一步一步的从城楼上走出去。

仿佛虚空之中出现了无形的阶梯一样，在托着她稳步上升。

不过国主大人明显还是第一次这么做，走得有些摇摇晃晃的，让人感觉非常的担心，生怕她在半空之中也许什么时候，一阵大风吹来就立足不稳，一个趔趄摔下去了……

就连她自己也许都开始后悔了，只是觉得好玩就踩着空气一步一步的登天而上了。现在看着下方的高度差，感受着半空中因为脱离了山城结界保护而迎面吹来的狂风，国主大人的小脸微微有点儿苍白，却死死咬着下唇苦苦支撑着，不但没有转身回头反而还继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尽管离城底不足百米的高度，以她如今的层次，就算是以第三宇宙速度化作流星砸下去，都不会伤及一根毫毛。可是这么一个美少女，如果从天而降脸先着地，总归是一件煞风景的事情。

所以裴辰也只能够哭笑不得的一直盯住国主大人小心翼翼的凌空踏步出去，随时准备救援。

毕竟国主大人虽然是有着唯我独尊的心态，如果条件适合的话凉宫春日都不见得会比她自大多少，可是实战方面的确是没有多少的经验，确切的说是她就连非常识力量的使用都没有什么经验。就连以前莫名其妙的成为了非人，掌握了大妖怪层次的力量之后，她也没有如何的改变过自己的生活节奏。

——是的，没有试过摆脱地球引力飞起来，没有徒手搓出过妖术魔炮，更加没有什么开山裂湖、屠城灭国的亲身经验，换言之也就是说她其实压根就没有多少自己理解运用妖力的经验。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她要保留绝对自我的理性与理智，就不可能接受裴辰那依靠时间积累下来的感悟与经验。所以她能够发挥出应该有的力量，却没有熟练地掌握这份力量的经验和感悟。

就好似是一个人普通人一拳头能够打出十成气力，可是在战斗之中应该什么时候出拳，应该什么时候收几分力气就是需要自行判断的了。

“你就这么样让她独自迎战？！”

看着远方天际尽头滚滚而来的无边黑压压的妖云，感受到其中隐藏着一头巨大无比的妖怪，桔梗轻轻蹙着眉头，略微有些无奈的问道。

“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看着吗，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裴辰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冷眼看向了远处的黑色妖云之中。正如祂所预料的那样，九尾如果要拼命的话，大概其底牌也有着相当不错的一张，那就是禁忌特征带来的强大力量——

要知道就连当初裴辰自己，也是能够在没有成功晋升之前，就提前的获得了相当于七星级的力量，这是一种局部的、只针对自身存在概念的颠因为果的现象，是已经超出了世界法则的怪异。

这么一来，也几乎是只差一步就能够迈出去的九尾还有神久夜，这两个古代妖怪自然也应该有着这样的手段，譬如说短时间内将自身的力量提升到七星级或者接近七星级什么的。

但是也正如同裴辰当初遭遇到的来自世界本身的抑止力的修正那样，这属于提前获得虚幻境界的力量，并没有真正颠覆因果、重新改写逻辑事实的能力。甚至随着世界的不断‘修正’，这虚幻境界给予的力量将会被大幅度压制，直到重新跌落下来恢复正常。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没有能够真正一举突破到禁忌领域，巩固境界的话，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希望了，这是因为世界的意志已经重点关照你了，抑止力会时刻对没有突破、却有突破机会的存在进行压制。而禁忌领域之下的存在，没有可能对抗整个世界的意志交织而成的无形力量漩涡。

“不过情形略微有些微妙啊，九尾的境界不够真实，义元的经验不够充足……神久夜偏偏又在幕后维持这么大规模的时光领域法术，这算是势均力敌吗？”

妖怪语气古怪的自语道，然后四周环顾了一下，视线瞬间超拔出去，将整个星球表面此刻的状况都收于眼底。这一刻，某种意义上的全世界都已经被拖入了静止的境界之中了，事物不再有变化之过程，只有极东这边的一小块区域依然维持着时光的正常运转。

大气不再运动，江河不再奔流，一切生命都不再需要呼吸、心跳，无形无象，无始无终。

只不过……

裴辰下意识的将视角转移向了外太空，发现依然是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太阳系的行星依然还在运转，地球本身的自转也没有停下来。

果然，神久夜还没有凶残到能够影响到地外星体的程度。

而且，在极东之国之外，还有不少人是没有被拖入这个术法的效果之中去的。例如说犬夜叉一行人，例如说杀生丸，例如说某座已经化作死者之国属地的人见城，譬如说某些换了几批却依然在艰苦作战的契约者……

这些人类、妖怪甚至是魔化的太古神兵，要么就是因为身上携带着不属于此世之物，要么就是有着能够抗拒这引领世间万象一同陷入静止境界的强大力量，要么就是两者都有，所以完全免疫了还有致命缺陷的明镜止水之法的效果。

而这个时候，他们却都是看着遥远的东方的天空，神色各不相同——然而瀛洲的每个角落，即便是最偏远的地方，只要能看见天空，就都可以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

“还是加层保险吧，我的国主大人的初战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的……公平公正什么的都给我去死！”

裴辰倒是毫不犹豫的锁定了神久夜的位置，然后从身前的虚空之中拉出了一条精致的金色锁链，紧接着一个像是金壳怀表一样的计时器被祂从涡旋之中拽了出来。

然后祂说着绝对会让九尾和神久夜暴怒拼命的话语，脸色平静的举起手臂甩了几圈就将其抛了出去，一瞬间空间扭曲，银光的涟漪泛起，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而祂在做完这些事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和桔梗一起静静的注视着天空中发生的战斗。

这是因为神久夜的明镜止水之法还有着很大的缺陷，所以妖怪毫不犹豫的仗义出手，帮她有选择的修补了其中的一部分术式。

但是作为代价，那个妖女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力量会逐渐的支撑不住这么一个理论上达到禁忌级别的术式的吸取，可是却又根本就撤手不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会活生生的被这个脱离控制的术式反过来吸干的。

所以今川义元只需要专心的打趴下九尾就可以了。

……

……

黑云翻滚着，然后快速的收束、凝练、聚集起来，一头巨大的九尾妖狐悬停在数千米的高空中。或者已经不能够叫做妖狐了，称作是魔狐才比较准确。因为它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那种毛色，浑身上下黑气缭绕，巨大的兽类双眸之中放射出刺目的红光，神似是暴走的初号机一样。

它的体型堪称巨大，然而却没有丧心病狂的达到可以比拟行星的程度。并不是做不到，而是发现这样子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体型的大小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并不能够成为决定性的胜利因素，反而还会使得自己难以攻击到别人，别人却可以轻易的攻击到自己而陷入劣势。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个发现，反而坚定了它的某种莫名其妙的信心——既然不是需要摧毁整颗星辰，那么魑魅魍魉之主当年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然而它的自信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迎面而来的三发气定大火球就差点儿将它从空中轰落下去。

“唔——！！居然没打中……”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国主大人收回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然后这才发现自己右手还提着一口妖刀，并不需要用到徒手搓魔炮这样的犯规技能。

但是谁也不能够责怪她，毕竟黑长直国主大人不久之前才加载了技能列表，压根就没有时间进行熟悉。对此裴辰也没有能够提出什么好的建议，只是告诉她，凭借自己的感觉走就可以了。

毕竟经验不够，直觉来凑，禁忌级存在的敏锐直感绝对要比许多战斗本能之类的技能要来的可怕。

九尾的眼睛里的红光更加慑人了，它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魑魅魍魉之主会以这么样的一副少女姿态示人了，或者说它觉得很正常？毕竟神久夜本体也是正体不明的妖怪，然而外在显化却是绝色的天女之姿，而它自己更是早就已经站在了大妖怪的巅峰，却一直没有化形而是保持了原来的形态……

反正外在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表面之下那一丝恐怖的、宛若世界真相一般的所谓本质。

一道足以粉碎物质、破坏空间的黑红色光波从妖狐的口中喷射了出来！宛若是实质化了一般，巨量的黑色的微粒与磅礴浩瀚的能量交融在一起，混乱的激突足以直接淹没整个岛国！

仅仅只是一刹那，下方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一切，无论是树木岩石还是人造的建筑，从久远的石器时代发展到现如今的一切人类文明的痕迹，乃至是因为时间定格而被凝固住在之前的那一瞬间的、地上的所有人、动物以及其他生灵，全都被那击破万物的力量给瞬间磨灭殆尽。

就好像是一块粗糙的泥版画，被无情的扔到了滚滚滔滔，一泻千里的浩荡大河之中。别说是上面的记录是否还能够保存了，就连泥板本身都是自身难保。

然而在整个星球都在颤抖起来的威势之中，在磅礴的能量洪流之中，穿着华贵十二单衣的少女的窈窕身影却是若隐若现。也许是守护着自身的心灵壁垒，也许是蕴含着真正的神之意志的屏障，看似淡淡的一层只有玻璃般的脆弱，然而就算是粉碎一切有形之物的力量也无法撼动分毫。

不过巨大的妖狐本来也不奢望能够一击建功，对方再怎么虚张声势，也是百年前就达到了这样的境界，所以它只是先声夺人之后立即就张开了血盆大口扑了过去。这一次的战斗不是什么过家家，而是必须要决定存亡与否的生死厮杀——九尾是这么认为的。

今川义元却不这么认为。

她只是又惊又怒的看了一下下方的大地，却只见一片仿佛核爆后烧融的荒芜凄凉，还没有等她来得及生出更进一步的愤怒、恐惧、担忧之类的情绪，对面的敌人却已经趁她走神的一瞬间扑杀了过来！

“……！！”

面对袭来的敌人，以及那巨大的体型，已经完全不需要什么技巧或者预判了，下意识的国主大人就挥刀横砍过去。刹那间，天空云海也被搅成了一片混乱，闪耀着的刀芒轻易贯穿次元的界限，整片天空都因为那道与其说是刀芒还不如说是巨大光幕的出现，瞬间整齐的被割裂成了左右两个部分！

瞬息之间就因为主动的撞到了刀锋之上，近乎活生生被当中劈开的巨大魔狐，一下子呆立在半空之中。

它的庞大身躯变成了左右两个部分，中间的切口非常的整齐光滑。但是也仅仅只是持续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从切口边缘开始，蛛网状的裂纹向着周围迅速的扩散开来，眼看着整个身躯就如同连自身重量也承受不住的脆弱泥板般碎裂分解。

“诶？”国主大人的声音很是惊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柄斩开天空、一击秒杀传说中大妖的恐怖妖刀。

然而，事情却没有这么的简单。

就在魔狐的躯体即将因为连锁反应的崩坏现象而迅速的彻底崩溃瓦解之前，一种丝毫不同于‘毁灭’的气息猛然间从它身上磅礴而出。那是充盈的勃勃生机，似乎是世界诞生的源头、可以创造一切的力量，与之前的那种终结世界、毁灭一切的领域却是截然相反。

但是效果看起来却是出奇的好。

九尾正在以比崩坏更加快的速度修复再生，不过只是国主大人低下头去端详了一下妖刀的时间，它就完全的回复了过来，似乎毫发无伤根本就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一样。

但却仿佛在战栗。

那柄刀的力量就是它的本源之力，而且还是推演到了极致、迈进了那个领域的等级。看上去好像就是自己战死了之后，被人用自己的妖力本源铸刀，并且成功的造出了这么一口妖刀的样子。然而自己现在还活着，那些本源之力却又的确是只属于自己的……

唯一的解释，也许就是，这是魑魅魍魉之主违反了因果逻辑，在以后的未来才会铸成的妖刀？

自己注定要死亡？

自己必然会消失？

于是，九尾被情绪所支配，不再理智。

但是它却也终究没有彻底发疯，而是传达了一道意念，希望神久夜停止那个无用功，出来和自己一起对抗这次的敌人。然而，它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明镜止水之法依然在维持……

时空依然在静止，世界停止运转……

等等！

这个时候，不管是九尾还是今川义元，都看见了下方刚刚被摧毁的大地，上方刚刚被斩开的天空，都正在‘倒带’一般的进行着宛若时光逆流的奇迹，恢复到了一切的开始之前。

这是无法被改变，也无法被引导走向终结的世界。

是得不到解脱，永远定格于这一刻的永远之日。

地球已经落入了神的手掌之中，被抽离掉了时间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