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你走我不怪你

安浩然最终还是拗不过单晓晨，带着她去到林紫苏居住的小公寓。单晓晨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公寓，回忆起在这个房子里经历过的事情，她仍旧心有余悸，但此刻，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人之将死，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安浩然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酸腐的味道，单晓晨皱了皱眉，走进客厅，发现一切又乱又糟，碗筷堆放在洗碗槽里，旁边放了一大堆过期变质的食物和外卖盒，蚂蚁和蟑螂到处乱爬，一切的一切，让人看着都恶心。

“他人呢？”

单晓晨的目光在犹如垃圾堆一样的房子梭巡，安浩然显然也不知道，不过两天没有出现，林紫苏竟然把家里弄成这样。

“应该是在房间里……”

单晓晨跟随安浩然的脚步走在他身后，安浩然来到门口，当他的目光触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消瘦人影时，他整个人惊愕的僵住了。

单晓晨见状，推开安浩然，踏进这个带着死亡气息的房间，她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单奶奶过世时，她曾守着她的尸体过了三天三夜。

她走过去，伸手去探林紫苏的鼻息，“你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啊……”

林紫苏虽然消瘦得不成人样了，但是他的身材骨架本就高大，只凭单晓晨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将他扶起来。

安浩然闻言立刻上前帮忙，林紫苏整个人病恹恹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以为是安浩然回来了，他露出虚弱的笑容，低声说：“安，是你来了吗？”

林紫苏张开嘴，吃下稀粥，不知怎的，忽然热泪盈眶，单晓晨微笑，喂他喝下一碗粥，安浩然默然看着，他的晓晨，是那么善良，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身上凝聚的光芒温柔的照入心扉，让他感觉，他也是可以得到救赎的。

单晓晨看着林紫苏吃下药，又转身到浴室，端来一盆热水，她弄湿毛巾，安浩然见状，不想她太过靠近林紫苏，接触到他身上大面积的溃烂伤口，他夺过她手里的热毛巾，说：“我说了我来，你到外面去。”

厨房的高压锅在这时响了，她清洁双手，稍候片刻，舀出一碗稀粥乘凉，没有在冰箱里找到可以食用的新鲜食材，想了想，她弄了一点在稀粥里，端进房间里，对安浩然说：“他那些药不能空腹服用，你先让他喝点稀粥。”

林紫苏虽然罪大恶极，可他并没有对单晓晨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不是么，他们都是走在极端的人，在看到林紫苏的那一瞬，单晓晨的心陡然受到了冲击，之前的痛苦和困惑在帮助他人的同时，逐渐得到清洁。再大的不幸，都不及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她才二十岁，年华正好，也许离开这个地方，她就能好了。

林紫苏愣住，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不可思议的问：“为什么？你在可怜我吗？”

林紫苏慢慢回过神来，不解的望向安浩然，他问：“她是单晓晨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

单晓晨把垃圾桶拖到楼梯间，关上门，她看着恢复干净，清爽简洁的房子，舒心一笑，走进房间，两个男人都沉默的望着她，她走到床边，看着面容消瘦，身上布满溃烂伤口的男人，一点也不嫌弃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安浩然放下碗和汤匙，苦涩的说：“你曾经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不怪你，反而陪我过来照顾你……”

“咳咳……”林紫苏像是一点也不介意，说：“如果角色互换，变成我是你，我也会承受不了的，你走，我不怪你。”

安浩然指了指对面的柜子，单晓晨走过去，看到好多瓶瓶罐罐的东西，她拿起来一看，稍顿，说：“等我一下。”

安浩然心里一阵难受，他把林紫苏扶到床上躺着，告诉他：“对不起，苏。”

林紫苏浑身无力，就连坐着都觉得困难，安浩然替他在背后垫了一个枕头，把单晓晨手里的活接过去，他说：“我来吧，你去休息。”

单晓晨认真做起事情来，效率高又快，把楼梯间的可回收垃圾桶拿到客厅，她打开所有窗，很快把客厅堆放的垃圾都清理进垃圾桶里。

“这会儿粥一定不烫了。”她说完，端起碗，舀起一匙，送到林紫苏嘴边，“放心喝吧，我没有下毒。”

林紫苏也不敢相信，在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还能看到单晓晨，还能喝到她给他煮的稀粥，命运之神的安排有时真是出人意料。

单晓晨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根普通皮筋，随便将头发扎了起来，走进厨房，先将一堆发霉腐臭的东西都清到一边，然后找到高压锅和大米，开始淘米煮稀粥。

单晓晨在心里叹息，问安浩然：“他的药放在哪里？”

单晓晨说完，把碗和汤匙交给安浩然，回到厨房，继续清洁的工作，她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是觉得，在舒适的环境下，比较适合养病。

单晓晨也觉得自己是同情心泛滥，她笑笑说：“就当是为你仅存的一丝善念的回馈吧。”

单晓晨错愕一愣，看到安浩然阴沉的脸色，她转身离开，带上房门，吐了一口气，并不是不害怕的，面对一个身上布满溃烂伤口的艾滋病人。

林紫苏很多天没有洗澡了，他本来没有这么多伤口的，只是安浩然离开的这几天，他自暴自弃，任由自己生活在一个极度肮脏的环境里，蟑螂和蚂蚁都在他身上爬过，脆弱的免疫系统抵挡不住细菌在皮肤上的大量滋生，导致皮肤大面积的溃烂。

林紫苏自嘲一笑，对安浩然说：“有时我真想自我了断，像钟慧那样，在自己还美丽的时候，从高楼上跳下来，但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我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溃烂而死……”

“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这是我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