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晓晨彻底放开,任由自己沉入冰凉的池底,绵软的水把她团团包裹起来,她忽然放肆起来,张开眼睛和嘴巴,任由冷水灌入喉里,她上下扑腾,跃出水面求救。
妈咪,妈咪,姐姐她溺水了……
柳青荷一惊,赶紧游到她身边,想要把她拽起来,却被拖着一起沉入水底,单晓晨觉得此时此刻不做点什么,她整个人会因为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而爆炸,她是故意拖着柳青荷一起下水,她想让她知道,这种知道真相之后,犹如溺毙的窒息感……
两个人最后是被保安给救上来的,柳青荷的情况还好,上来之后不停的咳嗽,单晓晨却差点昏迷过去,无力的躺在泳池边,她眯着眼睛,看向抱着儿子,安慰说自己没事没事的女人,鼻腔涌出酸涩。
她是恨她的,她恨她为什么要生她出来,更恨她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不干脆掐死她……
晓晨,你还好吧?你不是说你会游泳的么?
姐姐,姐姐,你没事吗?……
单晓晨机械的摇头,她的眼泪都流到了心里,嘴里苦得发涩。
那天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自己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能力,白色兰博基尼开到了荒郊野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掏出电话想要打给顾亦琛,最后却只能无奈的放下。原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遇上顾亦琛,不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单晓晨失眠比以往更严重了,整夜整夜无法入眠,导致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她又去了他们认识的那个小学,楼房塌了之后,过往的一切随之烟消云散,学校有一颗种了五十多年的樟树,她抚摸樟树的树冠,问大树,是否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总是经过它,她的名字叫蒲秋萍……
男人遇到烦心事总会来一根烟,单晓晨也想试试,这样自己是否就能好受一点。
单晓晨到小卖部去买了一包烟,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东西,事实上她也尝不出什么好东西。随便挑了一种白色壳子的香烟,还有打火机,她付账时,老板略带疑惑的问:小姑娘,你成年了吗?
单晓晨向她打听:老板娘,你这个店开多久了?
她终于来到这个地方。不若外人说的,家乡美,美不过占梨村的家乡水,单晓晨所看到的占梨村,贫穷,落后,肮脏,混乱。马路上到处都是车辆和摆卖物品的小商贩。年代久远的平房屋破旧不堪,墙上长满青苔。曾经引以为傲的河流,如今污浊不堪,里面装满了工厂排出来的废水,河面上漂浮着塑料瓶子,只有像非洲鲫鱼这样顽强的鱼类才能够生存的环境。人们路过都要掩鼻。单晓晨一路看过来,时隔二十多年,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生活的,她想,那时的环境生活或许是比现在还要糟糕的。
在一家简陋的小吃店里,单晓晨点了一份水煮牛肉,老板娘知道她不是本村人,说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游客。
十几二十年了。
老板娘随口列了几个认识的人家,想了想,又说:还有一户,很多年前就住在河对岸,后来听说是女儿嫁给了有钱人家,一家人都搬到城里享福去了。
也许柳青荷就是他坚持过来的奇迹,但这个奇迹,直接导致了她经历复杂的人生。
晓晨,你离开这里,去找你的母亲吧……单***话犹在耳际,她苦笑,问天上的单奶奶,是因为我不去找,所以奶奶你才故意这样安排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顾家,为什么偏偏嫁给了顾亦琛的哥哥!
单晓晨没有回答,把一张五十块丢给老板,她直接说:不用找了。
单晓晨问到了详细的地址,步行到蒲家,房子只剩下残恒断壁,根本不像住过人的样子。她后来又去到顾家的别墅,好些年没有人过来了,别墅冷冷清清的,园的草木都没有人修剪。听附近的人说是顾家请的守门大叔一年前就因意外过世了,后来这里就没有看管打扫了。
占梨村,单晓晨记得小时候听单奶奶提起过,那是她妈妈的故乡,单奶奶脾气上来的时候,骂她妈妈的同时,会连着这个地方的人一起骂,也因此单晓晨对这个地方犹有印象。
河对岸有人晾衣服,单晓晨想象一个小女孩拿着全家换洗下来的衣服,吃力的搬到河边洗涤的画面……她在给自己一个宽容的理由,也在试图理解那个女人的苦衷,但这一切都是虚幻徒劳的,她不知道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一个领导数万人的集团总裁。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户姓蒲的人家?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叫蒲秋萍吗?
单晓晨没有钥匙无法进门,只能站在墙外的栅栏往里瞧,她想象不出顾亦盛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算在这个地方度过余生,又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奇迹,让他活到现在。
用拇指和食指拿烟的姿势生涩却感姓,她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尼古丁通过口腔,喉咙,一直到肺部,浑身舒爽,她缓缓吐出烟圈,居然没有被呛到。
就这样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她嗅到自己指间散发出难闻的烟草的味道。
她心里难受,她流不出眼泪来,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
她那么心心念念的想嫁给顾亦琛,结果发觉顾亦琛真的是她叔叔,呵,呵呵,她抽着烟,忽然笑了出来,这荒谬的世界,实在叫人啼笑皆非。
一整包烟都抽光了,她看着满地的烟蒂,轻轻地掸去指尖附着的烟灰,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令她感觉像是活了过来,身体里萎靡的神经仿佛受刺激似的张开来。
她要报复。她要让那个女人跪在上帝面前忏悔。她要夺走她抛夫弃子之后所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