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浩然终于还是决定把画卖出去了,购画的男人说,画中人长得非常像他深爱的妻子。医道仕途安浩然并没有多问,这句话隐藏的或许是个悲伤的故事,让他决定卖画的原因也并不在此。
如同一个最初写作者,对读者市场一点也不了解,将珍爱的文字公诸于众,只为了能得到赏识或共鸣。签下了版权合同,从此书的走向和发展就不由他控制,他如同养大孩子的父母,最终放任孩子到外面闯荡。
作品无论到了哪里,都有属于它的命运。
安浩然想找个机会跟单晓晨解释,从展览会出来时,他就打电话给她了,打了不知道几次,单晓晨终于接起,语气淡薄,仿佛隔着千山暮雪,这让安浩然感到危机,他焦急地问:你在哪里?
单晓晨像是一缕幽魂到处走,在附近的公园里停下脚步,她坐在长椅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苍天大树。
安浩然找到她的时候,她看起来跟平常一样,朝他露出绝美一笑,她轻轻说:这么快。
安浩然走到她面前,敏锐地察觉到单晓晨对他的异样,他蹲下来道:晓晨,我把画卖出去了。
恭喜你。
第一幅作品就得到了两百万的天价,安浩然的艺术之路,将走得比谁都顺遂。
安浩然错愕地挑起了眉,这与他在大脑里想象过的情景差之千里,回想起单晓晨在电话里恳求他不要卖画时带着哭腔的语调,他以为他要面对的是一个责怪他不尊重她的单晓晨。
单晓晨打断他的话,她说:不必解释,我已经想通了,你这样做是对的,换成是我,也会选择卖画。
安浩然漆黑的眼眸闪过阴霾,瞳孔微微收缩,是怒意的表征,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做出鲁莽的举动。
谁说你没有资格?我画的就是你!晓晨,你骂我吧,别这样装作不介意,我知道你肯定在生我的气。
可你在生我的气,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消气?
其实……你画得那么隐晦,也不一定是我,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不要卖那幅画的。
我不明白,你说清楚点。
你没有做错,错的人是我,是我明明不爱你,却还自私地拖着你,你骂我吧,或者揍我一顿也行。
两个人走到了商场的二楼,那里有一家出了名实惠的自助餐厅,下午茶时间,一个人只需要四十块钱,就能吃到火锅、烤肉、冰淇淋。
单晓晨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上说,女孩子是没有爱情的,女孩子都是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了。
单晓晨!
何必跟钱过不去?
单晓晨开始吃火锅的时候,安浩然又在一旁烤肉,把事先腌制好的五肉烤得香喷喷的,放在白瓷做的空碟子上。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强调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很久以前,单晓晨就已经想到了,假如她明明白白地拒绝安浩然,他们还能像朋友那样相处吗。答案是不知道,她有太多的顾虑,不敢轻易试探,更不敢坦白。
我很抱歉,我想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为了不失去你这个好朋友,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你说清楚。每当我面对你,除了感激,就是深深的愧疚,我并不爱你,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单晓晨走着走着,就把被他牵住的手抽了出来,表情淡淡地说:就这样走吧。
安浩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人有时候心情不好是因为肚子太饿,他觉得还是等她填饱了肚子,再跟她解释比较好。
单晓晨肚子确实是饿了,她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却不知道吃些什么好。
安浩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打从心里认定了单晓晨,又怎么会设想这种问题。
安浩然哀伤地望着她,半晌才至开口:晓晨,你现在可以听我解释……
单晓晨是这平凡的世界里最普通的一个女孩,她以前以为对安浩然的感觉是爱情,其实不是,那是一种信任和依赖。
安浩然做主要了一个火锅,先把不容易熟的丸子倒下去煮,单晓晨拿着筷子,眼睛盯着火锅里面的料子,眼神透着期待,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
单晓晨没有吃他特地烤好的肉,她只吃自己涮的肉,还有青菜,很快就填饱了肚子,她放下筷子。
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们以后再谈,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安浩然讨厌她用客套的语气跟他说话,但也知道这是她生气的一种表现方式,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十分,想到她这么久没有吃东西,定然饿坏了,也顾不上解释,就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吃的地方迈步。
是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是不是爱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安浩然忽然吼了起来,声音很响,吓得隔壁桌的小孩哭了起来。
你要生气可以打我骂我,不要阴阳怪气地说鬼话,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撇清的关系吗?!
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做不到相守,就只能相忘。
刚开始确实是生气的,可是现在怪异地非常轻松,压在心上的那种负重感,似乎减轻了许久。
我真没有生气,你现在也是个百万富翁了,可不可以请我吃顿大餐,我中午还没有吃饭……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爱情那么奢侈昂贵的东西,在她贫瘠的失去养分的心上,存在过吗。或许有过那么一阵子,但现在,她确定她这颗心是荒凉之地,住不下任何人。
字面上的意思。
你不用做什么,继续走好你自己的路就行。
浩然,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我们如果不以情侣关系在一起,是不是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浩然,我现在很清醒,我说,我不爱你。
安浩然看着低垂下头的女人,再听孩子吵闹的哭声,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瞪眼怒视了单晓晨良久,忽然站了起来,直接走到收银台结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单晓晨知道他离开了,抬起眼,望着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火锅,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块安浩然烤熟的五肉,机械地咀嚼着,味如嚼蜡,吃到一半,尝到了甘甜的水分。
原来是落泪了。
不曾爱过吗?那为什么还会伤心的哭泣?
单晓晨真的搞不懂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