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3 惨剧

“是啊，是啊。所以，请悟你施展神通，为我指点迷津吧。”

神谷川继续熟练地说着好话哄小悟。

反正也就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简直是信手拈来。

悟将双手从胸前放下，毫无防备地叉到腰间。她努力将小小的胸脯挺高，使得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一些，表情变得愈发得意：“哼~难得杂鱼今天会说点好听的嘛，是终于感受到悟大人我的魅力了吗？”

神谷川：……

抛出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让得意忘形的小悟脸上有点挂不住。

她依旧高高翘着小巧的鼻子，又把眼睛微微眯起来去看神谷川，示意该轮到神谷讲话了。

然而书房里依旧还是一片沉默。

明明再多说几句好话我就会非常高兴了，临紧要关头突然刹住是什么意思？

搞得人心里痒痒的……

“喂！这个时候不要突然不说话啊！我会很尴尬的！”

“那就快开始工作吧。”

“你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

吵吵闹闹之间，悟已经做好了施展“未来视”的准备。

本次要窥探的内容，他们两个之前就已经交流协商好，也就无需再多做赘述。

不过，在未来视正式开始之前，神谷川还是对着悟交代：“理论上来说，窥探冒充者的难度应该比上次窥探黄泉比良坂的难度要小。但那东西来历不明，又是维系逢魔时组织存在的亥时，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一旦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立刻停止未来视。”

“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给大家引来麻烦。你能想到的事情，悟大人我肯定早就想到，并且还做好预防了的！”

悟把这话说得胸有成竹。

抛开她雌小鬼力满满的乖张性格不谈，光论头脑的聪慧程度，“什么都知道的小悟”在神谷势力的所有妖鬼怪谈里，绝对是位列前茅的。

可以说小悟菜，但绝对不能说她蠢。

就连内秀的般若与矶姬，在头脑聪颖这块和悟比起来可能都还要差一点。

能与悟相提并论的，大概也就只有从书卷之中孕育生成，“读书破万卷”的文车妖妃了。

利用好未来视的同时，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不因为看到某些不该看的信息而引起某些强大存在的注意，不由此带来麻烦……这种事情，悟是肯定能处理好的。

哪怕上次窥探黄泉比良坂上的情况，她也处理的四平八稳。

在这方面，神谷对悟自然是无比放心，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给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的意思是，这次要窥探的对象可能带有特殊情况，别勉强自己，别让你自身受到损害。”

“杂鱼……”

“嗯？”

“好恶心！?~”

虽然嘴上说着好恶心，但悟的眼睛却很诚实。

大概再聪明的妖鬼怪谈，也逃不过人间之主的情绪洞察。

这可能与智力无关……

……

啪嗒。

悟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那台老旧电话机上。

她的闭上眼睛，脑袋轻轻摇晃，一开始摇头的频率缓慢，但没过一会就变得越来越快，快得出现残影。

那袭黑白洋装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被闪烁的霓虹彩光包裹，书房里弥漫出一股电离空气的味道。

“我看到了。”悟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你要找的冒充者，它……不在这里……”

“对，它扎进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我们去不了的地方。像蝉虫化蛹一样包裹住自己，像胎儿被羊水包裹住一样……”悟的表情稍显痛苦，嘴里说的也是一些晦涩难懂的话。

此时，书房里的电脑已经被启动。

桌面上的文档中，大量的文本文字飞快自动生成。

“它还会回来的，和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一起归来……唔，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个存在重新降临。它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对它而言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

神谷终于开口问话。

他尽可能不去打扰悟的“未来视”进程，但对于一些极其关键的信息要点，还是会进行简短询问的。

“一年以后，神谷。一年以后，亥时就会回来。你得抓住那仅有的机会击败她，不要错过那次机会。”

“击败亥时的方法是什么？”

“那个匣子，它从虚舟上带出来的匣子。它存放了很重要的东西在那个匣子里，一年以后，那个匣子会和亥时一起回来，毁掉匣子……你需要一点旁人的帮助……看不清……但是，你能彻底杀死亥时的，你可以的。”

“那么，和亥时一起回来的强大存在是谁？”

“我看不清……唔，奇怪，真奇怪啊……那个被带回来的家伙……身上有一些东西，和你好像……我说不上来，但就是……好像……我尽可能都记下来了，我所看到的东西……唔，好难受……”

或许是因为尝试窥探那个所谓“强大存在”信息情报的缘故，这一次未来视的使用，悟虚弱地非常快。

她的脸色发白，额角渗汗，能力使用不过才进行了几分钟而已，就完全已经是在强撑了。

神谷抬手，将悟扶住。

那袭娇小的黑白洋装，顺势一歪，无力靠近了她的怀里。

“我好累……我都写下来了，这次看到的信息都好古怪……我只能尽可能筛选有用的……你要小心啊……”

悟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房间里的霓虹光芒更加闪耀，那股像电离空气，又像是某种奇特线香的气味也更浓重。但小悟的身体轮廓越发模糊，她身上的不少地方开始显得虚幻，最终呈现出滚动的，幽蓝色代码状态。

神谷川：“悟，你看见亥时的身份了吗？”

“呃……唔……”

怀里的小悟开始无意识地呻吟，她那张精巧的脸蛋因为痛楚脱力而略显狰狞的皱起，眼睑闭合，长长的睫毛颤动不止。

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悟费力地开口：“我看到了，亥时……它……她是……”

她的话没有讲完。

悟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完全虚化，彻底变作一团幽蓝色的乱码。

那些无意义的符号在空中闪烁抽动，最后彻底崩解，和房间里的霓虹融为一体，最后都一股脑回归到了神谷川的身边。

“悟？”

神谷川看着身边的霓虹光芒在一瞬间消失，快速感知了一下悟此时的状态。

随后松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阴阳师与式神之间有御灵术的契约联系，神谷川能判断出悟的状态来。

她没事，只是太累了所以陷入了沉睡。

和之前使用“未来视”的情况一样，只是这次可能睡得更熟一些。

对悟的情况放心下来以后，神谷川这才走到了书房的电脑边上。

随着悟的沉睡，电脑桌面上的文本已经停止了自动生成。

悟在使用“未来视”的过程之中，讲出来的话语焉不详，晦涩难懂，堪称谜语人。但在这份遗留的文本里所留的信息，那就是洋洋洒洒，内容非常详实了。

先简单扫视一眼内容，可能是担心部分语句难懂，生怕神谷看不明白，或者产生歧义，悟甚至还贴心的在长文本的好多处打上了注脚。

她真的……

“让我看看。”

神谷川不慌不忙，拖动鼠标，下滑文档。

在这足足上万字的文本信息的中间段落——

[亥时她是豫母都日狭女，也就是黄泉根之国的泉津丑女。]

[我只看到了她的真实名讳而已。但是结合虚舟事件，还有杂鱼你所掌握的神产巢情报，可以对豫母都日狭女的身份再进行一轮推测……]

还得是你啊，悟。

作为能够控制一切电子设备的荒神，她打字可比讲话快多了。

悟进入“未来视”状态以后，就算有什么一时间口头说不明白的事情，也会快速电脑完完整整，非常详尽地记录下来。

交代到关键信息的紧要关头突然“下线”，导致情报残缺这种事情，在她的身上绝对不可能发生。

这就是小悟！白毛红瞳，身娇体轻，外形也可爱精致的赛博荒神。能当虚拟主播，会灵异编程，还可以随心所欲操控一切电子设备。压箱底的一招“未来视”，窥探任何信息的同时，还能做到滴水不漏。只要养一个就……

血赚不亏！

堪称是除了性格，哪里都完美的小鬼。

在心里给予悟充足的肯定后，神谷川开始仔细查看文档里的信息情报。

就从最后一句话入手。

逢魔时组织里的亥时，对策室俗称的冒充者，同时的大概率还是“虚舟事件”之中所出现的“蛮女”。其真实身份，已经被悟所窥破——

豫母都日狭女，也称泉津丑女。

是神话中曾被明确提及到的黄泉神明。

根据神话的记载，在黄泉之中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夫妻决裂之后，伊邪那岐出逃，伊邪那美就命泉津丑女带领八色雷公一同追堵丈夫。

伊邪那岐最终是靠着仙桃，也就是神谷川见过的大仙桃神，才甩开了八色雷公。

至于泉津丑女则是被伊邪那岐衣饰变化出来的山葡萄吸引拖延。

总之，伊邪那岐最终逃离了泉津丑女等一众黄泉的追兵，顺利用千引石封堵住了黄泉比良坂。

关于这尊黄泉神的神话记录，就只有这么一点，少得可怜。

“是这尊黄泉神啊，她的能力在神话里倒是没有怎么被提及到。”

神谷川这样想着，又去看悟所留下的其他关于“泉津丑女”的文本信息。

接下来是悟的一些猜测。

她在文档里着重强调了一下，猜测并非是未来视直接所见，只是根据一些模糊的信息，还有己方手头现有的情报做出的假象，所以这部分的内容价值仅供参考。

参照神话，泉津丑女的身份为黄泉神。

至于这尊神明是如何诞生的，则不为人知。有可能与八色雷公一样，是从腐化堕落的伊邪那美身上的脓血蛆虫变化而来。

但也有一定几率，泉津丑女是一尊外来的神明。

因为其在“虚舟事件”之中呈现出的，是“蛮女番姬”的形象，与亚洲人的样貌有着明显不同。

由此，悟猜测泉津丑女有可能是其他婆娑世界某个神明投来的化身；也可能和阿伊努那边的神威们一样，是从某个被毁的婆娑世界中流落到出云世界的神明。

所以，悟给出的建议是：

在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如果神谷川还想再查一查泉津丑女的底细，不仅要查日本神话，也可以将目光放到其他体系的神话里。

“假设泉津丑女原本是某个被毁婆娑世界的神……那她侥幸来到出云世界，还有可能帮助黄泉吗？呃……感觉也不太好说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悟的思路是没问题的。

然后是虚舟事件。

在这方面，悟给出的猜想与神谷吻合。

既然可以确认虚舟中的“蛮女”真实身份是黄泉神，那么所谓的“虚舟”大概是她脱离黄泉封印的一种手段，包括那个带有奇特符号的盒子也是。

悟在文档里这样写道：

[我不能确定那个匣子里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总之它对泉津丑女很重要。]

[我觉得泉津丑女在人类世界活动，大概并非完全的形态。泉津丑女在现实世界里所做的事情，就只是不动声色地替换掉一些普通人，感觉多少有些不合理。]

[再怎么说，泉津丑女都是曾经奉命追杀过伊邪那岐的黄泉神。就算当时黄泉人多势众，哪怕当时伊邪那岐在黄泉里可能受了伤。但她起码率领八色雷公追杀过伊邪那岐，那想必就不是等闲之辈了。]

[所以，有理由推测，那个盒子里装的可能是泉津丑女作为神的一部分？可能是她的骨？]

“泉津丑女的骨啊……确实有这个可能。如果这样子的话，那么自降神格，很可能是泉津丑女脱离黄泉那边封印的某种特殊手段了。”

神谷川看着电脑屏幕沉吟，越想越觉得悟的一系列推论合理。

“出云本土的神，在伊邪那岐的千引石封印完好时，无法从中脱离。但假设泉津丑女本身是外来的，说不定真有独特的，能绕开伊邪那岐封印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