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恭贺新春（5）

春节的准备总是会有一种仪式感，传统的有剪窗花、贴对联还有放鞭炮。这是把孩子们接到家里住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徐凌想让他们能够感到浓重的年味，所以在这些方面特别下功夫，原本以为他们会特别喜欢这样的节日，他还特地准备了相机，想要把这美好的时刻记录下来。不过两个小家伙对他那架势并不怎么喜欢，甚至还有回避镜头的举动，让他大受打击，对于原先就安排好的家庭互动节目开始提不上劲。

“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不是从网上看了很久的剪窗花教程么，不在小家伙面前表演一下？”林钺买菜回来的时候发现徐凌在卧室的床上躺着，看着屋外散落着的东西，想着他是不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暂时什么都不想动，只想在这里躺着……我午饭想吃乌冬面。”徐凌不想做饭也不想干活，只想躺着休息，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林钺看了眼门口两个孩子时不时往卧室瞄上一眼，想着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徐凌不高兴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那你先睡会儿，我待会再来叫你！”林钺摸了摸徐凌的额头，帮他掖好被子之后，从卧室中走了出去，之后把房门给轻轻带上了。

“小影，你可以跟我说说看爸爸他是怎么了吗？不是说要贴窗花么，材料都拿了出来，怎么什么都没有做啊？”林钺随手把小影给捞了过去，他不会说谎，从他那里应该可以得到有用的信息。

“不……不……知道……”小影说话原本就不怎么利落，看到林钺一脸严肃，他好像更紧张了，深怕他一不高兴，就把他送回到孤儿院去。

“那你可以给我讲讲我出门之后，家里发生的事情吗？”林钺看了他受惊的小表情，想着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可能有些严肃，他应该是吓到了。

“爸爸他说要给……我们……剪……窗花……然后……相机……也……摆起……来了……我不……喜欢……拍照……然后……爸爸……他……好像……生气了……进屋……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了！”小影的这句话讲地特别慢，林钺耐心地听他把话讲完，想着一下子讲了那么多话的小影也挺不容易的。

“你不喜欢拍照，爸爸就生气了？”林钺听到小影的回答之后，觉得徐凌有些强人所难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喜好的事情，不喜欢拍照也是非常正常的，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到别人身上呢。

“嗯……”小影点了点头，内心还是非常不安，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徐凌露出那样的表情，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他难过了。

“那小影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林钺没有直接去找徐凌进行灵魂对话，想着还是从小影那里先了解相关的事情比较好，见他点头了之后，他直接问：“小影你为什么不喜欢拍照呢？”

“以前过节的时候，儿童之家总是会有各种领导过来，跟他们一起来的会有很多拍照的叔叔阿姨，有照相机在的时候，我们不能随便吃东西，也不能乱动东西，也不能乱说话，要说的话一定要按照园长指示的那样，要是说错了话会被老师批评，有时候还要罚站……”在小影回答之前，小娅抢着先回答了，他们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回避着镜头，那是因为在镜头下已经形成了阴影，想着只要不被拍到，就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们在这个家已经待了小半年，大家相处地特别融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样会让徐凌那么不高兴，现在也挺自责的，看到林钺回来，表现地小心翼翼，深怕被他们赶走。

“爸爸他可能只是单纯地身体不舒服，他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复元气了。”林钺看出了孩子们的不安，也找到了病症所在，想着之后跟徐凌说清楚，他应该就不会暗自消沉了。

“爸爸说他想要吃乌冬面，你们俩一起来帮忙吧！”林钺觉得这个时候让孩子们做些什么比单纯地安慰他们比较靠谱，所以就让他们一起准备准备做乌冬面的材料。

“阿凌，睡醒了没有，你要的乌冬面已经煮好了，是在房间里吃呢，还是出去和孩子们一起吃？”乌冬面煮地要比想象中要糟糕地多，水准连徐凌平时做菜的一半都没有达到，再加上孩子们的‘创意发挥’，那乌冬面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

“我出去吃吧，拿到房间吃东西的习惯并不是很好，免得教坏小孩子……”徐凌几乎没有思考就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他并没有什么为人父母的觉悟，也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更不像郑柏娜那样，看着他们从小不点慢慢长大。他认识小影和小娅的时候，他们已经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思维还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有很多东西需要相互迁就，但孩子还太小，有些话他讲了他们又明白不了。

“爸爸，你身体好点了吗？”小娅比小影更会说话一些，还会撒娇，看到徐凌从卧室出来，立马上前嘘寒问暖。

“嗯，没什么事，让你担心了。”徐凌朝她笑了笑，想着刚才的自己太过玻璃心了，以至于现在有些不好意思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

乌冬面很难吃，煮的时间太久了，面都快糊掉了，徐凌淡定地把面吃完，把汤也给喝完了，然后，原先并没有什么事的他，华丽丽地吐了。

“那什么，这面，你们还是别吃了，要不然我们全家人都要到医院里面庆祝新年了。”回房间之前，徐凌给他们说了自己用生命吸取的教训。

“难吃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全部吃完吧……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林钺很是担心，毕竟是他害的徐凌这么不舒服，现在良心备受煎熬，想着事情的发展好像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之前也没做过乌冬面，偶尔也是会有一个意外的。”徐凌朝他笑了一下，之后闷头大睡了起来。

徐凌不舒服，林钺就在旁边陪着，说好的剪窗花、写春联，一个都没有做到，陪着陪着，他索性睡到旁边陪着一起睡，想着那些事明天再做也是一样的。

春节，总是需要一些仪式感。徐凌觉得小孩子过年总是会特别开心，就连打扫个卫生总是能兴奋很久，他小时后特皮，没少在老妈为过年做准备的时候捣乱，但看到两个孩子对过年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他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徐凌连着睡了好几个小时，迷糊中觉得身上压了超大块石头，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被林钺抱着，然后两个小家伙像小猫咪一样窝在他的被子上睡着。

“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啊！”徐凌叹了一口气，把两个小家伙塞到被窝里面，想着他们那样睡特别容易着凉，要是在过年期间感冒，那还真是够呛。

“醒了？”徐凌起床之后，林钺觉得身边空了，很快跟着醒了，看到他把两个小家伙抱到自己被窝里面，轻声说了一句。

“不是说要贴春联么，怎么过了老半天还是我早上出门时的样子啊？”林妈妈一回到家，看着客厅里散乱的东西，想着他们是不是去哪里逛了，结果看到他们两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想着他们过得也太散漫了。

“阿凌有些不舒服，我让他睡了一会儿……”林钺难得找了一个非常正当的借口，说话的时候也非常理直气壮，倒是一旁的徐凌心虚地不得了，想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了。

“要去医院去看看吗？不舒服怎么能睡一会儿就了事，现在时间还早，医院里应该还有医生在，如果还来得及地话，最好做个详细点的检查。”林妈妈一听到徐凌不舒服，比林钺还要担心，甚至已经准备叫人开车送徐凌去医院了。

“不用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徐凌摇了摇头，想着林妈妈有时候真的挺夸张的，见过几次之后，他还真的是有些见怕了。

“有事可不能强撑着，你已经是大人了，可不能因为怕医生而不去医院。”林妈妈进自己卧室之前，给了徐凌一个善意的警告，想着这种事绝不能孩子气。

“妈，你看我是那种人么？”徐凌反问了一句，想着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怕医生而不敢去医院，光是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她每次都特别严肃，搞得他好像真的有这种心理一样。

“好吧，你没事是最好不过的……”她点了点头，很快朝自己卧室走去。

“我听小家伙们说，你今天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想拍照？”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徐凌侧平躺着，头枕在林钺的大腿上，手里面拿了一张准备剪窗花的红纸来折纸鹤，纸鹤歪歪扭扭的，看着非常搞怪，不过他本人倒是挺中意的，折好之后还把那只纸鹤塞到了林钺的手里面。

“也不是不高兴啦，只是有一种挫败感。”徐凌把自己的手放下，把头往后仰，对上林钺的眼睛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会有挫败感，孩子们很喜欢你啊！”林钺觉得孩子们跟徐凌更亲近一些，对自己倒有些陌生感，不知道他的挫败感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我做了很多准备，想着他们总是会特别喜欢，但是看他们的反应，我觉得我的行为真的好多余，窗花什么的，花几块钱买的，总是会比自己剪地要好看一些，对联也没必要非要自己写，虽说你的毛笔字写得确实挺不错的，但是要动用笔墨什么的，总觉得特别麻烦。”徐凌在林钺面前并不需要掩饰什么，现在两个小家伙又不在，他心里面有什么都直接说了出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家伙或许并不是不喜欢你准备的这些，而是单纯地不喜欢拍照呢？”林钺因为问了相关原因，所以心里有些底，想着不能让徐凌独自烦恼。

“不喜欢拍照啊，我知道啊，我只是想把他们在这个家过的第一个春节给记录下来啊，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徐凌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特别委屈，因为他实在找不到症结所在，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对症下药，这也是他苦恼的原因之一。

“刚才你在睡觉的时候，我有问过他们原因，可能是在儿童之家养成的习惯造成的一些影响。”林钺伸手顺了顺徐凌的头发，继续往下说，“儿童之家是个福利机构，过年过节，总是会有领导要特别关心一下，也不是说领导作秀，但是有很多时候，领导在的地方就会有相关的新闻媒体跟着，为了让他们拍摄的画面看上去更加应景，儿童之家的园长他们就会要求孩子们做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做到，很有可能会受到批评或者相应的惩罚。正是因为在那样的地方待着，只要一对上镜头，他们就要露出压抑孩子天性的那一面，他们不喜欢太过压抑自己，所以才会有回避你镜头的行为。”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并不是不喜欢我给他们准备的那些，而是不想在镜头下露出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面？”徐凌很快就明白了林钺刚才所说的这件事。他们来这个家也已经有半年之久了，他们的某些行为或者习惯对于徐凌来说并不陌生，恰恰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了解，让他们产生了隔阂，不过现在了解了相应状况对于他来说，还不算太晚。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林钺点了点头，“回避镜头的行为其实是不自信的表现，在某种情况下来说，他们还没办法对我们百分百信任，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造成了你能感觉到的疏离感。当然，这种行为，我们是有办法避免的，只要坐下来好好沟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

“小朋友们，现在要跟着爸爸来学剪窗花了吧！”徐凌妥协了，正常拍摄被他弄成了偷拍，孩子们甚至都不知道客厅里面还驾着一个照相机，一变成那样，气氛立马变成了林钺之前跟他说的那样。

“好了，先对折，然后再对折，对……就像现在这样……”徐凌为了表演现在这一刻，浪费了一小沓草稿纸，现在总算能顺利表演完。

这次过年，徐凌过得异常辛苦，以前各种散漫在家装大爷，什么都不用做，这次全部都要亲力亲为，还要考虑到孩子们的心情。但从某个角度上来看，这个春节是他过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