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最难揣测是人心

随着这划落的仙剑斩开深渊君主开辟的‘领域’与‘规则’后，这方圆天地便又回归了之前的景色。

“贫道觉得，我能拦住。”

“道友你以为呢。”

当天地的颜色回归之后，一道身着太乙道袍的身影，便从云端飘然而落，握住了那之前展露无上神威的华丽仙剑，看着那不远处的燕尾服男子，淡然说道。

“啧啧啧，道友倒是生面孔，以前都没有见过。”

“不过凭借如此道行，将本座的法域破开，自然能够做到。”

深渊君主萨克斯听到眼前这道袍身影的话语后，仍旧保持之前的微笑，似乎毫不在意眼前这道人影阻碍了自己的计划一样。

“刚刚那道剑法，再结合本座从这小家伙身上了解到的信息，看来阁下和这小家伙关系不浅呐...”

燕尾服男子微微沉吟，思考了一下后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便收手便是。”

眼前这身着道袍的家伙，虽然看着云淡风轻，但是那股修为，他一眼就能看出深浅。

是同阶存在，而且是真身降临！

萨克斯面色如常，但是内心早已经飞速转动起来。

自己这只不过是一道循着契约降临的分神投影，凭借着在时间与空间上的造诣，可以碾压一般的六阶修行者，但要是遇到和自己同等境界的，估计还不够人家一巴掌拍的。

“前辈...”

刚刚踏下虚空传送通道的罗云，听到深渊君主萨克斯说完之后，微微一急对着半空的路遥便欲开口。

眼前这可是深渊七君主的投影，要是搁平常罗云肯定躲得远远的，不敢轻易招惹，但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

这位不知名的强者，身上穿着的道袍和那朗行的太乙道袍一模一样，一看关系就不浅！

更为关键的是，这道人一身道韵比之那深渊君主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估计不是投影，而是真身降临。

要知道当自己的身影出现在这深渊君主的视线中，这梁子就算是结下来了，即使再怎么躲避，恐怕也躲之不掉。

若是能说动此人，将这深渊君主的投影给毙命于此，那自己这次也算是为了联邦立下大功了！

干！豁出去了！

罗云刚想要一鼓作气，趁热打铁说动这尊不知名的强者时，就见到路遥微微一挥手，止住了他的话语。

随后一道和之前不同的声音，从眼前这道人口中再度发出。

“既然道友没事了，那贫道却有事情想和道友你商量商量。”

这话语中略微带着些许寒意，让在场的数人都能清晰的听出来。

“不知道贫道弟子，如何得罪道友了？”

“以至于让道友，非要取他性命不可。”

话语带着淡淡质问，入了欲望君主耳中。

“唉...”

“本座都说了收手，此事到此为止，道友为何还是不依不挠呢。”

欲望君主萨克斯似乎有些苦恼。

本以为这小子身上有些谜团，但是没成想关系这么近。

师徒关系，这事情难办了...

“那道友想如何？”

不知不觉间，萨克斯的话语已经不再平静，目光中带着些许冷意，就这么盯着眼前的道人。

“以本座的修行境界，不过只是两个凡境修行者，在吾等的目光中，与蝼蚁有何不同？”

“一颗好心情被阻挠了，杀几只蝼蚁再正常不过。”

“难不成道友杀几只蝼蚁，还要讲出理由么？”

路遥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想善了，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再和他摆什么好脸色。

自身从微末崛起，到如今位列深渊七君主之一，靠的可不是与人为善！

黑色轮盘从这燕尾服男子背后缓缓升起，一股能够勾起人内心最深处欲望的波动，悄然笼罩了这片领域。

萨克斯抬起手臂，似乎是在积蓄气势。

那昂起的头颅，以及周身笼罩的黑雾，虽然看不透彻，不过从周围虚空都被压塌来看，应该不是普通招数。

“这就是七阶大修行者的力量吗...”

罗云瞳孔微缩。

在那黑雾笼罩范围内，即使是时间与空间，都仿佛消逝无踪。

要知道这不过只是一道分神而已！

分神就能掌握时间与空间，那要是本体亲至，又该有多强大？！

想到这里，罗云看了那半空中的道人一眼。

只见这自称朗行师尊的道人面容淡然，好似完全不在意欲望君主的话语一样。

不愧是绝顶强者，气势就是不凡！

想必有这等强者坐镇，一道分神应该翻不出什么大的波浪吧。

罗云微微松了口气后，目光明亮有些期待。

这可是真正的七阶修行者之战，想见都见不到！

今天，终于能涨涨见识了...

黑雾浓郁到极致，几乎扭曲了天地！

轰隆！！

只听见一声剧烈响动，随后这黑雾彻底爆炸开来，随着这黑雾散去的，还有那欲望君主萨克斯传出来的沉闷声音：

“今日道友技高一筹，但是此事可不算完！”

“咱们他日再见，定要你知晓高下之分！”

看到欲望魔神放下的狠话，旁观的罗云与朗行等人都以为眼前这位来自深渊的魔神，要跟路遥动真格的了，但是没想到的是...

看到这天地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欲望君主，罗云嘴角有些抽搐。

这尊深渊七君主之一，被称作欲望魔神的存在放完狠话，竟然直接跑了！

拜托，你身为七阶大能的威严，实力呢？

怎么屁都不放一声，就直接跑路了啊！

枉费我期待了这么久！

而观路遥，却没有一丝意外。

这位深渊君主如此行为，全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道分神而已，对下面的修行者能有碾压之姿，但是面对同境存在，自然没有取胜可能。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离去，省的作无用功，还损失一道分神。

都是修行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狐狸，口头上多逞几分利害，对于现实没有任何用处。

即使是路遥，也不得不佩服这欲望魔神萨克斯的手段高明。

若不是自己一直用法力化为规则，封锁了周边的所有领域，恐怕还真要被他给欺骗了过去。

那黑雾炸开的一瞬间，这位深渊君主只露出了一缕气机，随后便彻底消散，化为虚无。

做任何事，施任何法，都会有痕迹留存，即使是天仙大能也不例外。

而路遥等的，就是欲望君主脱离的那一丝的气机产生！

“寻到你了。”

道人呢喃一句后，身形化尘，消失于原地。

下一瞬，位于空间与时间缝隙，凡俗不可知不可入之地，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步了进来。

这是区别与世界与界海之外，只有踏足时间领域的强大存在才能触摸到的地方，再进一步，就是能跨域时间与岁月的无上存在！

此地，只有七阶修行者才能触摸得到，凡人根本连知晓都不可能知晓。

“阁下好手段，这都能寻到本座，看来今日是真的铁了心，想要将本座这尊分神给留下来了？”

感受到周围的异常波动，燕尾服男子停下身形，看着那边上的道人淡然说道。

“自然如此。”

路遥听到萨克斯的话语，平静回道。

虽然眼前这尊深渊君主不是本尊，但是他的所作所为，让路遥很是不喜。

自己的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也绝不是别人随后可以灭掉的。

灭之前，也要问一下自己这个当师尊的答不答应！

嗖！

纯钧剑出，朴实无华。

燕尾服男子看着冲击而来的仙剑，身形一转，便化为了无数道透明的幽光，直往这四面八方突然浮现而出的通道飞速涌去，根本没有一丝想要与这仙剑抗衡的意思。

既然无法力敌，那自然要做到止损。

这道分神不算小，能回去一点是一点，若是全部折在这里，即使萨克斯是七阶深渊君主，他也要肉疼很久。

眼见着萨克斯分化的数道元神就将离开此地，回归深渊，路遥冷哼一声，对着那不远处的纯钧仙剑一点。

剑光化尘，分化万千！

本来古朴无华的纯钧剑于刹那间涌动滔滔仙力，化为无数道细小的光剑，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对着那所有分化而出的幽魂全部对射而去！

光剑与幽魂只要接触，那幽魂便会在片刻之间化为飞灰。

而这深渊君主分散而出的所有幽魂，只在这光剑分化的一瞬内便全数被斩，没有一道成功逃逸！

“无谓的挣扎。”

手指收回，万道光剑消失，纯钧剑光只一闪，便归于了道人背后的鞘中。

“无论你身在何方，贫道就在这里。”

“若是想报复，随时奉陪。”

......

原来翡冷翠辉煌的圣城，如今已千疮百孔。

那最中央的神殿，更是空旷无比，一点痕迹皆无。

“刚刚那位前辈，是你师尊？”

罗云从皮夹克中掏出根烟，熟练的点上后，目光微微迷茫，对着一同落在地面上的朗行开口询问道。

“嗯，对。”

“自从我当初降临出现意外，误入到罗浮之后，就拜了路师修行道法。”

“但是当年师尊可没这么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都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

朗行也有些唏嘘。

自己是凡人的时候，看路遥就如同观看巍峨高峰一般。

自己成就元神了，也算是有所成就，但是与自己师尊的差距，反倒是越来越大了...

噼啪噼啪！

一道火焰燃烧的动静，扰乱了朗行的思绪。

此刻他们的目光，都循着声音的来源，移到了那不远处的拉斐尔身上。

这位曾经主宰世间沉浮数千年，以生灵信仰为根基，欲铸造出登神之路的教皇，现在褪去了所有的光辉，其外貌长相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金发少年。

教皇拉斐尔苍老的面容，只不过是为了维持教皇统治才幻化而出的罢了，现在这副普通面容，才是拉斐尔无数年前的真实面貌。

那脸上带着的点点雀斑，使得其看上去普通无比，只有一双眼睛璀璨，似乎有光蕴藏一般。

而这少年周身却开始从上到下，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

朗行他们的目光，也正是由着这噼里啪啦的火焰响动，方才吸引过去的。

“他这是...”

看到拉斐尔的动作，朗行似有明悟。

“他在自燃。”

“光明神典中，有这种说法。”

“上面介绍了光明信徒在走到生命终点的时候，都会保持最虔诚的姿态，平静的走向落幕，随后他们留下的肉身便会被后人焚烧化灰。”

“据说这种说法，是光明神在古老的年月之前，亲自流传下来的。”

伽利略睿智的目光中带着思索，随后有些感慨的继续说道：

“本来以为只不过是凡人口口相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位光明神，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走向生命的终结。”

而另一端。

拉斐尔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不断流逝，生命迹象越来越虚弱。

不过这一切，他却没怎么在意。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选择了用曾经引导信徒们的方式，走向了自己的生命尽头。

脸上带着雀斑的金发少年闭上双眼，成神计划破灭，他的心灵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了下来。

在那遥远的岁月之前，人类文明可不像如今这般强大，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当初大地之上魔兽咆哮，天空之间有巨龙长啸，人类的栖息地并不多。

而那时候，更没有什么学术学派与光明教廷。

遂古之初，超凡之火未曾燃烧。

拉斐尔，也只不过只是一乡间放牛的普通少年。

“如果当初没有捡到那张深渊君主落下的契约，后世也不会有什么光明神诞生...”

曾几何时，光明神也曾经履行过他的职责，庇佑过众生。

人类孱弱，他便降下神迹，赐予众生超凡之道。

随着人类逐渐强大，光明教廷征伐四方，魔兽被驱逐山林越发稀少，巨龙被剿灭到直至销声匿迹，人类的荣光随着光明教廷的领导，辉煌到了极致！

那时候，众生对于光明神的信仰近乎虔诚到了顶点。

可惜啊...

来自深渊掌控欲望的君主，从来不会做什么善事。

凡有所求，必有所取。

所有的不劳而获，都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价码。

人性的坚守或许能撑住一时，但又怎么能忍住一世呢？

何况放开欲望迎接的，可能是那永恒不灭的真神之道！

“到了现在，我才终于明白。”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戏剧罢了...”

光焰燃烧到头顶，拉斐尔唇角带笑，面露解脱。

啪嗒！

随着这尊曾经主宰教廷与世界数千年的光明神慢慢消逝，一本纯白无暇，寄托着整个光明教廷数千年内所有的术法与禁咒神典，便从他化为虚无的地方缓缓坠落了下来。

北风吹拂而过，神典第一页被风吹开，露出了里面的文字。

这是无数岁月之前，光明神引导众生之时，刻在神典第一页的警语。

‘此后若没有炬火，那我便是众生唯一的光。’

—拉斐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