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幻术

“喵呜……”

雷蒙向快递站点的前台服务员道谢后，把脸凑到堪称豪华的塑胶宠物箱前，与里面的住户大眼瞪小眼，一时颇为无语。

“原来这就是特别包裹的‘特别’所在……？”

似乎听懂了他的感慨，箱子里那只浑身雪白的一尘不染，分不清到底是短毛猫，还是森林猫，亦或兼具两种可爱血统的小家伙，再次叫唤一声。

“喵呜……”

微微仰头的动作优雅而含蓄。

一刹那，雷蒙竟有种面见名流绅士，自惭形秽的错觉！

细观之下，白猫那对黄宝石般的眸子，黑珍珠般的瞳孔，不动时，凝固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闪动时，流溢着智慧的灵光。

“老詹姆选‘老伴儿’的眼光不差啊，只看这猫的卖相，就知道价格不菲……”

视线不经意间掠过邮递标签的寄出地址时，雷蒙蓦地瞳孔一缩，“州立生命科学研究所？”

一家四口有三个都是生物科学界的精英，雷蒙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了解一些鲜为人知的行业秘闻。

其中，州立生命研究所，在圈子里向来以背景深，实力强，项目杂，事故多，活体实验无底线而臭名昭著，饱受非议。

“怪不得老詹姆的身体状况那般凄惨，诡异……”

雷蒙心里打了个突突，不敢再深思下去，同时看着手中白猫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白猫懒洋洋的抬起前爪舔了舔，琥珀双眼一动不动与雷蒙对视，喵了一声，仿佛在说：“知道怕了？本大喵也是有故事、有背景的……”

犹豫了一瞬，雷蒙很明智的打消了带着白猫四处溜达磨时间的计划，出了快递站点，将宠物箱麻利的绑在电摩托后座上，便直接驰向养老院。

须臾之后。

一辆外形明锐的敞篷跑车仿佛银色电弧闪现，潇洒的大甩尾后停下来时，车头保险杠离着快递站点外的台阶仅只毫厘之差，如同拿尺子量过一般。

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美腿随之探了出来，白皙，浑圆，毫无瑕疵……

站点前台的男服务员忍不住扶了扶眼镜，视线焦点沿着白色高跟鞋缓缓向上攀爬，横空杀出的车门却让他咬牙切齿。

就在他饱含期待的目光中，美腿的主人，那浅蓝色时尚短裙紧裹着的丰臀正要离开副驾驶座位，一展其惊人弧度的瞬间，开车的男子忽然抽了抽鼻子，脸色一变：“该死！我们来迟了，13号已经被人取走了……”

女子重新关上车门，“拉普特，能否确定对方离去的时间和路线？”

声音轻柔，即使是微恼的蹙眉，不经意间那股淡淡的柔媚也让人难以抗拒。

“米娜，你这么问是在小瞧我吗？”名唤拉普特的男子挑了挑眉，佯怒道。

他明显未过中年，但一头凌厉的寸发却很有特点，银白中满布小而密的黑斑，此刻他那比常人略显肥大的鼻子正不住耸动，似乎辍着空气中某些无形丝线，慢慢转到养老院的方向。

“刚走不到十分钟，应该是老头子派来的人……似乎速度不快，还追得上！”

话音未落，拉普特已迫不及待的发动跑车，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

比早上又灼热了几分的空气让雷蒙愈发不耐，眼看到了近郊大道，路宽车少，他当即扭动车把，亟待激增的速度把多余的热量都甩在身后。

嘀嘀！

一阵喇叭声突如其来。

雷蒙回头扫了眼后方那辆孤零零的银色豪华跑车，不由嘀咕道：“有病啊，又没人跟你抢道！”

仿佛给他的话激怒了，跑车一个加速便追了上来，车头越跟越紧，几乎便要贴上电摩托的后轮。

车喇叭更叫个不停。

雷蒙眼皮狂跳，直想骂娘，这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无奈两个轮子肯定怼不过四个轮子，雷蒙果断加速左转，让出边道，岂料跑车竟还不罢休，紧跟着电摩托到了路中间，继续狂按喇叭。

雷蒙：“……”

后视镜清晰倒映着一对帅哥靓女饶有兴致的表情，幸好他们手里没有挥舞着棒球棍大呼小叫，否则雷蒙还真以为遇上了传说中无事生非、草菅人命的无良富二代或太子**党了？

郁闷之余，雷蒙对恼人的车喇叭充耳不闻，电摩托再次右转回边道，还刻意减缓车速，赌的就是后面那对狗**男**女不敢乱来。

果然，跑车亦随之减速，尽管车头仍像之前一样恶狠狠无限逼近电摩后轮，但给予雷蒙的压迫气势却再不像之前那般如狼似虎、令他头皮发麻。

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跑车上的拉普特和米娜也看出了雷蒙的心态已经趋于平静，除了对他的胆魄出乎预料而稍稍惊讶之外，也没了戏弄小孩子的兴致。

拉普特当即一打方向盘，跑车无声加速，眨眼间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出现在电摩托的左前方，逼得雷蒙不得不靠边停下，郁闷的扭头看向跑车上的一男一女。

米娜的撩***人风姿的确让他惊艳了一瞬，若非他有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姐姐，一双眼球久经千锤百炼，此刻说指不定也会想其他男人一样露出猪哥像。

但，真正让他心动的，还是米娜的剪水双瞳！

乍一看，那就是一对十分普通的淡蓝色眼瞳，然而一旦与她静静对视，雷蒙顿觉她的目光活像一团柔和温醇的春风，将人从外到里不住轻轻抚**慰，使人熏熏然迷醉其中，不愿自拔。

“你叫什么，跟詹姆斯是什么关系？”

她开口了，朦胧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忽略了她的具体年龄，只觉柔媚悦耳，既有姐姐般的亲昵，又有母性般的关怀，恍如天籁。

音波拂过，雷蒙的魂儿更不自觉随之飘荡起来，如痴如醉。

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我叫雷蒙，跟詹姆斯没关系，今天我在养老院做义工，负责照顾詹姆斯……”

这个回答再次出乎米娜和拉普特的预料，原以为雷蒙是老詹姆亲近的晚辈亦或新收的学生，这才临时起意跟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想到竟然不是。

而且，老詹姆竟然真的抛下一切，住进了养老院甘心等死？

二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聚焦到雷蒙身上浅蓝色的制式护工服及胸前的义工铭牌上，最终一齐摇头失笑。

然而奇怪的是，仍自跨坐在电摩托上的雷蒙竟然一直保持着愣愣傻笑的神情一动不动，更对米娜和拉普特的眉目交流视而不见。

米娜尖俏的下巴朝着电摩托后座上的宠物箱轻轻扬了扬，拉普特会意，当即鼻子耸动，冲着那方向一阵狂嗅。

“没错，跟我嗅过的13号实验舱的味道一模一样，就是它了！”

米娜脸色一喜，忍不住打了个响指，淡蓝眸子里丝丝精光不绝如缕，再度凝视雷蒙，轻启朱唇：“小弟弟，帮姐姐把宠物箱拿过来！”

“好的……”雷蒙再次毫不犹豫的答应，抬腿下了电摩托，转身去解捆着宠物箱的弹力带，只是一举一动间略显僵硬。

米娜眼中的精光悄然变亮，似有无形异力越聚越强。

……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在雷蒙的意识深处，他正在一个扭曲漩涡里拼命挣扎，可惜无论他如何用力，如何怒吼，都无法挣脱漩涡底部越来越强的吸力。

就像落入漏斗里的一颗米粒，只能身不由己的向下跌落，跌落！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挣扎的力量能否有效抵触这漩涡的“吸力”，仿佛两者并不在同一个维度。

他仅是隐隐然预感到，一旦自己真的跌到漩涡底下，必然会失去些东西，也许是一段记忆，甚或是一段自我，也就是此时此刻的自己！

这让他愈发惊恐。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他只记得，那对海水般的眸子，那阵春风般的嗓音，当两者在他脑海里交汇的一瞬，他就莫名其妙的落入了这个漩涡。

初时，漩涡还是一团光怪陆离的淡蓝扭曲，就像小孩子随手而为的涂鸦，充满不真实感。

可之后，随着吸力的迅速增强，漩涡也在几个眨眼间变得越来越形象，靛蓝，汹涌，深沉，压抑……就如同海洋深处，真正的湍流漩涡！

“或许，我应该在一开始，‘漩涡’吸力最弱的那一刻，就瞬间镇定下来，集中意志，一下子跳出这个‘漩涡’，那是这‘漩涡’唯一的破绽，也是我脱困的唯一良机，转瞬即逝！”

意识到这一点，雷蒙心中愈发绝望，同时还有浓浓的不甘。

“终究吃了经验不足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