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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搬了家,本来陶玉书还有点惆怅,结果上午搬家,下午陶玉墨就跟了过来,她那点惆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陶玉墨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热水澡,华侨公寓的热水从早供应到晚,洗澡简直不要太方便,再也不用去挤澡堂子了,她甚至不用担心用了多少热水。
陶玉墨边洗澡还边哼着歌,心情大好。
听着妹妹的动静,陶玉书无奈苦笑。
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走到哪都不让人省心。
翌日清早,林朝阳骑着自行车去上班,陶玉墨在后面大呼小叫。
“姐夫,等我一会儿,等我一会儿!”
到了学校,本来周一图书馆工作应该挺忙,结果大半天的时间里都比较悠闲。
据说是今天有意大利的外宾来燕大访问,学校组织活动,学生们都去参加了,图书馆自然变得门可罗雀。
下了班,林朝阳习惯性的从图书馆出来,向北而去,直到走出了二十多米才恍然醒悟。
摇着头,返回图书馆取了自行车,还没骑出三角地,他便听到一声招呼声。
他转头一看是洪子成,身边还跟着中文系的另两位老师孙玉拾和谢勉。
“子成兄,孙老师、谢老师!”林朝阳与三人打了个招呼。
洪子成看了看他的车子,“刚买的?看来是搬新家了。”
“是啊,昨天搬的,周末你们有时间没?请你们去温锅。”
“那敢情好,我们正好去参观参观华侨公寓。”几人笑着说道。
随口聊了几句,林朝阳与几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洪子成望着林朝阳的背影,艳羡道:“年少成名,娇妻美眷,广厦华服!”
谢勉笑道:“怎么突然酸起来了?”
“我这不叫酸,是羡慕。朝阳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才华,谁能不羡慕呢?”洪子成笑哈哈的说道。
孙玉拾点了点头,“确实。不是听大家说我都不知道,他不光是有许灵均这个笔名,连王庆来这個笔名也发了两个作品。换个笔名依旧能登上权威刊物,确实是有水平的。”
“昨天我还在看那部《父母爱情》,写的有点意思。他写似乎总能找到和别人不一样的角度,一眼便能让人过目难忘。”谢勉说。
孙玉石说道:“我看《父母爱情》的反响很不错,这个月《十月》和《解放军文艺》上都发表了评论文章。”
刊物发表的公开媒体反馈都需要一定的时间,《父母爱情》刊登在今年1月份的《收获》上,至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时间。
许多报纸、杂志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关于这部的评论,文学界的总体评价是比较高的。
就比如《十月》上发表的文章《:岁月长河中的深情守望与生活诗篇》,作者是辽宁文学院的副教授秦保才。
作者本身在文学界和文学评论领域并无多少名声,但他的这篇文章却因为出色的质量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文章中说:
“《父母爱情》的独特之处在于其对爱情主题的深刻挖掘与独特诠释。并未过分渲染浪漫的邂逅与激情的碰撞,而是以平实的语言、琐碎的生活细节,细腻刻画了父母辈的爱情观——一种基于理解、尊重与共同生活的磨砺所形成的深厚情感纽带。
他们的爱情没有华丽的誓言,却在日常的柴米油盐、子女教育、家庭矛盾中,展现出无比的坚韧与执着。
这种爱情观超越了短暂的激情,呈现出经得起岁月考验的质朴之美,是对现实主义爱情观的有力诠释。
通过巧妙的叙事结构与时间跳跃,既展示了父母一生的漫长历程,又突出了关键节点的情感波澜,形成叙事上的张力。
这种平中见奇的叙事手法,使得在讲述平凡故事的同时,保持了引人入胜的艺术吸引力。”
《:岁月长河中的深情守望与生活诗篇》这篇文章对于《父母爱情》的评价不可谓不高,但却赢得了文学界许多人的一致赞同。
文学界对《父母爱情》褒扬不断,同时这部也在读者群体当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父母爱情》中所刻画的人物是讨喜的,情节流畅自然、轻松幽默、不失深度,同时在价值观上又深切契合当代读者的观念。
它的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后世有不少这一类调性的作品广受欢迎,比如《激情燃烧的岁月》、比如《军歌嘹亮》、比如《金婚》。
这些作品之所以受欢迎,离不开几个原因:现实主义的基调,适当的轻松诙谐加煽情,符合大众价值观。
在如今这个时候,其他这样风格的文艺作品尚未诞生,《父母爱情》的出现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读者们的眼球,让读者们为之耳目一新。
作为《收获》1980年开年第一期刊登的中篇,《父母爱情》的份量自然不言而喻,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读者和文学界反馈,也证明了这部的质量。
而就在前几天,《人民日报》以专稿报道本届全国优秀短篇奖,提到了林朝阳的另一个笔名“王庆来”。
这自然引起了国内文学界和许多有心读者的注意,更给《父母爱情》的热度添了一把火,让许多本来没有听说和看过这部的读者,也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周六这天傍晚,林朝阳和陶玉书两人回陶家吃了顿饭。
对比以前周六晚上的伙食,明显丰盛了不少,连陶母的态度都柔和了起来。
饭后二人回家,陶玉书说起母亲的态度,林朝阳笑言道:“这大概就是距离产生美。”
“距离产生美?”陶玉书念叨了两句,也笑了出来,“总结的真到位!”
第二天,是林朝阳夫妻俩搬家的第一个周末,也是邀请朋友们来温锅的日子。
一大早,家里便人声鼎沸。
陶玉书邀请了几个平时要好的同学,林朝阳邀请的就比较多了,中文系师生、图书馆同事,大舅哥还带了李拓和祝伟。
家里一下子涌入了二十几号人,得亏房子大,要不然都装不下这么多人。
众人进了林朝阳家,立刻便被这套大房子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120平的房子在后世可能也就是一般的中产家庭水平,可在如今的人们眼中看来,却是极其奢华的。
特别是南向的那个大阳台,站在那里一眼便可以将春光尽收眼底,大家争着抢着跑到阳台上享受阳光和春风。
“朝阳这房子可太大了!”陈健功感叹了一句。
他家就是燕京的,住在南城刘家窑,是父母单位分的房子,跟大多数人比已经算是宽敞的了,可跟林朝阳家的房子一比,有如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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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章耀中和刘振云,三人参观了一圈房子,脸上满是艳羡。
“健功、振云,你们俩写啥时候也能写到朝阳这种水平啊!”章耀中说道。
他所谓的“水平”自然是以房子来算的,陈健功和刘振云两人都写。
“我就是写十年也换不来这么大的房子。”刘振云苦笑道。
他现在还属于业余作者的水平,除了学生刊物之外,尚没有在杂志上公开发表过作品。
相比刘振云,陈健功属于进入文坛很早的,他从73年开始写作,陆陆续续发了一些作品,没出过什么大名,只能算是小有名气。
因为每年都能发表几篇,他也能赚个两三百块钱的稿费,可要说能买下这么大的房子,陈健功只能摇了摇头。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还是写赚钱啊,尤其是写中长篇!”章耀中感慨道。
一旁的李拓听着他的话哈哈笑道:“小伙子,是因,稿费是果,可不要颠倒了因果啊!”
这年头人们很少直接谈钱,章耀中被他调侃的有些脸红,陈健功却说道:“有因就有果,因果同样重要。”
刚才进门时林朝阳给他们介绍过,但大家都不太熟,一直也没说话,这会儿有了共同话题,李拓便与陈健功聊了起来。
两人都是四海的性格,没一会儿便勾肩搭背,熟的跟多年的好兄弟一样。
刘振云有些羡慕的看着陈健功,他出身农村,本身就有些自卑,再加上性格内敛,在与人交际方面很难放开手脚。
旁边燕师大的几个学生在谈论他们正在排练的《天下第一楼》,去年冬天这部话剧在燕京的高校掀起了巨大的反响,当时来燕大演出的时候刘振云也看了,他对于这部话剧的情节和人物记忆犹新。
听着他们聊得起劲,他忍不住凑过去听了一会儿。
今天家里客人来的多,林朝阳忙着招呼大家,一会儿跟借书处的同事聊几句,一会儿又跟中文系的师生搭搭话。
那边陶玉书和陶玉墨姐妹俩正在厨房忙碌着,今天大家是来给他们家温锅的,来的时候都提了东西,有些是日用品,有些是菜肉,连买菜的事都省了。
陶玉墨看着大家聊的热火朝天,心里也蠢蠢欲动,可她却被陶玉书死死的盯着。
今天家里这么多人,光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陶玉书怎么可能放她走。
好在客人里面的几个女同志跟大家聊了一会儿后便主动来厨房帮忙,陶玉墨这才有借口跑了出来。
来到林朝阳身边,听着他与中文系几位老师的对话。
洪子成问林朝阳:“诶,朝阳,我观察《牧马人》《小鞋子》《父母爱情》,他们的风格和内核其实是有共通的地方的,你似乎特别看重人情味?在角色的塑造和处理上,特别不惜笔墨。”
“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
环境塑造人物,人物推动情节,人物是承上启下的。我写这几部,实际上还是以人物为核心。
这也算是个人的经验吧,我习惯贴着人物写。”
林朝阳的回答引起了洪子成的兴趣,他沉吟着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杨晖曾经说过,他说沈从文有个理论就是:要贴着人物来写。
沈丛文认为里人物是主要的、占据主导地位的,其余的部分都是由它而衍生出来的,是次要的。
环境描写、作者的主观抒情、议论都只能依附于人物,不能和人物游离。
作者的心理和思维也要时刻紧贴着人物,若是贴不住,笔下的东西就会浮、泛、飘、滑,显得花里胡哨、故弄玄虚。”
谢勉调侃道:“这么说来,朝阳现在的水平要朝沈丛文看齐了。”
几人哈哈笑起来,林朝阳摆了摆手。
“你们就别挖苦我了,我这只能算是一点创作上的心得。
其实伱们看意识流文学在西方文学界的兴起也会发现,这种感受其实很多作家都有。
意识流文学出现的一个根本原因就在于许多作家已经不满足于传统的叙事手法和结构。
他们认为,作者在作品中过于主观的叙述和随时随地插进发表一通议论的做法已经干扰了的创作。
书中人物变成了作家用来说明和议论的工具,离奇曲折的情节开始在里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因为作者不断的打断读者的沉浸感,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吸引读者的注意。
我写,没达到他们所说的‘作家退出’的境界,但还是尽可能的把用人物来充当叙述者,以不同的视角来反映多种形式的真实,我是觉得这样出来的作品可能效果更好一些。”
林朝阳说完了自己的想法,洪子成几人面露沉思之色。
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掌声,原来是之前一直在跟陈健功聊天的李拓。
“朝阳说的真好,我觉得你的创作理念已经领先了我们国家绝大多数作家。”
林朝阳自谦道:“说笑了,我这点水平还不够看,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李拓打趣道:“你就别这么谦虚了,最近这段时间你可又出了大名了!”
“哈哈!最近文学界对朝阳的关注可不低,本来这两年他就已经很出风头了,结果一个全国优秀短篇奖的评奖,让大家发现他居然还有个笔名,而且作品质量同样不俗。”
说话的是洪子成,他是研究当代文学的,平时跟林朝阳交流的机会也比较多,但他也是跟大家一样,都是通过《人民日报》报道全国优秀短篇奖的文章才知道了林朝阳另一个笔名的事。
“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这种舆论报道直接带动了《秋菊打官司》和《父母爱情》的受关注度。
最近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两部作品,《人民日报》这回也算是变相为朝阳做宣传了。”
谢勉说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让周围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全国优秀短篇奖在国内文学界和读者群体当中的受关注度一直都很高,上一届评奖过后,不少青年作家都因着这个奖项名声大噪,备受文坛瞩目。
今年是评奖的第二届,大众对于评奖的关注有增无减,结果《人民日报》曝出林朝阳一人双奖的新闻,立刻将大众的关注吸引过去了大半,让林朝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不仅是他本人,包括他的作品也是如此,民间许多读者都对林朝阳一人双奖背后的作品充满了兴趣,这也就造成了最近这段时间许多读者争相阅读林朝阳作品的情况。
众人的话题持续了半天,一直围绕着林朝阳和他的作品。
这些老师可都是燕大中文系的中坚力量,这个国家文学研究领域的佼佼者。
听着他们对林朝阳的褒奖和赞扬,陶玉墨心里莫名的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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