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帝之战,结束。
先鸿山上的苍穹,属于三清道门老妖怪挥手创造的弒帝之战的战斗影像,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散。
那本新添了一个名字和一支长箭的弒帝谱,在最后一刻以旋转的方式迸发出共计九道宛如金粉般的金圈洒向九天寰宇后,便厚重地朝先鸿山深处落下。
到了这个时候,唯一还能让众生目睹到陆家自上古后第一次弒帝之战景象的,便是在浩瀚虚空中静止不动的斗战圣仙刀。
这把刀上,插着一位大帝。
这个大帝,还在惨叫。
用花帝的说法,便是这位名为妙帝的大帝,因为太过强大,是需要死上一会儿的。
弒帝什么的,在后九天时代,已然成为一件无比虚妄的事。
即使在那片与魔共舞的战场,九天苍生也有许久未曾听过这种事了。
但这把刀,插在这把刀上的人,以及这个人渐渐式微的惨叫,都高高悬在九天众生的头上,并通过一种宛如天道之泉在无尽喷涌的璀璨形式告诉他们——
这不是虚妄。
而是现实。
妙帝死得很好看。
临死前变成了一座比照耀九天的太阳星还璀璨的喷泉。
这座喷泉所覆盖的区域,超过万亿里。
万亿里的璀璨,形成了九天寰宇中极为亮眼的一幅美景。
而这幅美景的落款处,刻有二字——陆家。
这是个很久没有作画的九天超级势力。
若说自上古后,陆家是活在一种被众生所营造的美轮美奂的传说之中的话……
那如今,这传说便多了一抹浓墨重彩——既血腥暴力,又令人敬仰敬畏。
三清道门的人走了。
但更多的人,又来了。
上古陆飞扬第一次出世,不经风雨,甚至让外人生出了诸般狐疑,各种流言蜚语漫天。
但这一次,他又出来了,并成为了这幅美景最终画龙点睛的主人。
以大帝陨落为背景出现的陆飞扬,毫无疑问地击碎了所有质疑,所有流言。
是以……
即使第二次出现后,他只是在回归陆家的途中短暂出现在众生面前,旋即不出,他所绽放的光辉,比之上古非但没有逊色,反倒更多了些许诡异的惊艳。
而之所以称惊艳为诡异,其原因便是——
“门主,陆飞扬如,如何能挡住妙,妙帝的?”
于门主在两位道童的陪伴下,进入云雾中那处百丈方圆之地的最后一瞬,有长老忍不住开口。
但他得到的回应,只是萦绕间遮掩了百丈大地的涌动云雾。
刹那间,萦绕在他茫然双眸深处的,那丝名为可以反击的侥幸,荡然无存。
因为他明白了……
这个时候的陆飞扬,其身再也容不下任何质疑——哪怕是陆家故意将最后翻盘的手段交给陆飞扬,以致于让陆飞扬能够挡住妙帝这种很容易让旁人相信的流言。
所以,这场弒帝之战,陆家是完胜的。
而鉴于此战从头到尾竟然牵扯出了不敢想象的六位大帝……
此战甚至在那本弒帝谱中,也具有了排名前三的荣耀之光。
但陆家,死了一位老祖。
老祖陆风,陆家排名第六,是陆压的六弟,也是除了陆压最为九天生灵所知的一位强者。
这位强者在众生眼里,既活在上古的神话之中,又活在当世的巅峰之上。
他不仅在上古混乱的洪荒里跟随在陆压身后,奉献出一场场惊艳无双的杀伐,也在今世的抗衡魔族的鏖斗了无数纪元的大战里,活成了一面旗帜。
他性格淡漠。
可他的淡漠不是本性。
他的本性是火热的。
这种冷酷夹着火热所碰撞出的人格魅力,甚至成了陆家一种对外彰显的精神和标杆。
而名为陆风的标杆,究竟为九天寰宇抗击魔族带来了多大的贡献——
只要去看看屹立在那片战场中的诛魔骨碑便知。
如今,这根标杆到了,倒在了弒帝之战中。
于各地生灵默默开始为活在当世的传奇进行祭奠时……
先鸿山,也被一片白覆盖。
仰头看向比太阳星还璀璨的喷泉,邪天血眸不由微微眯起。
白,不是陆家人的披麻戴孝。
而是喷泉绽放之光的照耀,如白布般披在了先鸿山。
但先鸿山一点儿也不温暖,连带着先鸿山外化为小小星辰的九州界,似乎也变成了死鱼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
站在自己曾生活过的地方,产生的居然是这种感觉,邪天觉得自己因此而滋生的情绪若不是冷静,那一定会是疯狂。
因为……
此刻的鸿蒙小霸王,就有些癫狂。
这里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却也是他最为厌恶的地方。
当因陆风之死而迷茫的小霸王稍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重新站在这座山上后,就烦躁地在王座周围走来走去。
邪天能够看到,那种他熟悉的怨和恨,又出现在了小霸王脸上。
每当这些流转的怨和恨积累到一定程度,小霸王的表情就会冰冷且决绝。
这种决绝,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赶紧离开先鸿山,越快越好。
可每当这个时候,他决绝的眸中又会不受控地涌出一股悲意。
这股悲意很强大,不仅立刻让小霸王陷入迷茫,更打碎了他决绝的离意。
看到这样的小霸王,邪天就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所以他不仅没有离去,甚至在旁人称呼自己时,他也没有去反驳。
“少主,二祖让您过去一趟。”
无需一夜的时光,陆小小都长大了许多。
回首打量这张年轻的面孔,邪天找不出一丝青涩。
浓浓的悲戚,给这张脸庞注入了太多的沉重,飞扬不起来,跳脱不起来,有的,只有被沉重压弯的眉角。
“节哀。”
没有拒绝对方的称呼。
没有拒绝对方的带路。
在分别时,邪天轻轻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陆小小本以为不会再滋生眼泪的双眸,立马湿润起来。
好在这次他只是轻轻地抽泣了两下,随后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不过走了两步后,陆小小又停了下来。
“最应该节哀的,本该是您啊,少主……”
看着挂着一座喷泉的苍穹呢喃了一声,陆小小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