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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刑天鲤驾驶的车子,一路向东,所过之处,渐显偏僻。
东云岛联,也就是最近三十年逐渐发家,国力也只是普通寻常;在十年前突袭了黑婆罗洲,将整个黑婆罗洲的利益一口吞下后,国势才日益飙涨。
新崛起的东云岛联,虽然死皮赖脸以‘列强’自居,却并不受极西百国待见。
在万国租界,东云岛联的人,甚至连租界董事局董事之位,都没能捞到一个。
他们也组建了租界舰队,派遣了军队,但是他们的陆军士兵,不被允许踏入万国租界圈定的官方领地,他们的租界舰队,也不被允许使用万国租界的官方码头。
也就是大玉朝的朝廷太无能,东云岛联就在万国租界的东侧,强占了一块方圆十几里的地盘,迁徙了大量侨民,更建了军营,修了码头。
最近几年来,东云岛联一直想要将他们实际占领的这块领地,列入《万国租界条例》正式认定的租界领地。为了这件事情,东云岛联官方是上蹦下蹿的折腾,给大玉朝官方添了无数烦恼,也给极西百国各国官方,增加了许多茶余饭后的笑料。
驶过一条灯火昏暗的短路,驶过一座砖木混合的短桥,路边的建筑,骤然从整齐、精致的独栋小楼,变成了一座座略显简陋的尖顶木楼。
一座座占地面积不大,建筑材料颇显寒酸的木楼密集的拥挤在一起,顺着坑洼不平的石子路向前延伸。一盏盏在东国,只有办丧事的时候才会悬挂的白灯笼,在路边随风摇摆,已经夜深了,这一片东云人的聚居区,却依旧人流汹涌,热闹非凡。
粗陋的酒馆,简陋的饭庄,里面坐满了大呼小叫的东云男子。
路边的地摊上,好些衣衫寒酸,甚至袒露出大量肌肤的东云女子,依旧在摆摊售卖着一些零碎物件。
路边小巷里,直接袒露半截身躯的游女,正和一些浑身酒气的男子扭成了一团。那些男子中,小半是东云人,大部分是牛高马大,从附近码头溜达过来寻欢作乐的极西百国的洋鬼子。
路边的一家敞开门营业的赌坊里,几个光着膀子的东云男子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突然匍匐在地上,双拳用力的捶打地面,嘶吼着什么‘再来一把一定翻本’之类的鬼话。
还有人干脆跪在地上,朝着路上的行人哭喊,磕头如捣蒜的,哀求路人借他一点翻本的本钱。
有身穿军装的东云士卒拎着酒瓶,三五成群的摇摇晃晃的走过,有人突然兴起,一脚将那些哭天喊地的赌棍踹倒在地,拔出腰间佩刀,‘嘿哈’一声大吼,直接将那人砍倒在地。
有两个士兵手艺差了些,一刀下去,赌棍只是受伤,浑身飙血的爬起来就跑。
有一個看似小军官的家伙刀法凌厉,一刀将一个双眼通红的赌棍脑袋给劈了下来。于是,四面八方,好些闲人纷纷凑了上来,纷纷鼓掌叫好,就好像被杀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般。
更有大胆的女子朝着一刀枭首的小军官大声招揽,故意卸下了半截衣衫,露出了黑黄色的肌肤,想要和他做一夕欢好。
刑天鲤驾车闯入了这条街道,就感觉,这是闯进了一个圈养牲口的大围栏。
混乱,野蛮,充满了让人反胃的兽性。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加力踩下油门,汽车渐渐提速,车头前悬挂的英吉士王室旗帜在疯狂招展,道路上的东云人宛如炸窝的兔子,诚惶诚恐的朝着两侧避让。
汽车带着一道狂风从街道上窜过的时候,道路两侧的东云人,包括刚刚拔刀砍人的那些东云士兵,都一个个满脸堆笑,向疾驰而过的汽车深深的鞠躬行礼。
‘嘭’!
后方三辆紧追不舍的汽车也渐渐加速,让刑天鲤惊骇的是,对方的车辆,性能比他的这辆英吉士王国生产的,号称技术最先进的汽车要超出了许多。
两辆汽车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刑天鲤的车子夹在了中间。
可怜这东云人聚居区的街道并不宽敞,两辆汽车并排而行是绰绰有余,但是三辆汽车并肩,就几乎将街道整个占满。刑天鲤行走在街道正中还好,那两架汽车前方,无数闪避不及的东云人,‘嘭、嘭、嘭’,不断地被撞飞了出去。
大量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两辆汽车的前车窗。
刑天鲤和大黑狗正在惊叹这些人的心狠手辣和肆无忌惮,后方那少女也是一脚油门,‘咣’的一声,从后方狠狠撞在刑天鲤的车屁股上。
撞击的力量很强,强得超乎寻常。
刑天鲤汽车的整个后半截车身彻底粉碎,汽车底盘坠落,在石子路上拉出了无数火星。
‘嘤~嗡~’!
一左一右,夹住了刑天鲤汽车的两辆汽车中,各有两名瘦削男子齐齐挥剑,剑锋震荡,发出刺耳的剑鸣声,击穿了玻璃窗,直刺刑天鲤和大黑狗。
刑天鲤一声长啸,狠狠一脚跺在了车底板上,一把抓起大黑狗的顶瓜皮,撞碎了车顶腾空而起。四柄长剑的剑风几乎是擦着刑天鲤的靴子底划过,森森剑芒中,刑天鲤只剩下半截的汽车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他们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大黑狗吐着长舌头嘶声发问。
这些追杀的家伙,刚刚在万国租界的时候,怎么不下狠手?一出了万国租界,刚刚踏上东云岛联的地盘,他们的手段就变得如此的狠辣?
“或许,他们也没把东云人当回事罢?死多少都无所谓的。”刑天鲤抓着大黑狗,一跃到了路边的小楼屋顶,下方三辆汽车同时停下,八名瘦削男子窜下汽车,挥剑冲着刑天鲤直杀了过来。
脑海中无数念头在浮荡。
刑天鲤在琢磨,为什么这些可怕的家伙,在万国租界内不动手,而是离开了万国租界的区域,刚刚踏入东云人的聚居地,就立刻痛下杀手?
难不成,是某种‘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机制?
街道两侧,无数东云人胡乱奔跑,八名瘦削男子一如刑天鲤所言,根本没把这些东云人当回事,他们快步奔驰,身体撞在那些东云人身上,只听得连串的骨骼碎裂声,说不清有多少人被撞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被撞飞了出去。
刑天鲤就顺着街边小楼的屋顶,撒腿向前狂奔。
八名瘦削男子抬头看了看刑天鲤,眸子里幽光闪烁,迟疑了一瞬间,同时挥剑。
可怕的剑芒横扫,这些简陋、寒酸,用胳膊粗细的木桩配合木板搭成的小楼,被他们轻轻一剑就斩得稀烂。他们宛如专业拆迁队一样,紧跟着刑天鲤身后一路狂追,刑天鲤身后一栋一栋的小楼不断崩塌,无数东云人要么被砸得头破血流,要么直接被剑芒撕成粉碎。
刑天鲤丢下大黑狗,一人一狗全力向前奔跑。
在他们身后,八名瘦削男子的脚步声无比沉重,‘咚咚咚’,好似一堆打桩机在疯狂的敲击对面。大黑狗奔逃之时,还有闲心回过头去,朝着那些瘦削汉子调笑:“唉哟,原来你们不会高来高去的功夫?你们不会上屋啊!”
‘嘭’的一声枪响,一名瘦削汉子挥剑劈开半栋小楼的同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大口径手枪,冲着嘴贱的大黑狗就是一枪。
大黑狗猛地一低头,一发带着刺目红光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顶瓜皮飞过。
子弹上带着可怕的高温,大黑狗一溜儿毛发直接燃烧起来,烫得他‘吱嘎’乱叫,再也不敢浪荡,一心一意的埋头狂奔。
八名瘦削汉子纷纷掏出枪械,冲着在屋顶上狂奔的刑天鲤和大黑狗就是一通乱打。密集的子弹呼啸而来,落空的子弹有打在小楼上的,当即就爆成了一团人头大小的火焰。
伴随着白磷燃烧的刺鼻气味,刑天鲤身后,大片楼房中弹燃烧。
有些喷溅状的火焰落在了街道上的东云人身上,当即引燃了他们的身体。任凭他们哭喊,打滚,火焰只是疯狂燃烧;有人端了水泼在这些倒霉蛋身上,火势反而更加炽烈,直接烧穿了皮肉,烧进了骨骼和内脏中。
“乖乖,这火,好歹毒!”大黑狗看到下方街道上那些倒霉蛋的惨状,不由得吐舌头惊呼。
刑天鲤眼角乱跳。
这是白磷弹罢?牲口啊,至于么?
正经人,挨一发子弹也就离死不远了,你们至于在子弹上,玩这种毫无人性的花活么?
奔走了数里地,刑天鲤猛地转向南方。
在他身后,数里长的街道已经变成了一条火龙,夜间的江风呼啸,火势正在快速的蔓延,伴随着无数东云人凄厉的哭喊声,附近的好几条街道都已经燃起了火头。
八名瘦削汉子依旧紧追不舍。
在他们后方,那少女驾驶着汽车,带着两辆无人驾驶的汽车,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刑天鲤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真是,一点伪装都懒得做啊,这群家伙——那两辆汽车,真的是没有人驾驶。
刑天鲤的眼角乱抽搐,这群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大玉朝,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完全看不懂啊!
前方出现了大片整齐的营房,砖木混搭的营房整整齐齐的绵延开好几里地,在营房的南面,码头栈桥旁,停靠着三十几条大小不一的铁甲舰。借着明丽的月光,可以看到,那些铁甲舰中,赫然有着一条长度超过六十丈,排水量当在万吨以上的主力舰。
这里就是东云人在平海城最大的驻军营地,东云人在这里驻扎了两万陆军士兵,五千海军陆战队。
但是根据英吉士东国调查室的情报,东云人在这里的仓库中,囤积了起码可以武装二十万人的枪械弹药。只要需要,他们随时可以征召足够数量的浪人,武装出一支规模惊人的军队。
东云人聚居区和军队营房之间,并没有特意的留出间隔来,普通的民宅和营房之间,只隔了一圈高不过六尺的木栅栏。
这个高度,对于东云人来说难以逾越,但是对刑天鲤么,他轻轻松松就跳了过去。
刚刚越过木栅栏,人还在空中,身后的小楼就被数十发白磷弹引燃,八名瘦削汉子突烟冒火,挥动着长剑冲出而出。
刑天鲤突然问大黑狗:“如果我要封侯,容易么?”
大黑狗瞪大眼睛,一脸惊骇的看着刑天鲤:“啥?”
刑天鲤落地,向前疾奔了两步,反手朝着身后十几丈外的八个瘦削男子丢了一颗手雷:“我是说,我要封侯。现在大玉朝,封侯,难么?”
大黑狗拼命的眨巴着眼睛,嚷嚷道:“焚族太祖大诰,非军功,不封爵。现在大玉朝,呵呵,海晏河清,国泰平安,已然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你上哪里去混军功?”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军功,就能封侯么?
嗯,他不会故意挑起战争,但是大玉朝这般鬼模样,战争还会远么?
大黑狗紧跑了两步,大声问道:“干哈突然问这个?”
刑天鲤通天妙竹反手挥出,‘呛琅’声中,两名瘦削男子已经攻到了身后,利剑连劈,顷刻间就是数十剑,巨力震荡,震得刑天鲤手臂酸胀,只能骤然加速,卸掉了那可怕的力道。
他很认真的对大黑狗说道:“道爷小时候,娘说,希望道爷学道爷亲爹那般,建功立业,她希望我能封侯!这是道爷亲娘的意愿,这份因果,必须要了结!”
大黑狗‘嗷嗷’怪叫,两名瘦削汉子追到了他身后,剑芒如飞瀑一般席卷而下,大黑狗差点没被一剑劈掉了尾巴。他气急败坏的咒骂了几句,也猛地提高了速度,向前狂窜了十几丈。
“学你亲爹一般建功立业?你爹贵姓?”
刑天鲤转过身去,左手五指雷光一闪,一道纯正的道家掌心雷脱手飞出。碗口粗细的雷光闪烁,一名瘦削男子闷哼一声,被雷霆轰飞了七八丈远,但是刚刚落地,就宛如弹簧一般一跃而起,继续冲杀了过来。
“干!雷法!”大黑狗怒道:“小子,节省点,没看到老子差点没被劈死,都舍不得用法术么?这年月,屎好吃,法力难挣啊!你爹贵姓?”
刑天鲤微笑:“迟早你会知道的!”
一人一狗向前狂奔,一路直奔停靠在码头上,那条最大的东云主力舰。
之前东云聚居区燃起大火的时候,军营里的东云哨兵已经拉响了警报。
刑天鲤和大黑狗跳墙闯入军营的时候,远近一排排军营中,大群土拨鼠一样的东云士兵,已经乱糟糟的冲了出来,一些中下层的军官,正挥动着鞭子,宛如驱赶牲口一样放肆鞭挞,疯狂的叫骂,勒令士兵们列阵。
这些东云士兵还在乱糟糟的列队呢,刑天鲤和大黑狗已经从乱糟糟的人群中窜了过去。
八名瘦削汉子呼啸而来,他们可不管这些东云人的死活,他们以极高的速度,蛮横无比的撞入了人群,所过之处,大群大群的东云士兵被撞得飞起,一个个骨断筋裂,身躯扭曲变形,七窍不断喷出大片血水。
如此向前狂奔了两三里地,终于有东云人军官发现了罪魁祸首。
刑天鲤和大黑狗都是一身黑,他们奔走时悄然无声,在人群中也是宛如游鱼一样灵巧奔行。而他们身后的八个瘦削汉子,身躯过于沉重的他们,跑起路来地动山摇,更是撞得无数东云士兵乱飞。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大群东云士兵四散开来。
附近的哨楼上,营房的屋顶上,都有东云士兵冒了出来,手持枪械,冲着八个瘦削汉子就是一通乱打。
密集的枪声连成了一片,无数子弹在空气中拉出了依稀的光线。
八个瘦削汉子不闪不避,身躯不断中弹,但是只听‘叮叮’声响,无数子弹命中了他们,却没能阻碍他们的脚步,八人依旧死死追在了刑天鲤的身后。
营房深处,有愤怒的咆哮声响起,有人用东云话大声嚷嚷着什么。
刑天鲤和大黑狗,距离那条万吨级的主力舰只有不到百丈之遥,一人一狗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刑天鲤嘶声道:“好重的邪气?什么鬼玩意儿?”
大黑狗一双狗眼闪烁着幽幽绿光,低声道:“哪,东云人正经的东西没学到什么,就喜欢玩一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刑天鲤就飞快的看了一眼大黑狗,伱身为妖怪,嫌弃人家的‘旁门左道’,你这话,不怎么正经啊!
“哪一派的旁门左道?”刑天鲤从袖子里掏出两颗手雷丢出,命中了两个瘦削汉子,将他们炸得倒退了五六步。
“知道祖龙秦皇么?”大黑狗低声嘟囔道:“祖龙的悬赏诏令中,有一个叫做徐福的方士,就是逃去了东云,藏在某天地绝域中,以此躲避祖龙追杀。”
“啧,这厮不是个善茬儿,东云人就是他豢养的奴隶。他传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门给这些岛奴,虽然是旁门左道,可实在是不好对付!”
大黑狗极其严肃的告诫刑天鲤:“尤其是天地末法,这些旁门左道,反而能大行其道。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就在大黑狗的告诫声中,两样邪物从东云人的营房深处行了出来。
一具青铜甲胄,看样式,就和刑天鲤前世在祖龙陵见过的秦俑相似,甲胄中不见人体,只有浓郁的黑气在翻滚,在涌动,不时传出无数男女老少凄厉的哭喊声。
刑天鲤神魂稍稍和那青铜甲胄碰了碰,就急忙收了回来。
他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他的那一缕神魂和这青铜甲胄碰触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有洁癖的女孩子,一不小心摔进了露天的旱厕茅坑,全身都浸泡在了那里面。
恶心得想死!
这甲胄中翻滚的黑气,是冤魂,无法计数的冤魂,用极残酷的方法将生人虐杀,人为制造极阴、极寒之地,用某些‘引子’将这些冤魂揉捏在一切,经过长时间的发酵后,就形成了‘魂种’!
将魂种打入甲胄,这具从古时传承下来的甲胄,就拥有了莫测的能力。
虽然是末法时代,但是只要源源不断的保证冤魂的供应,那么这甲胄就能如天地正常时自由行止。一切投入甲胄的冤魂,都会在短时间内被‘魂种’侵染、异变,化为甲胄可以吞噬吸收的‘魂能’。
而这具甲胄吞噬的魂能越多,甲胄的质地就越强,威力就越庞大。
只不过,末法时代,天地异变,这甲胄的消耗也是极其惊人。这诡物平日里什么都不做,每日里都要三五条冤魂维持它的日常损耗;若是一旦作战,那么动辄就要补充上百冤魂;如果是长时间、大消耗的作战,需要补充的冤魂,则是数以千计!
而另外一具邪物,则是一张人皮。
一美艳绝伦,白皙如雪的美女皮。
这玩意和那甲胄一般,也是完全依靠生魂驱动,裹着一裘白裙,飘飘荡荡的悬浮在甲胄身后,每飘出几步路,就发出一声凄婉至极的哭泣。
刑天鲤皱着眉头,咬牙强忍着刚刚神魂窥视带来的恶心感。
他感到,自己的神魂都被污染了。
实在是肮脏到了极致。
他前世修行的三清正道,对于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知晓甚少;但是神魂之力和这两具邪物碰触的一瞬间,《原始巫经》中,无数太古巫纹奇光流动,一阵盘旋飞舞后,就悄然凝成了一篇《巫魂经》。
《原始巫经》中,对于这两具邪物蕴藏的旁门左道之术,并无记载。
但是刑天鲤神魂碰触到这两具邪物的一瞬间,这两具邪物的祭炼秘法,最大的弱点,如何克制,如何彻底将其湮灭等,一应信息,全都出现在了《巫魂经》中。
甚至,在《巫魂经》旁,还有一行小字悄然浮现,大致意思就是,这两具邪物的祭炼方法,有太古巫道的一点痕迹,却是落了下乘,真正的大巫不屑用之云云。
八名瘦削男子突然停下脚步。
他们灰色的眼眸中,突然闪烁出森森幽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两具邪物。
四面八方,无数东云士兵抓住了机会,抓起枪械冲着他们就是一通乱打。
无数子弹落在八人身上,只听‘叮叮’乱响,八人的衣衫被打得粉碎,碎布飘落,露出了他们精瘦的身躯。就看到无数子弹穿透他们的皮肉,又反弹出来,子弹在他们皮肉中不断打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伤口却又不断的愈合。
黑暗中,有东云士兵在歇斯底里的惨嚎:“圣皇在上,这是什么怪物啊?”
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声,数十名精神崩溃的东云士兵就抱着‘嗤嗤’作响的炸药包狂奔而出,他们扑到了八个瘦削汉子身边,用力抱住了他们的大腿。
‘轰’!
巨大的爆炸声中,火光翻滚,数十名东云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八名瘦削男子身上大片皮肉被炸开,露出了皮肉中暗沉沉哑光金属铸造的骨骼。
被炸飞的皮肉如流水一样流回身躯,顷刻间又重新组成了皮肉。
一名身穿狩服,左手摇着小型招魂幡,右手捏着一面青铜八卦镜的青年男子从黑暗中蹦了出来,他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小五公士,牙子少使,杀了这八个怪物!”
刑天鲤眉头一挑。
‘公士’,这是秦朝二十级军功爵位中的最低一级。
‘少使’,这也是秦朝宫廷嫔妃八个等级最低一品。
没听错的话,这个青年男子,是如此称呼这两具邪物的。刑天鲤前世读过一点书,对于秦朝的常规史料,还是略通一二的。
两具邪物,齐齐动了。
那具被黑气填充的甲胄操起一根寒光闪闪的青铜长戈,发出‘嗤’的一声尖锐破空声,带起一抹阴风,浮空急掠,疾刺一名瘦削男子胸口。
而那美女人皮,则是猛地张开空洞洞的小嘴,发出了极其尖锐难听的嘶吼声。
可怕的声波席卷四方,摄人心魄的邪力翻滚肆虐。
刑天鲤的神魂坚固强大,没有被这嘶吼声撼动,他身边的大黑狗则是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脏话,双眸一阵散乱,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就没能站稳。
“好凶的呼魂邪法!”大黑狗一咬牙,狠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道血箭喷出,顿时方圆丈许一片阳煞之气弥漫,将那勾魂邪力生生抵挡住。他得意洋洋的吐着飙血的长舌头,冲着刑天鲤吹嘘道:“但是老子会怕这种邪法?嘿,黑狗血,最能辟邪!”
刑天鲤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抽。
是啊,黑狗血辟邪,但是如您这样,从自己身上自产自销,还冒着热气的新鲜黑狗血,刑天鲤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使用的。
“您天赋异禀,您的血,辟邪效力定然是最好的!”刑天鲤挑出一根大拇指,狠狠地冲着大黑狗比划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来都来了,做点什么吧,比如说,把这条‘鹤鸣’号,给道爷我炸了?”
刑天鲤兴致勃勃的看着码头上这条万吨巨舰。
大黑狗眨巴着眼睛,兴奋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一双小狗眼直勾勾的盯着这条船头上喷涂了‘鹤鸣’二字的巨舰,拼命的摇晃着尾巴:“那就,干了。炸掉这家伙,老子让亲爷爷给你请功,起码也得封个云骑尉什么的。”
“呃,这么大的家伙,怎么炸?”大黑狗兴致勃勃的直往黑灯瞎火的巨舰上窜。
他们身后,那甲胄的青铜长戈已经狠狠刺在了瘦削男子的胸口,‘呛琅’巨响,火星四溅,一尺半长的戈头生生陷入了瘦削男子的胸口半尺深。
瘦削男子低头看着自己不断喷出细小电火花的胸口,猛地侧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悬浮在身前的甲胄:“不符合逻辑,这件兵器的材质,是原始的青铜合金,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强度。”
另外七名瘦削男子和他的眼眸同时闪过一片森森寒光,幽光高频闪烁了一瞬间,他们同时低声嘟囔:“高价值目标,新指令,放弃旧有追杀目标,捕获,捕获!”
八名瘦削男子身形闪烁,围住了青铜甲胄,长剑发出刺耳剑鸣,冲着黑气弥漫的青铜甲胄就是一通乱劈。他们的长剑上,突然喷出了大片刺目的高压电光,他们的嘴里,更是在低声的自言自语:“逻辑判断,高压电流,对‘邪诡’有克制作用。”
“加大电流输出,加大功率!”
无数条电光喷出一丈多远,可怕的高压电流在甲胄上乱喷乱扫,电光炸开,将方圆百丈区域照得通明。
在那凛冽的电光中,那美女人皮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体内的冤魂之力疯狂消耗,但是任凭她叫破了嗓子,八个瘦削男子丝毫不为所动。
她发出的是勾魂鬼啸,奈何这八个家伙,他们根本没有魂儿这种东西!
尖叫了许久,那手持招魂幡的青年气急败坏,一声大吼,那美女人皮顿时飞扑而上,将皮肤极力张开,就朝着一个瘦削男子包裹了上去。
瘦削男子反手一剑,高压电流包裹着高频震荡的长剑,‘嗤啦’一声将这美女人皮当头劈成了两片。可怕的电流汹涌震荡,人皮中的冤魂之力被瞬间荡空,薄薄的人皮迅猛燃烧起来,发出了宛如掏粪坑一般恶臭的气息。
身穿狩服的青年闷哼一声,七窍中同时有鲜血喷出。
他气急败坏的一通大吼:“你们都是废物,废物……干掉他们,不然,你们的全家老小,全部拉去献给至高无上的圣尊!”
听得青年的这般嚎叫,那些东云人也都疯魔了。
四面八方,好些士卒拖拽着大大小小的火炮就窜了过来,他们根本顾不得误伤之类的事情,有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直接将五寸(一百六十五毫米)口径的野战炮,相隔不到三十丈架好,炮身放平,炮口直瞄向了挥剑劈砍的瘦削男子。
超过五十门大小口径的火炮齐齐轰鸣。
八名瘦削男子身体一晃,一发发炮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滑过。
距离如此近,而且是放平了炮身直瞄,炮弹没能命中这些瘦削男子,自然就飞向了四面八方的营房,落入了密集的东云人队列中。
爆炸声声,火光四起,大片残肢断臂在火光中高高飞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说不清有多少东云倒霉蛋被炸得粉身碎骨,更有十几座营房被炸得崩塌、起火。
“真热闹!”刑天鲤走上了鹤鸣号。
黑灯瞎火的甲板上,几名值夜的东云水兵,正紧张的趴在围栏上,看着火光冲天、乱成一片的营房,他们不时犹如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指着营房,大声的用刑天鲤听不懂的东云土话嚷嚷着什么。
通天妙竹荡起一抹剑芒,几颗人头高高飞起。
刑天鲤漫步行走在柚木制成的甲板上,柔软的靴子底和光滑坚硬的甲板摩擦,发出轻柔细碎的声响。他来到了巨舰的中部位置,在这里,他的神魂之力完全展开,恰恰可以将这条六十丈长的大家伙整个笼罩在内。
他当然不懂舰艇的内部结构什么的,但是在神魂之力的扫描下,这条鹤鸣号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神魂视界中一览无遗。
他带着大黑狗,打开一扇又一扇舱门,沿途击杀了十几名颇有警惕心的东云水兵,来到了被重重装甲护在中心位置的弹药舱。
一包包丝绸包裹的发射药,一枚枚巨大的舰炮炮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舱房内。
相比于极西百国的洋鬼子们,东云海军是后起之秀,真正发家,也就是最近二十几年的时间。但是他们的水兵素质很高,弹药舱打理得干干净净,就连最偏僻的旮旯角里,都打磨得油光水亮,见不到什么灰尘。
“这群,该死的岛奴!”大黑狗吐着舌头,刚刚吐了一口黑狗血,他用力过猛,舌头上咬出来的伤口有点大。
“他们,的确很该死。”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他抬起头,轻声的哼起了一首大玉朝江南地区的民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大黑狗一脸扭曲的看着刑天鲤,他想不通,刚刚路上宛如切菜一样干掉了一批东云水兵的刑天鲤,居然还有这样的童心。
“你小子,中邪了?”终于,大黑狗用自己的知识储备,阐述刑天鲤突兀的行径。
“想起我娘了。”刑天鲤停下哼唱,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捆导火索和一些雷管之类的玩意,在弹药舱内布置起来:“道爷很小、很小的时候,老爹在外面领兵打仗,我娘带着我,夜里乘凉的时候,就老给我唱这些歌。”
“道爷的老爹么,不管他,富贵人家子弟,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
“但是道爷的老娘么,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其实,也都忘了道爷的外婆长什么样子,毕竟从小就被卖了不是?”刑天鲤抿了抿嘴:“她想要我封侯拜相,所以,道爷要努力啊。拜相有点艰难,封侯可以试一试的。”
大黑狗瞪大眼睛,喃喃道:“嗯,那歌,是你娘给你唱的?啧,都说江南女子是细糠,老子的狗娘,小时候就给老子说些黄皮子讨封啊,狐阿娘上身啊,黑猫跳大神诈尸之类的玩意儿……啊呸!”
大黑狗饶有兴致的看着刑天鲤布置,突然好奇的问:“喂,你还没说,你爹贵姓?你爹究竟是谁啊?大玉朝,能领兵打仗的可没几个人。最近一甲子,在外统兵的将领,也就是当年黑婆罗洲的新军那一伙子。”
刑天鲤微笑,他将一枚雷管插进一包发射药,回头向大黑狗点了点头:“等道爷多攒点功劳吧,这事情,闹不好,事后还是要织造处给我做主的。”
轻叹了一声,刑天鲤轻声道:“道爷还没下定决心。”
刑天鲤冷冽一笑,大黑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喃喃道:“你小子,蔫坏,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老子喜欢。”
溜溜达达的在弹药舱内转了一圈,大黑狗欢天喜地的跑到角落里,翘起了后腿。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水声,大黑狗笑道:“得了,回去让老爷子给老子也记一功,大玉朝这么多忠臣良将,能够在东云人的主力舰上撒尿的,老子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手指一点,一缕火光喷出,导火索开始‘嗤嗤’燃烧。
刑天鲤一声唿哨,带着大黑狗撒腿就跑。
一人一狗脚下抹油般窜上了甲板,顺着舷梯下了船,在刑天鲤的带领下,又专门找黑暗角落无人之处窜了过去。
那厢里,依旧打得热闹。
美女人皮已经彻底湮灭,炮火隆隆中,东云士卒伤亡惨重,他们已经不敢再胡乱放炮,而是继续采用了‘人肉攻击’,让一群一群歇斯底里的东云士卒扛着炸药往上冲。
那些东云士卒宛如灵智未开的野兽,稍稍刺激一下,就完全丧失了理智。
只要他们的顶头上司一声令下,许诺他们死后可以进入神祠,享受香火,他们就亡命的扛起一包包炸药直扑八个瘦削汉子。
一个个炸药包不断炸开,终于激怒了这八个家伙。
看到那尊甲胄中间的黑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八名瘦削男子只留下了两人继续攻击,另外六人则是眸光闪烁,同时朝着四周围攻的东云军队冲了过去。
他们左手掌心裂开,露出一个一寸口径的炮孔,伴随着沉闷的‘嗤嗤’声响,每隔一个呼吸的时间,炮孔内就喷出一道红色流光。
红光落地,就是一声巨响,威力堪比大口径野战炮,每一击都让方圆十几丈内绝无活口。偌大的营地内,就看到爆炸声声,大片大片的东云士卒被炸得粉身碎骨。
刑天鲤和大黑狗,窜到了东云军营的弹药仓库。
一如在那鹤鸣号上做的事情,刑天鲤跑到了最大的弹药仓库里,掏出了导火索和雷管。
一片火光中,一名瘦削男子杀到了手持招魂幡的青年面前。
青年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庞刚刚挨了几枪,大片皮肉正在蠕动着重新愈合的瘦削男子,轻声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冒犯圣尊者,灵魂当被贬入……”
‘噗嗤’!
瘦削男子一剑洞穿了青年的眉心,一道高压电流闪烁,将他的整个脑袋炸成了大片血雾喷溅。瘦削男子低声嘟囔:“灵魂?脆弱,逻辑匮乏。”
‘轰’!
一声巨响传来,停靠在泊位上的鹤鸣号巨舰,船体中部突然膨胀开来,一团直径数十丈的巨型火球猛地撕裂船体甲板,将上半截的舰岛建筑整个撕裂。
火光冲天,气浪翻滚,鹤鸣号被拦腰炸成了两截,两侧甲板上,几门副炮连同炮台被爆炸掀飞,翻滚着撞进了岸边的东云军营,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
刑天鲤带着大黑狗溜出了东云军营。
他们跑出了好几里地,这才站在一处小楼楼顶朝着这边眺望。
他们身后,是整个陷入了火海的东云聚居区。
他们面前,东云军营的弹药库猛地爆开,无数军火齐齐化为火球,将附近大片营房整个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