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急忙慌地赶到学校,轻轻敲了敲门,在八婆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踩着上课铃回到了座位上。以前我跟着师父出去办案,也时常会请假,八婆虽然很不乐意,却又拿我没什么办法。这次我又请了两天的假,她心里肯定对我抱有不满,但假如我成绩很好的话,她绝对不会说什么的。在我们班,好学生一向有这种特权。
“同学们,我们已经是高三了,还有不到一年就高考,希望平时迟到早退、旷课请假的同学都收敛收敛,对自己上点心吧!”
八婆苦口婆心的教诲在我听来却是那么刺耳,她显然是说给我听的,因为我们班基本没有旷课的,而剩下三样我全都干过。她虽然没点名批评我,但我还是十分羞愧,因为我想全班都知道,我就是那个被重点点拨的对象。
这节课主要讲文言文,这周五八婆留了练习卷,但显然我还没时间写。八婆一边讲题一边在班级里溜达,她应该是用余光瞥见了我洁白如新的试卷,故意点我起来问道:“陈容,你说一下这道题的C选项,哪个字是通假字?”
我看了一眼试卷,C选项是“两岸连山,略无阙处”,怎么这么眼熟呢?我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听鬼老师讲过的《三峡》么?我的记忆像是一道被打开的闸门,关于这篇文章的知识点全都涌了出来,于是我信心满满地答道:“应该是‘阙’,它通缺口的缺。”
八婆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怪不得不写作业呢,觉得自己都会呗?你下次考试语文要是能上一百二,以后我留的作业都不用写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心说本来我也不写啊……不过我不可能跟她争辩什么,我平时就是九十多分勉强及格的水平,所以八婆就是成心的,她知道我一定上不了一百二,我想上一百二,得先累到打120。
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的语文课,下一节是英语,也是一周一次的外教课。这是我们学校的特色课程,每周都有一节英语课由外教来上,主要负责教导我们标准的加利福尼亚口音,因为外教James自称来自加州。很多同学都不太相信,因为外教长得像非洲人,但是我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我总看到外教去吃加州牛肉面,怎么可能不是加州人呢?
上课铃响之前,我干脆坐到了苏茉空着的位置,反正外教也记不住每个人都坐哪。
我刚一坐下,肥仔就眉飞色舞地聊起午夜色魔的八卦传闻,他搜索情报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从各大论坛上扒下来了有关色魔的第一手消息,不过其中显然真假混淆。有人说这是“第三类接触”,色魔其实外星人在做人体试验,还有人提出色魔是个女同性恋,甚至有人冒充受害者骗钱,被识破后惨遭网友围攻。最好笑的,是有人说色魔是个写网络小说的,因为总太监,被读者骂自宫了,最后彻底疯了。
“老陈,你看这条,这条应该是真的。”肥仔点开某个论坛的贴子,指着手机上的一段文字说。
发帖的楼主自称是受害者之一,她在评论里如此回复道:“我和那个人接触的一瞬间就失去知觉了,事后回想,竟然完全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我记得我明明看到了他的脸,却好像变成了一个黑洞。你们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在记忆里有一个穿着黑袍盖住脑袋的人,当我想要回忆他的脸时,帽子里面却出现了一个黑洞。我努力回忆着任何蛛丝马迹,只能想起一件事:我是在离我家很近的一条胡同晕倒的,拐进那条胡同之前,我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臭味,但不知道和色魔有没有关系。不过大家放心,我没有失身,也没丢失任何财物,只是由于受到惊吓的缘故,近来身体状态不是很好,谢谢大家的关心。”
“就是在这篇帖子下面,有人猜测色魔是外星人的,因为受害者提到了‘黑洞’,而且有其他受害者在下面表示认可。”肥仔轻轻滑动屏幕,最后停在了另一条回复上,“你看。”
“我也是一名受害者,听了楼主的描述,其中对色魔的印象,居然与我不谋而合,‘黑洞’这个词真是再形象不过了。”这个楼层下面,还有几十个人点了赞同,也有几个人点了踩。
“到底有多少个受害者?”我小声问道。
肥仔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据不完全统计,42个,这还不包括由于没有损失而没有报案的人。”
“这么多?”我微微一惊,“什么时候开始的?”
肥仔道:“从这周三晚上,到现在一共四天,平均每晚有超过十名受害者。咋样老陈,够玄乎吧,有没有兴趣?”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还有人点踩?他们有不同看法么?”
肥仔笑道:“嗨,闲的呗,这年头你评论个祖国万岁都有人敢点踩。”
我摊了摊手淡淡地说:“那我没啥兴趣。叫他色魔他还真有点委屈,依我看就是个变态,跟我没有关系,警察早晚会抓住他的。”
肥仔不甘心地说:“可是苏茉也是受害者啊,你难道不想在女神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亲手抓住凶手替她报仇吗?”
“我看是你想表现吧?”我鄙夷地瞄了他一眼,嘴角上扬轻声笑道:“不好意思,这是人干的,不是我分内之事。”
“你咋知道是人干的呢?”肥仔不服气道。
我没好气道:“你当妖魔鬼怪这么无聊啊?费半天劲图啥呢?”
“就算是个人,他又图啥呢?”肥仔反问道。
“我不说了吗,心理变态呗。”
“妖怪就不能心理变态吗?”肥仔依旧忿忿不平。
“行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吧,反正我没兴趣,除非你能找到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这是灵异案件。”我还真犟不过他,所以也懒得争辩了,但是打死我也不信有妖怪或者鬼魂能干这种事,闲出屁了吧?
肥仔想了想说道:“其实咱校还有一个受害者,比苏茉还早,不如咱俩下课找她问问去。”
“谁啊?”我问。
“孟特娇,你还记得吗?上次跟刘雯打架那个。”
我笑道:“就那个小神婆?比我都神神叨叨的。”
“就是她。那说好了,要是找到证据,你不能袖手旁观!”肥仔认真地说。
我心道,你问孟特娇能问出啥来,没鬼她都能给你说出鬼来。但是为了让肥仔死心,我只能答应陪他一起去找孟特娇,这才敷衍地回答道:“行吧,先听课吧,一会詹姆斯又该提问了。”
“谁是詹姆斯?”肥仔疑惑地问道。
“外教啊!”我说。
“他叫史密斯啊……”
“我咋记得他叫詹姆斯呢?”我拍了拍前座的肩膀,悄声问他,“咱班外教叫啥?”
“克里斯。”前座男生秒答道。
这下我和肥仔更懵了,这厮到底是哪斯?不过也难怪如此,我和肥仔从来都不听他讲课,兴许一起把他名字记错了呢。
肥仔突然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说:“老陈,我想吃爆炒三丝了。”
“我看你像爆炒三丝!”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再也不搭理他了。
东北的孩子就是有这点好处,但凡想要啥,自己就长得像啥。我记得我小时候长得像过冰淇淋、悠悠球等等,最匪夷所思的,我确信师父还说过我像苍蝇拍和防盗门,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为啥想要这俩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