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第一○一章

大雪持续了好多天，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且天气也是越来越冷，据说今年是近百年来最冷的年份儿，连往常很少会下雪的东南沿海城市都飘起了鹅毛大雪。

“好冷，冻死了！”莫末进了客厅还在搓着手蹦跶着。实际上若是只看她此时一身装备——护耳加绒棉帽、恨不得连鼻子都遮严实的毛线围巾、高领毛衣外套夹袄再在外面套着一件厚实的长款羽绒服、防水棉裤及憨厚的雪地靴——多半会觉得这姑娘有病，穿这么厚还冷？你咋不直接钻壁炉里去呢？可出过门的都很理解她此时的感受，今年气温格外的低，一下子飙到零下四十多度，穿得再厚也觉得寒风刺骨。

“说了让你在家呆着，你非要跟！”史逸辰将刚采购的年货放在地上，嘴上虽数落着，却还是默默搓热了手贴上了她冻得发青的脸蛋儿。

“谁知道会这么冷啊！”好几天没出门了，又看外面的积雪辣么厚，莫末本想跟史逸辰俩人在雪中浪漫浪漫的，没成想一出门就被冻成了冰棍儿！可死磨硬泡好不容易出了门，总不能再反悔吧，多没面子！她只能暗暗缩了缩脖子，咬牙跟上，心里还安慰自己多走走就暖和了。哪曾想出了小区被寒风那么一吹更是冷得发抖，腿脚都冻麻了，走再多路也没用。

好在超市虽然也不是很暖和，但人多，大家挤来挤去，倒是没什么寒意。

等终于缓过来了，莫末才脱掉厚羽绒服，换上棉拖去了厨房。在外面转悠了一上午，她肚子早就饿了，只是如今街边小饭馆儿几乎绝迹了，连口吃的都找不着，只能回来再好好填饱肚子。

“奶奶。出啥事儿了？”见奶奶和大伯娘她们围在料理台前低着头摆弄着什么，连他们进了厨房都没有注意到，史逸辰疑惑地问道。

“辰辰回来了，来。赶紧看看是咋回事儿，水龙头咋不出水啊？”老太太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招手让史逸辰过去。

莫末趁机切了块儿鲜奶蛋糕塞进了嘴里，连续吃了三四块儿才安抚住饥肠辘辘的胃。

史逸辰摆弄了一阵儿，仍不见有水出来。若有所思地说：“估计是水管冻住了，问了楼下吗？他们两家有没有水？”

听奶奶说没问，莫末当即就打电话给了好友和苏琦，听她们说家里水龙头也不出水，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可咋办啊？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可不是夏天的时候有计划的限水，这样毫无预兆地停水，多半是哪里突然出了问题，都没给人提前通知的时间。如今，天这么冷，雪一时半会儿又停不下来。谁知道啥时候能修好？“要是一直不来水，咱们还不得吃雪啊！”

没成想莫末的一句玩笑话，很快就真成了现实。

家里几个饮水机还有存水，中饭不至于没着落。他们原本跟所有人一样，以为自来水公司发现问题后应该会尽快解决。没想到等到快做晚饭的时候，社区突然发通知说“来水时间暂时还不能确定，请业主们多体谅，先暂时取积雪化水凑合下”还说“研究所已经紧急化验了市内各社区的积雪样本，都符合饮用标准，煮沸之后可以直接满足日常所需”。

莫末：……真是乌鸦嘴！

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再满腹牢骚也没办法，纷纷拎着大桶小桶，端着大盆小盆去外面取雪。

莫末家人多，每日用水量大。家里男人几乎都出动了，直接拎着袋子去了楼顶，装满了一袋袋往家里扛，都倒进了主妇们又仔仔细细刷了一遍的洗澡池里。

莫末上午冻得够呛，这会儿就没跟着去凑热闹，和长辈们一起用仅剩下的水清洗各种容器。夏天限水的时候做过跟此时异曲同工的活儿。如今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等家中一楼洗澡池、二楼浴盆及各大大小小的桶子、盆子甚至碗碟里都装满了，大家才堪堪停手。

晚上用积雪化的水简单煮了一锅白粥，没想到味道竟是出奇的好，大家都觉得比往常还要好吃。

“大概是自来水在消毒处理的时候流失了一些营养元素吧？”莫末美滋滋地吃着餐后甜点，是奶奶最近特别喜欢做的蜂蜜软麻花，甜而不腻，口感劲道，她很爱吃。“现在环境好多了，估计水质也差不到哪里去，自来水厂应该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严格消毒了吧？”

“人家都是专业人士，肯定不会比咱知道的晚，说不定已经进行了调整呢。”何慧马上要生小宝宝了，她比较担心供暖和用电的问题。“希望供暖和用电别出问题，不然这么冷的天……”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有点儿小迷信的莫末给打断了。“呸呸，童言无忌。别说丧气话，一定没问题的。”

话虽这么说，大家却不敢将希望都寄托在美好的期待上，开始不惜花大价钱找门路购置太阳能设备。

莫末家原本就有，倒是没跟着参与，不过却将一直存在库房没有使用机会的设备拿出来安装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一直战战兢兢地熬到过年，最糟糕的情况虽然没有出现，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停水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暖气和电也开始限量供应，人们这个冬天过得简直是苦不堪言。

相比而言，北方还算好一些。最惨的就是南方了，天气阴冷，又没有暖气，只能开空调或是用其他方法取暖，每月光电费的花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后来又时不时毫无预兆地停电，折腾得人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我从没有像如今一样希望冬天赶紧过去。”莫末从小就怕冷，此时穿着刚买的夹棉珊瑚绒家居服，捧着暖水袋坐在温暖的壁炉旁，腿上还盖着棉被，就这觉得不够暖和，要时不时喝口热水才行。其他人倒没有像她这么夸张，不过都穿得挺厚，就连史逸辰都在奶奶一再的叮嘱下穿上了夹袄。

“夏天的时候觉得限水的那些天大概是人生中最难过的时候了，没想到咱还是太天真，以后比那难过的日子还多着呢。”何慧腿上盖着棉靠在严斌身上。轻抚着自己的大肚子有些发愁，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吗？

“大过年的。都别那么烦闷啊，我说个好消息你们开心一下。”同样穿成毛熊的苏冉推了推眼镜，在大家的期待下说，“听说咱们国家关于太阳能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估计很快就能推广使用了。以后咱们的生活会方便很多。”

“这么多年都没啥进展，怎么突然就突破了？不会是谣传吧？”也怪不得大家会怀疑，毕竟，这消息出现得太突兀了，让人不得不多想。

“应该是真的，消息来源还算可靠。”

“以前一直没什么进展，估计跟能源巨头的阻挠有关，毕竟要是新能源发展太快，传统的石油、煤炭、天然气等行业就会受到冲击，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史逸辰看上去挺相信这个消息。“你们想，那些运输管道可有不少都在异兽的地盘儿，就算短时间内不会遭到破坏，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不赶紧发展新能源，以后咱们用电用煤用气只会越来越贵越来越难，谁负担的起？”

“是哦！”听史逸辰这么一说，大家豁然开朗，沉重的心情确实稍稍松快了些。“希望车子啥的都改成太阳能，汽油实在是太贵了。咱们每次出城都要在这上面花费不少……”

这个年本来就过得略显沉闷，没什么喜庆的气氛，连大家吐槽却打心底期待的春晚都几乎成了历年精彩小品回放集锦，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大家本来就够郁闷了，偏偏在除夕当晚，史家小叔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史逸辰的电话号码，掐着点儿给人添堵，一番吵闹后弄得全家人连守夜的心情都没有了，各自早早回房休息了。

“还不开心呢？咱过自己的小日子。别跟他一般见识。”莫末自小跟爸爸妈妈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爷爷又很早就去世了，真心不太了解被亲人伤害是什么感觉，不过，看史逸辰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依然略有些笨拙地安慰着他。

“没事儿，只是有些郁闷大伯和爸爸那么好，爷爷奶奶人也宽厚，怎么会养出那么没良心的儿子。”史逸辰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将爱人扒拉进自己怀里，感受着怀中温暖的躯体，心中的怒气总算是稍稍消退一些。他真的一直想不通，自家不管怎么说也是家庭和睦，父慈子孝，怎么就出了小叔那个异类呢？人要自私成什么样，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对他有生养之恩的父母和昔日几乎压榨干的兄弟！但凡那人有一点儿良心，能有一丝丝真心为爷爷奶奶着想，他也不会真的对他不闻不问。

原本以为这个年就这样在持续沉闷的气氛中度过的时候，大年初一天还没亮，莫末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接通一听，得知是好友提前发作了，来不及送医院，也准备在家生，莫末顿时没了睡意，猛地起身穿上厚外套，跟同样起身的史逸辰一起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大伯娘和史妈已经提着医药箱准备要出门了，听到声响惊醒的奶奶也跟了去。

莫末虽已经生了俩孩子，可她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稀里糊涂孩子就出来了，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好传授给好友。倒是大伯娘和史妈，因为社区医院缺人手，她们儿科也在紧急的时候负责接生，经验还算丰富。

好在一切顺利，等到天亮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新生儿的到来冲散了这个新年的苦闷气氛，不管怎么说，新生总是代表希望和喜悦，让人忍不住兴奋雀跃。

没过几天，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雪终于停了。可是，水却没有在大家的期待中恢复供应。

莫末站在阳台窗边，看大家像是抢收庄稼一样疯狂将积雪往自家运，生怕迟一点就没了，心里也不由跟着着急。等雪都化光了，要是水还不恢复供应，他们岂不是没得吃没得用？超市里里矿泉水那么贵，谁用得起啊！

“外面可真冷啊！”扛着一袋子积雪进门的史爸搓着手感叹，“多存点儿吧，就这样的温度，就算恢复供水，水管也得冻住。”

“爸，大伯让你下去的时候带把铁锨，融化的积雪都冻住了，结实得很，手都掰不开。”史逸辰将一袋子冻成冰疙瘩的积雪倒进洗澡池，锤了锤有些硌到的肩膀，才再次出了门。

等忙活一上午存得差不多了，累得不行的众人才算停了手。虽然都是积雪，可前些天的积雪松松软软的，好装又好扛，往家里弄的时候总不会太吃力。而如今反复融化解冻再融化的，都成了冰坨坨，家里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凿起来不容易，扛着也硌得慌，实在难办得很。

“等积雪消耗完，要是再不来水，咱们只能去滨湖凿冰了。”他们小区叫滨湖雅苑，实际上离滨湖并不算太近，估计得开车过去，要耗费不少油，又是一笔大花费。

“总不能不吃水。”史逸辰说，“待会儿我叫上严斌和秦哥去买专业的凿冰工具吧？等真用到的时候，估计那些无良商家又要坐地涨价了。”

“去吧，别舍不得花钱，要买就买质量好的，说不定以后用的机会还不少……”大家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未雨绸缪总比事到临头手足无措要强。

莫末听说可以去滨湖凿冰取水，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她刚没想到这一点，还发愁怎么解决用水问题呢。费点儿功夫没啥，总好过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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